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长歌·裂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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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长歌·裂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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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德十一年,莫忧九岁,也正是那一年,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
  突如其来,令她措手不及。
  她温婉静姝的娘在病榻上握着她的小手,手因长年为富贵人家洗衣而糙得开了裂,掌心微凉,却仍有一丝温软,她的头发也失了色泽,不如从前乌亮,毫无生气的披散在床头。她看着莫忧,虚弱地扯起嘴角轻笑,气若游丝,声音沙哑地安慰道:
  “莫忧,莫忧……”
  那是对她名字的呼唤,亦是对她今后的希冀。
  之后,磕眼便睡去。
  娘亲终是离她而去。她哭到嗓子都哑了,才想起娘亲给她的那封信。
  那封信被装在轻薄的信封中,却有几分沉重,信封外未写一个字,更显得似乎藏了秘密。于是,莫忧遵着娘亲生前的遗愿,带着那封信去了烨城,去找她爹。
  烨城,芸姜之都,天下最繁华的地方。爹爹家倒也好找,只是莫忧寻到了那里,那里却没有她爹。
  她在楚府朱门前拦下了主人家的马车,车中下来的是着着绣锦华服的男子;眉宇间透着刚毅。他拆了信封,抽出一张素白的信纸,却发现信里面没有一个字。他攥着一笺白纸,好一会儿才看向衣服破旧,人也脏的不成样子的莫忧,声音似是被哽住般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莫忧。”她怯怯地答道。
  他将那一笺素白细细收起,纳于怀中。
  楚家就这样留下了莫忧,但这里没有她的爹爹。她唤那男子作老爷,虽然下人们都叫他大将军,但她却因觉得将军二字太渗人,只肯叫他老爷。楚家不止有老爷,还有夫人,还有少爷,小姐。
  也就是收留她的那日,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两道利刃冰寒彻骨:“看她同钰伶一般大,就留下做钰伶的伴读吧。”
  在楚家,她成了陪读丫环,总是被少爷和小姐使唤着做着做那,不过她常是对他们兄妹不知礼数地捉弄,除了老爷和夫人,下人也不敢责备。若他们指使的恰好是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让她爬树,她倒也会去做,但绝不会替他们把树上的风筝拿下来。
  她可不管别人怎样,因为娘曾告诉她,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娘说,莫忧,不要在乎别人,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说是丫环,但下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却因为将军夫人极为讨厌她,没人敢和她多说一句话。于是有时实在无趣得紧,她就想办法气得夫子跳脚,或是和楚朝文明争明斗。
  少爷的名字,便叫楚朝文。
  正是在娘去世的那一年,也正是在她到楚家的那一年,她在府邸南门外捡回了南杏。
  她一边惦记着门外杏树上的杏子,一边哐当一声将门推开,还没跨出门槛,就瞧见门前那颗老杏树下伏着的一个女童。
  难不成你也是来寻爹的,这是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旋即暗嘲自己,也不应该啊,光是她自己本就不应该。
  莫忧俯身叫她,没有回应,看来是晕过去了。看着她脏破的衣服下露出的瘀伤和擦伤,莫忧想,得给她找个大夫。
  嗯,还要找些吃的。
  老爷不在府中,莫忧急坏了。夫人从来不会好好听完她说一句话就将她驳回。情急之下,她只好奔去书房。
  她急急地冲进楚朝文的书房,刚欲开口但看到房里的人后硬是闭上了嘴。她毕恭毕敬地跪下,叩头行礼道:“少爷,小姐……”
  莫忧抬头,再看向楚朝文和楚钰伶身旁的两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年,思索着该叫他们什么。楚朝文很得意,也不说那两人是谁,便先问她有什么事。
  他知道,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莫忧才会低声下气,所以他很得意。 
  莫忧说明原委后便请他去向夫人说情,他愈发得意了。莫忧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平日里,她哪会如此!
  无奈有外人在,她更加低声下气,也算给足了楚朝文脸面。
  楚朝文拿过桌上的青花瓷杯,又让她双手捧着,她不知他想做什么,只得照做。
  楚钰伶在一旁好奇地盯着莫忧手中的茶杯,似是想要看穿杯中的玄机。她身后的一个少年身着暗紫锦衣,亦是掩不住眼中好奇的神色。另一少年不及他同伴衣着锦丽,只一袭深沉的玉蓝,握着一卷《修身礼记》,只在莫忧刚冲进书房时抬眼看了看,便再没有抬头。
  楚朝文提着桌上的一壶滚茶便往杯中添,她顿时被烫得龇牙咧嘴,差点儿就把茶泼他身上。
  “可别撒了,若你现在把这杯茶饮下,或是端着它直到茶凉再饮下,我便帮你。”
  要她立马把茶喝了那还不得烫的一辈子说不出话来?!
  莫忧终于忍不住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转念想起门外的女童,想起在到楚家前路上遇到的恶狗。烨城的狗极其凶恶,要想跟它们抢食可得费好多功夫,伤好多脑筋,看女童弱不禁风的样儿,莫忧笃信,她定会被饿死!
