《耳光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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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光响亮-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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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红梅打开门,看见宁门牙拿着她的辫子站在门外。牛红梅一阵恶心,她觉得宁门牙那双肮脏的手,不是捏着她的辫子,而是抠着她的喉咙。她说你找谁?宁门牙说找你。
  牛红梅说我现在没空。宁门牙嘿嘿一笑,露出漏风的门牙。他说不管你有空没空,我都得进去。宁门牙用力推动门板,从门缝里强行挤进去。
  宁门牙像一位经常出入我家的常客,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他的眼睛瞪着冯奇才的眼睛,他说你比我还快,我骑自行车还跑不过你的双腿。冯奇才说牛红梅他是谁?他为什么拿着你的辫子?牛红梅说他是牛青松的朋友,叫宁门牙,有名的流氓烂仔头。宁门牙并不因为牛红梅叫他流氓烂仔头而感到不快,他对这样的称呼甚为满意。他说红梅姐,今天你在冯奇才和我之间,必须作出选择。牛红梅拍拍宁门牙的脑袋,说选择什么?
  你还不懂得什么叫恋爱,你还是去打架吧。宁门牙说怎么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发誓要跟你结婚。牛红梅说这不是恋爱,恋爱要有基础,要有共同的理想和爱好,要有共同的语言。恋爱需要时间,需要互相了解。你了解我什么?宁门牙说我虽然不了解你的业余爱好。你的理想、你的血型、你喜欢的格言、你爱读的书、你偏爱的食物,但我知道你漂亮,我喜欢一见钟情。牛红梅说这是典型的流氓习气,平时你在街上横行霸道,爱谁是谁,轻意就把女孩弄到手,你根本没有投入感情,赢得感情,你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宁门牙说爱就是喜欢,我喜欢你,我想得到你,这就是爱。红梅姐我求你了。
  牛红梅说求我什么?宁门牙说求你爱我。
  牛红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喷嚏夹杂笑声。
  牛红梅说爱又不是什么东西,你求我,我就能给你。你求我给你辫子,我可以剪下来给你。你求我要一件衣裳,我可以脱下来给你。可是爱情,我不爱你我怎么能给你呢?
  爱情在我胸口里,我不可能单独把它掏出来送人。宁门牙从沙发上滚到地板上,他面朝牛红梅跪下,然后用膝盖充当脚板,一摇一晃地走到牛红梅面前。他说我求你爱我,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都得爱我。冯奇才冲到宁门牙的身后,对准宁门牙的屁股稳准狠地踢了一脚,说你这个典型的流氓加无赖,滚出去。宁门牙像弹簧一样,从地板上弹起来。
  他说你敢踢我?冯奇才说我怎么不敢踢你?宁门牙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宁门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刀面寒光闪闪。冯奇才说你想打架吗?宁门牙说不!今天我不想跟你打架。
  宁门牙把他的左手放到餐桌上,然后扬起他捏刀的右手。他说红梅姐,如果你不爱我,我就用这把小刀扎穿我的手掌。牛红梅说千万别这样!你先放下刀,我们再商量商量。宁门牙说没有商量的余地。牛红梅说假如我爱你呢?宁门牙放下刀,说这样就有商量的余地。牛红梅说不是我不爱你,只是我已经爱上了他。宁门牙说我哪一点不如他?
  牛红梅说你没有工作,没有工资,你拿什么来养家糊口?宁门牙说你想要什么,我马上就给你要来,我不需要工资。牛红梅说我需要你有一份工作。宁门牙再次举起小刀。他说我不跟你商量这个。说完,他的小刀扎进他左手的手背,一股暗红的血从刀尖的四周缓慢地冒出。他用求助的目光,望着牛红梅。他说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牛红梅说爱你,宁门牙把小刀抽出来。牛红梅说是不可能的。宁门牙又把小刀扎进肉里。牛红梅和冯奇才都感到束手无策,他们对视一下,彼此发出苦笑。
  宁门牙的血沿着餐桌的边沿往下滴。牛红梅用双手捂住脸,准备大哭一场。冯奇才从抽屉里翻出纱布、棉花,然后坐在一旁吸烟。冯奇才说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你什么时候抽出刀子,我就什么时候给你包扎。但我不能医治你的内伤。你是一个病人膏肓的孩子。
  不许你叫我孩子。宁门牙大吼一声,终于把刀抽了出来。冯奇才走过去为他包扎伤口。冯奇才说天下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独爱他?宁门牙说不知道,自从我见她以后,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时时刻刻想跟她在一起。冯奇才说但是她不爱你。宁门牙说这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她不说爱我,我就不离开这里。伤口你不用包扎,休息一会,我还要用刀子刺我的手掌。冯奇才说你这是何苦呢?宁门牙说不为别的,只为爱情。
  我和牛青松破门而入,牛红梅仿佛看到救星。她说你们都过来。我们犹豫着,目光在他们之间穿梭。当我们看到宁门牙那一只受伤的手时,我们感到问题严重。
