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草- 第13部分

　　话音刚落，屋门就被屋里面的人往里拉开了，人高马大的书略站在门台上，依着门框，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看着老姐，娇娇滴滴地说：“闺女，你可回来了，妈想死你了。”

　　书韬没料到这个点儿书略会在家里待着，她愣了愣，旋即笑骂道：“浪得穷疯嘛你，怎么这个点儿没出去干活？”说话间人已经走到门前，仰着脸和个儿高、站的地方也高的书略面对面。

　　“奥，光兴你们放假就不兴我们放假了，我也过国庆长假呢。来来来，进屋。”说着他抓住姐姐两个肩膀头，像拎一只麻袋一样把她提进屋里来。

　　叶书韬进了屋先环视一边，检查完了点着头夸奖道：“嗯，还不错，我以为我走了，咱们家这小破屋会乱的跟猪窝似的呢，没有，谁收拾的？你？还是咱妈？哎，怎么不开灯呐，屋里这么暗！”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西墙下，拉了一下紧贴在墙上的拉绳，贴西墙放置的三橱桌上方的电灯便亮了，然后走到床前，卸下背包，扔到床的一角，一屁股坐床沿上，“砰”的一声仰在床上，床的颤动还没停止，又抬起左手来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床头柜里面还有一张床，那张床抵着南墙，叶书韬躺的这张床是外床，爸妈的床，这张床是和从北窗下竖着放过来的长条桌相连的。外床和里床中间大约三十公分的空档，一条长宽适宜的木板便架在两张床的床头板上，用钉子钉住了，上面摆放着台灯，烟盒，报纸杂志卫生纸等生活用品，叶书韬所谓的床头柜也就是这面简易的床头横板了，横板下面摞放着一个纸箱子和一条尼龙布袋，布袋也是塞的满满的。在里床的床头侧从半空中垂下一块白底青花的布料，那是用来遮挡两床之间的视线的。南墙下靠近西墙角依墙摆着一个红棕色大立橱，西墙下靠南墙角则放了一个黑色木箱和一个黄色纸箱子，再加上前面说过的三橱桌还有一个折叠小圆桌，四个小马扎，两个大方凳，院子里有冬天才拿进屋的脸盆架和铁皮桶，小煤炉，这就是叶书韬家的全部家当了。

　　书略紧挨着老姐坐下，伸出手把姐姐刚打开的台灯又给关上了，一边关还一边说着：“大白天的，开一个灯就行了，干嘛开两个，要让妈看见了，又得骂你“浪费电的”回来了。”

　　叶书韬并没有阻止弟弟的行动，只是不高兴地嘟嚷：“人家就是觉得屋里光线差嘛！”

　　书略拍了她的腿一下，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大学生，在学校里混得还好吗？”

　　“那还用问，比高中强多了，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此话怎讲？”

　　“上课时间少了，玩的时间多了，甚合朕意。”

　　“于是你就瘦了。”

　　“真的？”叶书韬兴奋地翻过身子来侧撑着，俩眼放光地问。

　　“呃——”书略狡猾地转着眼珠子，拐弯抹角地道：“可是刚才把你抱进屋里来的时候我掂了掂，明明比你走的时候沉多了嘛。”

　　“哈？”叶书韬又成了一副哭丧脸。

　　“行了行了，整天胖了瘦了的，你也不嫌烦。”

　　“是你掂量的，你要是不掂量我哪来那么多事。”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今后再也不当你的弹簧秤了，行了吧？”

　　“嘿嘿，刚子。”叶书韬讨好似地笑着看着她弟弟。

　　书略一听这酸拉巴几的味儿就知道她姐姐有事要求他了，故意抽腔拿调道：“什么事啊？说吧！”

　　“我饿了。”

　　“饿了馒头筐里还有半拉半拉的馒头，也有中午剩的炒土豆丝儿，吃去就行，不用找我签字。”

　　“我想吃饭店里的肉包子。”

　　“买去啊，你又不是少根腿，缺钱我给你。”

　　“那不行，以我现在的身份上了饭店里去会引起轰动的。”叶书韬瞪大眼睛极为严肃地说。

　　书略一撇嘴，不屑一顾地说：“你什么身份呀，不就是个大学生嘛，告诉你，我们工头说了“现在的大学生多的跟屎克郎似的，满地都是”，少得意忘形了，起来，自己去。”他拽着姐姐一根胳膊，把她拖了起来。

　　“去就去，真是的，早知道还不如直接上饭店里找咱妈去呢，谁要你接风啊。”叶书韬一边嘟嚷一边整理身上起皱的衣服。

　　书略“委屈”地叫道：“我这是制着你多运动运动，你要是不相信我，我陪你去还不行嘛。”

　　“少废话，赶快跟上。”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2。姐弟情深
出了家属院向西，走出家属院外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巷就上了成才街，沿家属院外墙向北走不到五十米就是和家属院毗邻的隆兴饭店。店身是暗黄色，共三层，一楼是吃简便饭的地方，桌凳都是和学校食堂一种样式的塑料家伙，桌椅相连，有四个座的，也有两个座的；二楼是吃大餐的地方，净一个一个的小型包间；三楼是招待所。饭店地基非常高，光一层门前就有七层台阶。

