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杏雨梨云
早晨还下着细雨的天渐渐停下绵延的雨势,到了巳时,甚至还出了日头,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压抑。
宋青扇和娄如烟在后院无聊的随意逛着,柔和的阳光洒了一地,像是想起什么,宋青扇侧过身问道,“不知如烟姑娘的功夫如何?”
娄如烟正难得地享受着暖洋洋的光,听到这样的问话,一时没能回过神。
“手脚功夫一般,”娄如烟叹了口气,“家父曾用五个字概括了小女的功夫。”
“哦?”宋青扇委实有些好奇。
“中看不中用。”
娄如烟到没有什么羞赧的神色,太过理所当然的笑了笑,清透的眼眸如同她头上梅花形制的玉簪,在日光下亮得惊人。
宋青扇却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答案,也是,向来是捧在娄七手心里的女儿,的确没什么精通功夫的必要,只是,如今这却是个麻烦。
江湖侠客榜的排名向来是想得第几便自行挑战第几,但像娄七这样提前死了的或者年老退了的人,往往都将自己的排名交托给得意门生,娄七这位子自然交给了娄如烟,只是,这样的新人是最容易被旁人盯上的,现下她又承认自己功夫不济……
“打起来的时候记得不要太拼,输了没什么,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就不太好了。”宋青扇这话多少有些多管闲事,但是好歹朋友一场,到时候打起来谁也不能帮她,活着总要好些。
娄如烟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十一姑娘说她就在前头的梅林,去找她吧。”
只是十一姑娘未找到,却见到了在光秃梅林中的一袭红色纱裙,以及和她纠缠的一个黑色身影。
男子大概而立之年,黑色长衣绣着梅花形状的暗纹,手中是一把大刀咄咄逼人红裙的女子目似寒星,十指间缠绕着股股红线,翻转间只见夺目的银光闪过,转瞬即逝。
“神针花四娘!”娄如烟一下便认出了女子,“果然好身手。”
的确是好身手,宋青扇抿着唇不说话,看这绣针的动作之疾速,可见花千引的功夫又进步了许多。
只是宋青扇到底没有娄如烟那样赞叹的心境,刚想转身离开,他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雪青色侧影,阔带无风垂在身侧,凤至看着花千引的目光少有的深不可测,像是一汪幽泉,望不见底,没有波澜,却猜不透。
花千引的绣针很快穿过那个男人的胸口,男人瞪大的双眼还来不及反映,口中的鲜血已经止不住地渗了出来。看着对方砰然倒下的身躯,花千引只是淡漠地收起那依旧寒光冷冽的绣针,然后转身。
看到十几步之隔的凤至,花千引停下了要离开的动作。
一个眼底涌出哀思,一个平静无声。
出乎意料的,哀伤的人,是花千引。
宋青扇自觉应该拉走凤至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靠在身后的梅树上,梅林中的枝桠将阳光斑驳分离,连不远处的花千引和凤至像是破裂的碎片,看不真切。花千引向来都是一个像风一样的人,秋日的肃杀,冬日的冷冽刺骨,她都有,同时她也像是风一样捉摸不透,抓不住,无迹可寻。
只是,风过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偃压的草,刮红的脸颊,如同雁过留声一般,风过留痕。可是站在她对面的凤至,就像是一泉深水,投下一颗石子后,水面纵然会泛起涟漪,可很快就会归于平静,什么也不会留下。
这样两个人相持着,宋青扇莫名地有些好奇,究竟,谁会更让人难以猜透。
“花四小姐。”凤至带着客气的笑,不该有的笑。
十一姑娘仁善,但是,她不该还这样客气地笑的,毕竟花千引,是杀了凤如的人。
花千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抬脚便离开了,眼底曾涌出的哀伤已经被敛去得一干二净。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凤至还是看到了寒星般的眸子里,染上的水色。
手中一顿,却是被塞了什么东西。凤至半回头,却只能看到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竟然是一块绢帕,凤至展开花千引手中的物什,倒是有些意外,绢帕上绣的是春浓的景象,杏花如雨下,梨花似云展,偏偏二者共存得妙极,一点杂乱也不显,细密的针脚纷繁叠起,巧夺天工的手艺下,素雅的花瓣零落飘下,只一眼就让人如置春景,再也出不来。
烧了吧。
这是花千引对她说的,压抑着的低音,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克制。
凤至收起那块绢帕,心头一乱,有诸多想说的话,却生生压在喉中,换做一声轻轻的咳嗽。
“我说过你穿得少了吧。”宋青扇走近,轻轻说着完全无关的话,他知道凤至并未受寒,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化成了一句无关痛痒的抱怨。
