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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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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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孙普洛道:“管他哪个,既然都是木头,木生火,主上以承火德为然否?”
  “不可,”贺兰悦摇头:“之所以要走行序的路子,是为了向汉人证明我们有来路,如果承木,那到底承的是哪个‘木’,就要分清楚,如果一开始就混乱,那么以后必有隐忧。”
  张衮暗暗点头:“贺兰大人说得极是。”
  “哈,选还不容易,自然是燕!”长孙嵩插话——终于回到了他听得懂的东西上来:“老代王的王后好歹是燕国公主,而那个秦,把我们国都灭过一次!”
  叔孙普洛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张衮道:“话虽如此,但若据此便将秦漠然忽视,洪龙以为不妥。一来苻秦存在时间、所统疆域无一不比燕广,堪比曹魏,影响巨大;二来苻坚德行襟怀名传天下,虽身已死,但百姓中仍多有仰慕其仁义者,不能人夺之。”
  长孙嵩一听,差点没问你对苻坚评价那么高,当初怎么没见去辅佐人家?
  却又听贺兰悦道:“长史真君子也!秦有中原,乃是事实,不应抹去。”
  “这可难办了。”叔孙普洛道。
  长孙嵩撇撇嘴,对张衮道:“既然一开始就提要改国号,大人想必早就拟好了,此刻又何须卖关子呢!”
  青衣长史微低下头去,咳了咳。拓跋珪走下座来,微微笑道:“其实是我定的,其间多亏洪龙适时给予很好的提点。说来说去,我们应给人一种印象,近百年来,北方虽乱,但正统始终延续,一直未绝。燕我们认可,秦我们也不贬斥,苻坚已经死了,有什么我们不能包容!所以我打算将秦列在燕后,火承木德,而我们在秦后,为土德。如此一来,魏晋之后,有赵、燕、秦,分列水、木、火,再到我们,也就衔得上了。”
  “土德?”叔孙普洛与长孙嵩对视一眼,一幅从未有过的宏大画卷仿佛徐徐在他们眼前展开来,江河壮丽,山川秀美。那是一种比草原还宽广的气魄,从他们少年的主上那里,散发出来。两人忽然有些急切地,同问:“国号呢,国号到底是什么?”
  “魏,曹魏之魏。冥界有轮转一说,你们相信吗?我要让这北方的乱世结束在我们手中,回转到汉王朝之后,再起一个安平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去斤之死

  “盖王者之兴,必禘始祖。我拓跋之先,居于北夷,世跨朔漠,运历传属,代火行之后,国号曰魏。宜行夏之正,服色尚黄,数用五,未祖辰腊,牺牲用白,宣赞时令,敬授民时,以怀民望。”
  四月,拓跋珪召开他成为代王以来的首次部落大会,同时也是他以代王身份出席的最后一次大会。席上,他正式宣布改代为魏,建元登国,当年称登国元年。
  作为草原上普通的牧民来说,绝大多数人并不了解改号的意义是什么,只要日子可以过得下去,他们并不介意他们年轻的代王——哦不,现在要称作魏王了,时不时搞点新鲜花样;而作为在代时曾身居高位素有声誉的叔孙普洛长孙嵩等人,虽然还是不太能割舍,但也不至于表露得很明显,只是觉得他们的主上会不会太听信了汉人一点?而年轻一代,像长孙肥拓跋虔他们,就表示赞成。“好哇,晋朝早没有了威慑力,何必再居于它阴影之下?总有一天我们至少同曹氏魏国一样,天下三分,尽拥其二——”拓跋虔听了大笑加一句:“好大一块牧地!”
  “夫人,我是为了代国好我才说这么多,你看现在哪个不议论纷纷?羔羊不离圈儿牛儿不离窝,代王这个号,就是那羊圈圈牛窝窝,说变就变了,以后谁还认得它呢?”贺兰染干坐在贺兰姜对前,跟她道。
  “哦。”贺兰姜应,把一枚红枣对准阳光看了看。她面前摆了两大笸箩枣,左边是筛选好了的,右边是尚未筛选的,她的工作便是将枣子从右边挑到左边。
  “这事代王和你商量过吗?”贺兰染干以为她不懂利害,“唉,年轻人做事,总是容易冲动,或许是受了谁挑唆……”
  不知道珪儿的野猪猎得怎么样,贺兰姜想,那可是要作为佳肴献祭的呀——她仿佛看到一只野猪被抬上来,肚肠已经被清理干净,先汆水,再入大锅煮熟,然后架到火上炙烤,再往它肚子里塞满这一颗颗甜美的枣子……
  “夫人,你定要阻止他做这种没有头脑的事……”
  庞大的、金黄的、香喷喷的肥美烤猪完成了,占满供几,萨满祝祷,祀飨天神,而后,将由她的大儿子划上第一刀,枣泥流了出来,甜而不腻……君主吃完,各部大人上来分享属于他们的一块,接下来不分彼此,所有人都围拢来,热热闹闹……
  “大哥也认为他这次有些莽撞,这么大的事,我们族竟无一人知道!当然,夫人你也——”
  贺兰姜温和地道:“我不会因为主上做的事不合我的意,就一定反对他。他已成王,没有必要事事向我报告,也没有必要向你报告,甚至没有必要向任何人报告。我能做的,就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随时帮助他。”
  “哪怕他是错误的?”