　　快五点了，饭店门外的面食摊已经摆出来了，站摊的是个刚来不久的临时工，女孩儿，年龄和书略姐弟俩相仿，矮矮胖胖，脸色黑里透红，一看就非常健壮，脑袋后面绑了根不长不短、不粗不细、毫无生气的辫子，穿着白棕色相间的饭店制服，那种制服对叶书韬来说比校服还要熟悉。这个女孩好像极不喜欢这份工作似的，郎当着脸，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叶书韬在家时和饭店里的任何职工都较好的，这个女孩虽然是新来的，彼此都不认识，叶书韬还是很和善地对她点头一笑，女孩子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书韬姐弟俩都已经进店了。

　　店里来吃饭的人还不多，稀稀落落地也就占了五六张桌子。进了门，书韬先向柜台处看看，柜台上专管结帐及卖烟酒饮料的小霞正闲着，见有人进来，眼尖的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谁，她压低声音“哎”了一声，朝姐弟俩使劲地摆手，书韬疾步走上前走过去和她寒暄。

　　这个小霞和书略同岁，长得十分清瘦，乍一看清秀可人，然而不怎么耐看，瘦的太干巴了。她来这里快一年了，并不是饭店的正式职工，是她的姑父，也就是饭店的刘主任介绍来的，书韬书略经常在饭店一楼吃便饭，三个人混得厮熟。小霞打趣叶书韬：“怎么啦，大学生，这麽想你爸你妈，一放假就找班上来了。”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书略一眼，书略没看见，只管拿他姐开涮：“哪儿呢，她是上这儿要饭吃来了，别把她想象的那么有良心。”书韬气得回过头给了他一拳，小霞则笑完了腰。正闹着，有位顾客过来结帐，书韬辞别了小霞直奔面食房而去，书略则留下来陪小霞玩，小霞忙着结帐他就静静地欣赏橱窗里的打火机。

　　刚进面食房，一大团又白又浓的热雾扑面而来，熏得叶书韬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能勉勉强强地看到里边的人了，面目是看不清的，看体型还可以，叶书韬也不仔细区分了，一块叫着：妈，王姨，李姨，我回来了。边喊着边抽着鼻子问蒸汽的味道：“不好，刚才出锅得好像不是肉包，是菜包或者是花卷儿，总之没有肉香味。”三个中年妇女正在揉各自手中的面团，听到声音都朝门口方向看，王姨和李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哟，核桃回来了。何嫂，你的大学生闺女回来了。”她们停下手中的活计，高兴地和叶家的这位千金说着话。

　　叶书韬的小名叫核桃，她妈则姓何。

　　“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妈问。

　　“到家还不到二十分钟。”

　　“在外边待得还行吧？”王姨问。

　　“马马虎虎，跟在家时差不多。”

　　“我看着瘦了。李姨一本正经地说。”

　　“我看瘦到没瘦，就是黑了。”王姨说。

　　两位大姨就叶书韬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白了还是黑了争论了几个回合，最后的结论比较折衷：“没怎么变。”

　　叶书韬等着“瘦”，空等了一场，沮丧地说：“妈，我快饿死了，我想吃饭。”

　　“你想吃什么？”叶母说着就要掏钱。

　　“我想吃肉包。”叶书韬一边说一边满屋里搜寻。

　　“你吃俩菜的不行嘛，也是刚出锅的，肉包全抬出去了。”

　　“可我就想吃肉的。”叶书韬耍小孩子脾气了。

　　“你吃点菜还毒着你了。”叶母开始不耐烦了。

　　李姨和稀泥道：“嫂子，你就给她一块钱，让她上外边买俩个肉的去，孩子在学校里舍不得买肉吃馋的。”

　　“不行，她饭量小，吃了肉的晚上就不吃饭了。”叶母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小碟子，拿笼布使劲擦了两圈，从刚出锅还没来得及抬走的屉子里拣了两个小菜包放碟子里，递给叶书韬说：“好孩子，这是胡萝卜馅儿的，你先吃俩个垫着，晚上回去咱们做鱼做肉吃。”

　　叶书韬还挺好哄，一声不吭地接过碟子来，用小手指把一个包子勾到碟子边上，像吃奶油蛋糕一般，伸着脖子啃，啃两口再往前勾一下。菜包子很小，两毛五一个的，一会儿就吃完了，她把碟子还给老妈。叶母放下碟子，拍拍手上的面粉，掀起围裙，把手伸进裤兜里摸索半天，摸出一把新旧不一，大小不等的票子，挑出仨十块的给女儿，安排道：“刚子在家，你们俩个上肉店，熟肴店里看着喜欢吃得买点去，一会儿我和你爸爸下班炒几个青菜回去。”

　　书韬接过钱和诸位阿姨告生别就走了。

　　这时候来店里吃饭的人已经多起来了，小霞忙得不亦乐乎，书略也等的不耐烦了，书韬叫了书略，顾不得和小霞打招呼就走出了饭店，店门外卖馒头包子的女孩也忙起来了，书韬也没再细看她，和弟弟商量着吃什么肉买什么肉，边说边朝路对过的肉食店走。

　　成才街往南是云城绝大部分学校的集中驻地，这些学校中有两个初中中专，两个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