如墨的眼眸带着关切,明明想问的有很多。凤至看着宋青扇的眼睛,点了点头,“应该听你的。”她知道他所想的,但是说出口的,也不过这么一句话。
倒是娄如烟置身事外少了那份熟稔的心思,“十一姑娘衣裳没带足么,我那边拿了不少。”
凤至点了点头,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多谢。”娄如烟笑得灿烂,拉过凤至的手便朝来路返回“谢什么呀,去我屋里加一件衣裳吧,你的手真的是有些冷……”
宋青扇跟在两个人身后,时不时地四下瞥一眼,想来是无聊极了。
只是这无聊至极的一瞥,却见到一个红色的倩影,即便隔得老远,宋青扇也敢笃定那不是花千引。明明是似火的红衣,却偏偏给人一种深秋的冷意。
直到转角离开这梅林,远处的那红衣女子才转过头望着原来宋青扇所站的地方,眼底的神色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她的对面竟然还站着一个人,因为都是红色衣裙,远远看去像是只有一个人,相比于她如火鲜艳的红衣,那人的窄袖长裙却是正红色,身份尊贵异常。
“没有,只是站得累了。”
对面的人显然带着几分不信,却也没有追究,“老八说他们已经入局了。”
“我还是不明白,牵扯他们有什么用,人单力薄,怎么看也不是划算买卖。”
对面的人像是有着同样的疑惑,但最终却是神色不耐道,“杀一个是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杳如黄鹤
家父曾用五个字概括了小女的功夫,中看不中用。
宋青扇本对此话毫无怀疑。
但当娄如烟的软鞭似灵蛇虚蛇甩过,分毫不差地缠上来人的长剑夺走时,宋青扇觉得自己遭到了欺骗。
原本走在路上的三人被人拦下,来人说是要一战江湖榜第四位的娄如烟,宋青扇本还替她捏了把汗,此刻看来,却是自己多虑了。
“你不是说自己的功夫不行么?”见着娄如烟已经轻松取胜收拾着自己的软鞭,宋青扇忍不住问了问。
“是不行啊,”娄如烟偏了偏头,“连家父七成功力都没有。”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儿!宋青扇拿折扇抵着额头,颇有些无语。
“是陶陶的夺命鞭使得太差了。”凤至掩袖,轻轻在宋青扇耳边说道,这话倒让他恍然大悟,他早前的确以为所谓的中看不中用的夺命鞭是燕陶陶那样的水准,难怪在看到娄如烟出手时会那么惊讶。
“如烟姑娘过谦了。”
行至娄如烟的房中,打量着房中摆设,宋青扇问道,“这可是令尊原来的住处?”
“正是,”娄如烟倒茶的手一滞,点了点头,“家父的尸身正是在房中发现,可是等我来此,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宋青扇接过茶杯却没有坐下,而是四处查看了起来。房中的毛毯茶具一应俱全都换上了新的,两侧的花鸟画和其他房中并无差别。
花鸟画?宋青扇站于左侧却细细端详起这画来,总觉得似有不同之处。
“这银朱色有些不太一样。”凤至也走上前,手指抚过鸟羽,“这两笔却更像是胭脂色。”
宋青扇闻言也伸出手指轻轻摩挲,“是血。”
几滴血珠洒在这画上,干涸后凝成了胭脂色,因为与原先的颜色相差并不大,并未引起人的注意。
“这里怎么会有血?”娄如烟眉头拧在一起。
宋青扇转过头问道,“令尊死于何物?”
娄如烟咬了咬唇,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她,“不知道。”
“家父是被人割断喉咙而死,侠客庄的人说并没有留下兵器。”娄如烟细细回想起那伤口,脸色越发沉,“伤口并不大,但是很深,就像是薄刃割开的一样。”
“是针。”
“不可能,”娄如烟看着宋青扇信誓旦旦的目光,“针那样细小易断的东西,根本做不到割喉。”
“极快的速度横扫而过,针尖划开喉咙,并非不可能。”宋青扇伸出手横摆一下,“就像这样。”
娄如烟顿时语塞,的确,这样勉强是可以,只是,“那杀我父亲的人内力太浑厚了,不然一根针根本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是针?”凤至抬头看着宋青扇,对对方的笃定很是不解。
宋青扇指了指花鸟画上边的空处,“这里有个细孔。”
凤至的眼睛轻轻眯起来,果然是有一个细孔,因为太小竟一直没有被发现,只是这孔似乎比银针孔又大了些……
“这是,绣针!”凤至压低了声音,却没能压下惊讶的语气。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之前见到的穿着红衣的女子,转而轻轻摇头,“不,不会是她。”
“的确不会是她,”宋青扇坐回桌边,拿了个林檎默默啃着,“她没有这样的功力,而且,她才来侠客庄。”
娄如烟看了眼凤至,又瞅了眼宋青扇,“你们在说谁?”
“花千引。”
凤至也坐回了桌边给自己添了杯热茶,“可是这细孔里却没有绣针。”
“一定是被凶手拿走了!”娄如烟带着十二分的笃定,侠客庄打扫的人甚至没有发现花鸟画上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