  “我自己也并不一定时刻正确。也许应该说,你认为是错误的,其实反而是对的。”
  贺兰染干站了起来,嘴唇直抖,“告辞!”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是一点没错!”出了房门后,贺兰染干骂道。
  吐突察台迎上来问怎么样,染干狠狠地:“里面那个早不姓贺兰了!”
  吐突察台于是知道此行并不顺利,便没再问。两人一直沉默的行到染干屋前,见一大个儿在门外转悠。
  “哦,是去斤。”
  “大人。”去斤殷殷笑着。
  贺兰染干看他一眼,跨进门去。
  “进去吧。”吐突察台拍拍汉子后背。
  入得房内。
  “这、这是送给大人的。”去斤把拎在手中的褡袋打开,一件金光灿灿的东西亮出来。是副金打的鞍子,盘盘累累,配着银扣子和白铜花,炫目得紧。
  “知道大人喜欢马鞍,所以做了一份作为礼物——”显然并不擅长说话,去斤喃喃着没了下文。
  “哈,当了头领就是不一样啊!”吐突察台接过话头,他被这鞍子迷住了:“还算有点良心,阿?”
  去斤陪笑。
  贺兰染干没有说话。
  吐突察台揣摩一下,对去斤道:“呐,你也知道,没有贺兰,你今天这个位子是没得坐的。除了大人,大王那儿你也总该表示表示吧?”
  “哦,是,是。”
  去斤搓着手,想半天:“我、我再打一只马给大王送过去。”
  “纯金的?”
  “是,是。”
  “大王一向孝敬,大夫人那儿也得注意。”
  “是,是。”
  “不要嫌多,我也是为你好。”
  “是,是。”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去斤巴巴地应着吐突察台的话,时不时瞟一眼贺兰染干,忍受着他不置一词的沉默。
  终于,吐突察台再搜不出半个字来说,贺兰染干至此刻方才开口,直截了当:“去斤,你这样,是当不了一族之主的。”
  “啊?”去斤张大嘴。他本是个魁梧的男人,这时却像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小孩子那样看着他,不知所措。
  连吐突察台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贺兰染干道:“你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做成,族长之位,高枕无忧。”
  桌上有尊,有斝,有觥,有爵,也有勺,有卣,有盉,有觯。这些都是祭天用的酒具,有礼必有酒,据说商周之时,一套三四十件,比这还琳琅满目。酋长大会开完了,塞满红枣的野猪也分光了,酒具七错八落的陈在神案上,就像周围横仰竖斜的醉汉。奴真揉着眉心站起来,有些微醺。
  “大人,回去吗?”一名部下过来问。
  奴真摇摇手,“去候辰首领家。”
  候辰家养了一只熊。他们去的时候,正听着一声低沉而颤抖的兽的吼叫。
  “啊呀,莫非终于被我等到了?”奴真扬声而进。
  一头硕大的熊瞎子被铁链牢牢缚在一株大树上,腹部划开一道口子,奴真兴奋的声音在看到它撕心裂肺的神态时戛然而止。
  候辰的二儿子候佴蹲在黑熊跟前,一只手探进口子去,像在探索着什么。候辰和大儿子候翼在一旁看,候辰脸上浮现的是凝肃和赞许,候翼则眉头紧拧,十分难受之状。
  “好了!”候佴低低一声,另一只持一小碗的手迅速伸进,大树被熊瞎子摇动得枝叶纷纷四落,候佴毫不受影响,一会儿之后,一碗新鲜的熊胆汁从它肚里面出炉。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候辰朝大儿子头上挥了一巴掌,候翼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黑熊面前。说也奇怪,不知是熊已痛得无力还是其他,它竟然不再龇牙咧嘴。候翼将手上早已备好的一堆叶子啊草根啊之类的敷到它创口处,然后用根布带围着肚子扎两圈,固定。
  “阿爸,我做得怎么样?”候佴跳到他爹面前,神气活现的讨赏。
  候辰笑着夸奖他,眼角余光瞄到奴真,神色微变,随即走过来:“奴真!今天可是部落大会最后一天,怎么不多喝酒去呀!”
  “我估摸着你说的日子到了,不是说好通知我的吗?”
  “唉,是,是。”候辰咳两句。
  奴真瞅瞅熊瞎子委顿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活取胆汁。”
  “这个啊,就得活的时候取,死了再取就少了那气儿,效用差远了!”
  “它划了那样一道口子,不死?”
  “一时半会儿哪那么快!半年后再抽一次,反复弄个两年,就没用了。”
  奴真道:“现在我知道不过小小一碗胆汁,为何须用十匹马换了。得,装好给我罢。”
  “这个——”
  “怎么?”
  “唉,实话跟你讲了罢,胆汁已经有另外一个人要了。”
  奴真挑眉。
  “你也知道,东西每半年才有一次,谁出的价码高——”
  “啧啧啧,我明白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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