  莫忧捧着茶杯被烫得几乎跳脚,却又生怕把茶给撒了,还不断猛吹茶水冒出的热气。楚钰伶掩嘴笑起来,她是楚家小姐,却常被莫忧这个陪读丫头捉弄,自然高兴得很。
  转而似又觉得不妥,楚钰伶轻拽着楚朝文的袖子:“哥哥,你就帮她吧。”
  楚朝文不理,依旧得意地盯着莫忧被烫得通红的小手,好似等着她把茶撒了,他便又不用去找他娘,又报了上个月莫忧泼他一身凉水的仇。
  拿书少年放下书,像是看好戏似的看着莫忧,似笑非笑。而那紫衣少年早已憋红了脸,紧抿着唇,极力忍着不笑出来。莫忧眼带祈求地看着他,心中默默叨念。
  你别笑啊,你可千万别笑啊,你若笑了,我忍不住把茶破你脸上,楚朝文就得逞了!
  后来,那少年忍住了笑,所以莫忧也忍住了。
  再后来,莫忧如愿,门外昏厥的女童被安置在了楚府中。
  老爷回来没多久,紫衣少年便要离去:“既然楚将军府上还有家事,那三郎就先告辞了。”说罢,看了看莫忧,终是没忍住地嗤笑出声,同蓝衣少年一道离去。
  蓝衣一少年从莫忧见到的第一刻起就没说过一句话,可临走时特地回头看了莫忧一眼,也是冲她笑,笑容却让人不易让人察觉,不明意味。
  莫忧心下一惊,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眼泪断了源头,只好埋下头,做出抽抽嗒嗒的模样。她很聪明,总能在最合适的时候让自己哭出来,不管暗地里是拧胳膊还是掐大腿。
  客人一走,老爷怒得猛一拍桌子,那惨兮兮的木头发出一声巨响。
  终于,楚钰伶也哭了,带着头上浅粉色的珠英一颤一颤。
  莫忧看着那惹人疼惜的模样却直想笑。
  不行,我得哭!
  她握紧拳头,被烫伤的手心疼得她哇哇大叫。
  老爷看看把楚钰伶护在身后,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楚朝文,再看看孤零零站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莫忧,忽地脾气软了下来。
  “罢了,你想有个伴,就把那女娃儿留下吧。”难得轻柔的语气。
  莫忧记得刚到楚家不久时,老爷这般歉疚的神情也常在她身上停留。他曾轻抚着她细软柔滑的乌发,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巧的玉梳给她梳头,又将梳子送给她。他说,这是她娘的东西。
  之后,便是夫人默许楚朝文兄妹俩对付她时变着花样的“顽劣”。再后来,老爷便对她不再过问,夫人对她也渐渐的不再上心。
  所以,老爷突然就决定把女童留下,让莫忧又惊又喜。由是,她终于有个伴了。后来她一想,原来,伴读丫环也可以有伴读的。
  那晚,两个稚嫩的小女孩蜷在小床上,一个少言少语,不问便不答,而另一个似有说不完的话。女童没有名字,莫忧想了想道:“我在南门的杏树前见着你,那你就叫南杏,可好?”
  她神情淡漠,在听到莫忧给她取的名字时抬眼怔怔地看了莫忧许久,却还是不语。莫忧还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名字,结果她忽地又低下头继续刚才的动作,摆弄身上的新衣边角,随意嗯了一声。语气不是见着生人的羞怯,而是慎重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南杏的名字,由此而来。
  南杏到楚家的第二晚,莫忧一边帮她在她身上的伤口上换药,一边笑得地动山摇。南杏不悦地夺过她手中的药,开始自己给自己上药。
  莫忧索性笑瘫在床上,捂着肚子对她哈哈笑道:“你不知道,今天,楚朝文被一团黑布给偷袭了,待他拨开布,里面竟是径口有烙饼宽的蜂巢!哎哟,笑死我了……你是没看见他满头包的样子!哈哈哈哈……”
  南杏也笑了,然后拉过她的手掌,拿起一旁的膏药轻轻给她上药。莫忧还是止不住地大笑,再低头看看掌心,爬树偷蜂巢时擦破了本就被烫伤的手心,伤势似比昨天更重了,她却觉得没有昨天疼了。
  莫忧和南杏在楚家一起待了四年,虽然开始的时候,那俩兄妹总是想着法儿的不让她们好过。但日子久了,他们好似也觉得没了乐趣,只剩楚钰伶时不时的还是会向夫人告状。
  渐渐相处下来,莫忧发现南杏性子比她还怪,时不时会给她脸色看,但莫忧同她却极玩得来,南杏在楚家也只同莫忧说话最多。
  入夏的午后,天气略微燥热。莫忧拉着南杏本想绕道而行,却被楚朝文在廊桥上拦住去路,南杏微微弯着身子向他行礼,而莫忧就只好瞪着他。
  他似有些慌张,一把往莫忧怀里塞了一只竹鸢:“钰伶说喜欢,我便从城西带了些,结果买多了。”
  莫忧睁大了眼,被他吓得睁大了眼。楚朝文顿了顿,又道:“刚好多了两只。”然后又塞了只竹鸢在南杏怀里。
  莫忧拿着竹鸢上下左右瞧了瞧,细滑竹条编的鸢身,脑袋两侧粘了两粒红豆作眼睛,翅膀上还各绑着一条红红的绸带,如果不是楚朝文给的,那真是好看极了。
  莫忧一时之间正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后就听见南杏道:“我不要。”说完,把竹鸢递回到楚朝文手上行了个礼。如她以往所做的那样,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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