  牛红梅说青松和翠柏,你们都知道,我跟冯奇才已经恋爱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宁门牙又要我爱他。尽管他扎破了自己的手,我对他还是毫无好感。但是我同情他,同情并不等于爱情,你们劝一劝宁门牙吧。在我们关切的目光中,宁门牙摇风摆柳地站起来。他抓起带血的小刀,然后用衣袖把血迹擦干净。我不需要同情,他的喊声像一把刀,划破了窗口的一块玻璃。
  两天之后的傍晚,牛青松和宁门牙带着一个姑娘,找到冯奇才。宁门牙说冯奇才,你看这个姑娘可以打多少分?冯奇才的目光像一道闪电,划过姑娘的脸膛。他说你们又准备糟踏谁家姑娘?宁门牙说她叫蒋红,朝阳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她说她喜欢医生,所以我们把她带来和你认识一下。蒋红说认识你很高兴。
  冯奇才已经预感到这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对蒋红不感兴趣。宁门牙攀住冯奇才的肩膀,说你好好看一看,她的鼻子比牛红梅的挺拔,她的皮肤比牛红梅的细嫩,她的嘴巴比牛红梅的小巧,她才17岁,她还是一个处女,你现在就可以和她谈恋爱。冯奇才说人又不是牲畜,你怎么可以这样?恋爱怎么能够随便?恋爱不是交易。宁门牙说如果不是给牛青松一个面子,我根本不会考虑你的什么狗屁恋爱。我做事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善良过,谈不谈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经被我的举止所感动。你想一想,除了我还有谁舍得把这么好的姑娘让给别人。
  宁门牙不想听冯奇才的争辩,他把自己的耳朵用手堵住。他和牛青松一边向冯奇才和蒋红点头哈腰,一边朝门外退去。退到门外,他们在冯奇才的门扣加了一把新锁。冯奇才像一位囚犯,在屋子里咆哮,你们这是陷害。宁门牙说你们就好好谈谈吧。蒋红扑到窗前,眼泪吧哒吧哒地流。蒋红说你们怎么能这样。宁门牙吹出一声口哨,把挑着钥匙的食指递到窗口边。蒋红伸手抓钥匙,宁门牙迅速地缩回手指。宁门牙说走啰。宁门牙和牛青松揣着钥匙一步一回头,告别了冯奇才和蒋红。
  牛家大门今夜为宁门牙而开。下半夜,宁门牙用牛青松偷配的钥匙,轻意地打开牛红梅卧室的暗锁,当我听到牛红梅的惊叫准备翻身下床的时候,我被牛青松死死地按在床上。我想呼喊,但牛青松的手堵住了我的嘴巴。那边的卧室里,牛红梅的喊声也被堵住了。我听到脚后跟敲击床板的声音,镜子破碎的声音,电灯绳拉断的声音,手掌堵住嘴巴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有一场细雨落在瓦片上,细心聆听,才知道那是牛红梅的抽泣声中夹杂的呻吟。牛红梅身下的床板,像一根不堪重负的扁担,嘎吱嘎吱地歌唱,我挣脱牛青松的手掌,使出我的全身的气力,叫喊一声姐姐。我知道这是一声迟到的叫喊,姐姐牛红梅已无可挽救地被宁门牙糟踏了,而牛青松,则是宁门牙不折不扣的帮凶。
  宁门牙走出牛红梅的卧室。牛青松为他拉亮客厅的电灯,灯光落在宁门牙的额头,他的眼皮不停地眨动。看见我们在客厅里窥视他,他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一层红色。他说牛青松,我们出去喝两杯,庆贺我们的胜利。牛青松像一只狗,跟着他走出去。我跑进牛红梅的卧室。
  打开台灯,我看见牛红梅被零乱的蚊帐覆盖着,地上遍布玻璃。她出乎我的想象,显得十分平静。我叫她,她没有回答,剥掉裹着她的蚊帐,她的身体暴露在我眼前。她的身体上,到处是牙齿咬过的血印。每一个血印上,都缺少一颗门牙。我说姐,你痛不痛?她摇头。她把我揽进怀里,我听到她胸口之下,急迫的心跳。她说翠柏,你给我拿个主意,我到底嫁给谁?我说不知道。她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六神无主。知道什么叫六神无主吗?这是一个成语,老师曾经考过我。六神无主,形容惊慌或着急而没有主意(六神:道教指心。肺、肝、肾、脾、胆六脏之神)。我说我们可以去问问妈妈。牛红梅说我都18岁的人了,我好像突然没了主意。主意像一根头发,不知不觉地从我的头上脱落了。
  我们没有把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冯奇才,冯奇才依然频繁地出入我家。许多时候,他会和宁门牙同时出现在我家的客厅里。宁门牙常常当着冯奇才的面,用手摸我姐姐的头发甚至于奶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女朋友,冯奇才痛下决心,准备跟宁门牙决斗。
  姐姐被冯奇才的这个决定吓破了胆,她在冯奇才和宁门牙之间奔走游说。但没有人听她的劝告,他们像丢破烂似地,把她的话置于脑后。他们忙着准备武器,招兵买马,随时准备战斗。
  姐姐逢人便说怎么办?他们要打起来了。别人问她谁要打起来了。她就把冯奇才和宁门牙要打起来的前因后果,向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详详细细地说一遍。好心的人,劝她去找公安局。她去找公安局,公安局说你去找派出所。她去找派出所,派出所说现在人手很紧,管不了那么多。过去关错的人,现在要给他们平反,要一个一个地放出来,我们要为他们搞平反材料。这几年,打架的事情太多,我们也没办法。姐姐拖着疲惫的步伐,找到了母亲何碧雪。母亲说老金的伤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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