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是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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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是醒?-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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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逃,逃!!!又是逃!我要逃到什么时候是头?我要逃到什么地方才能了事?。 最好的txt下载网

六 “白色恐怖” 千军万马困弱女 (一)
1990年4月22日    星期日      天气阴

  晚饭后,我正于灯下学习,在母亲房间看电视的侄女小姝喊我过去。我过去一看,荧屏上两个全身戎装臂佩“红卫兵“袖章的少年,正用武装带抽打面前的一个低头弯腰的老人……

  我的心像被巨斧劈成了两半,一阵剧痛……

  “姑姑,真实不真实?”

  “……”我无语。一是无话可说,二是说不出话来。

  “当时是这个样子吗?这就是什么‘文化’的‘大革命’?这就是‘浩劫’?”

  “小姝!你是什么意思呀?啊?你是笨蛋,混蛋,还是坏蛋?”我转身离开了母亲房间。

  我仰卧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是。真实。那年月确有这样的情形,而且还不少见。那些疯狂的红卫兵应该受到鞭笞,让他们记住历史的教训。但是,人们可曾想过:如今一些不了解那段历史的人,如小姝之流,已经把“浩劫”和红卫兵划上了等号,这对“浩劫”的认识绝对是个误区,为什么会这样?还有,人们可曾想过:那些红卫兵看到这一幕时心中是什么感受?仅仅是痛悔吗?不,一定不。他们在痛悔的同时还有痛恨。痛恨那个时代。那个时代给他们的身心烙上永远的耻辱、永久的伤痛,让他们一辈子不得安生。还有,他们也会感到委屈。不是吗?谁让他们变成那个样子的?又谁对他们负责?老鼠,人人痛恨、个个喊打。作为老鼠个体,它有什么办法?先祖遗传给它“咬”的天性,愿不愿意由它吗?至于糟蹋粮食,那种动物不需要食物?人类吗?猪、牛、羊作为祭祀的牺牲品,可有人想过它们也是生命?可有人问过它们愿不愿意牺牲?我本人属于自觉自愿地为“信仰”、“主义”献身、牺牲之人,但那必须是我崇尚的、名副其实的信仰和主义,绝非其他任何东西!我又不自觉地去翻那页陈旧的学生时代的破烂历史……

  那段畸形的经历就像长在我身上的大毒瘤子,不定什么时候不定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子、碰了一点儿,什么时候就发作,就流脓,就淌水,就滋生,就扩散。我久受其害,也曾多次痛下决心,多次动大手术,可就是切不净、割不尽。也许是柳叶刀质量低劣不够锐利,也许是操刀人的技术不够高明,抑或是手术方案不尽合理,从而影响了预后。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现代科学还不够发达,尚无根治的办法。

  夜深人静,那可恶的毒素又漫延,泛滥。于是,我的脑神经被毒素感染异化,与我本人分庭抗礼,几个回合,几次搏斗,我竟然做了俘虏,被其掳入时间隧道,被其带回逝去的岁月中……

  一九六六年六月八日,我贴出了我的《一问校党委》。这是我的真正的第一张大字报,也是医大校园第一张把斗争矛头直接指向学校最高司令部的大字报,也是“文化”的“大革命”发起人想要的那种大字报。区区两千字,整个医大校园就炸了营了。当晚整个校园一直灯火通明,无论对其持何种态度的人,差不多都彻夜无眠。那情景大约不比昔日美国的原子弹在广岛、长崎爆炸差多少。首先校党委慌了手脚,他们如临大敌,紧急召开党委会,研究对策。然后再召集学校各级领导,直至学生辅导、学生干部开会。要求他们相信组织,相信党;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要稳定群众的思想,尤其是学生的思想。因为这些年轻人思想活跃,脑子里没框框,头上没辨子,屁股上没尾巴,他们可以说毫无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对于那些反革命的思想、言论,先不急于反击,让它们放一放,“毒草”出笼才好铲除。

  年级辅导员和学生干部领回党委的旨意,不敢怠慢,连夜召集“积极分子”开会。首先传达党委会精神,接着启发他们汇报各自周围的阶级斗争动向。揭发可疑的人和事。最后像“一帮一,一对红”那样,把“积极分子”和“可疑分子”、“危险分子”、“反动分子”结成对子,做重点“监护”,并要及时报告。“积极分子”们立刻分散开来,用警惕的目光捕捉可疑的目标。

  至于群众,差不多百分之百的人都把心系在学校的运动上。大而化之,也可以说是把心系在了社会主义“文化”的“大革命”上,系在了党和国家的兴亡上。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学生大饭堂里的人明显地稀薄,就餐的人也都闷头不说话,空气中仿佛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凝结,在膨胀,谁一不小心摩擦出一星火花,就会引起全球性的大爆炸。晚上,学生宿舍里只剩下一个看门的老头,坐在门口遥望着朦胧的天宇。很多教师、员工下班没回家,有些是回家后又重返学校的。校园里灯火通明,马路上、花坛边、楼道里、教室中,到处是人,就像过节、赶集、逛庙会一样人流涌动。当然,气氛却是毫无相似之处。他们有的一堆一伙争论学校“运动”的大方向究竟是对还是错;有的则在发表激昂的演说,当然也是两种观点,各人都引经据典(“运动”以来的文件、报纸),说得头头是道;有的在抄录或捉摸我的大字报;有的到处找我(或想斗斗这个青面獠牙的洪水猛兽,或欲会会无私无畏的大英雄,或打算瞧瞧卓尔不群的小女生),由于不同态度,他们各有不同表现:或指责痛斥,或赞赏鼓励,或默默静观;有的三五成群捧着报纸研讨两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的重要社论和评论员文章;极少数沉得住气的人,自己在灯下认真阅读有关“运动”的学习材料。整个医科大学没有一个人在做与医学科学有关的事情。

  总之,一九六六年六月八日那个不寻常的晚上,兴海医科大学校园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景观,兴海医科大学的师生员工的政治热情也达到一个极致。

  第二天,医大校园里又添了两张质问校党委的大字报和七张声援我的大字报。

  第三天,整个校园里的大字报园地翻了一个新,大部分是把矛头指向校党委和个别基层领导的,而且所提出的问题已不仅限于“运动”以来所发生的事情了。

  到此时此刻,反对党委的大字报共三十余张,写大字报的人已达二百余人。这其中仅有一张大字报是教师写的,属名者有三个人。由此可见,青年学生确实是“运动”的主力军、生力军。“运动”的发起人、领导人确实有远见卓识。

  这一晚,校党委再次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对于反对党委的大字报给予坚决反击,以保证学校的运动方向不偏离正轨;对于写大字报的人,可区别对待,个个击破,采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斗争策略;对于广大群众则正面引导,肃清反革命流毒等等。。 最好的txt下载网

六 “白色恐怖” 千军万马困弱女(二)
第四天,也就是一九六六年六月十二日,整个医大校园的大字报园地又刷了一个新——青一色的拥护校党委领导,声讨、批判以白皪为急先锋的一小撮反党反人民的反革命分子。

  一时间“黑云压城”(这是当时的说法,用习惯了,姑且用之)。我的《二问校党委》的大字报还没贴到墙上,就被踏得粉碎了。其他与我同观点的人也没有再张帖大字报——他们有的和我一样不那么自由了,有的是不敢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像曲新芝之流。

  六月中旬,市委派工作组进入学校之后,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每天有几个人轮流找我谈话,其中有正面教育者,有严厉批评者,有百般恐吓者,也有动之以情者;有态度激忿措词强硬者,也不乏和风细雨循循善诱者。不论态度如何,方式如何,目的都是一个:让我承认自己是反革命。我干什么要承认自己是反革命?我自懂事那个时候起,就打心底热爱我们的党,热爱我们的伟大领袖。我敢大言不惭地说我的血是热的,骨子里头是红的。我这样做只是想保卫我们的伟大领袖,捍卫无产阶级的政权,一点私心杂都没有。我若是反革命,天下还有不是反革命的人吗?但是,当其时一个十八岁的大孩子、小女学生能全无畏惧吗?敢毫不犹豫吗?二十四年后的今天,我老实地说:不能,不敢。有那么两天,我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了:我错了吗?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校党委领导说我错了,市委工作组也说我错了,我是否真错了?我若真错了该怎么办?我这辈子可就完蛋了!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呀?本来读好好的书,忽然来了这么场“大革命”,把我革成了反革命,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我下意识地咬了咬手指头……哎呀!痛死啦!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我沮丧、绝望,眼泪哗哗地流……看守问我:“怎么哭了?知道错了?”我浑身一激灵:不!这不可能!我不是反革命!打死我我也不会当反革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难道真如石元砥所言:“有的时候你想走进一个房间,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吗?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对任何事情都要多问几个为什么,绝对不应盲从。于是,我努力排除一切干扰,开始重新学习两报有关文章。其实那些精华章节和警句我早已抄录在笔记本上了,早已烂熟于心了。我每天如饥似渴地学习《毛主席语录》。然后,再冷静下来重新分析形势,反反复复。

  值得一说的是我学习的那本《毛主席语录》可不是那种红色塑料封皮的,上面压印或彩印着毛主席头像和“毛主席语录”字样的,六十四开或一百二十八开本的“红宝书。那时这种版本解放军指战员是人手一册,军营之外还很少见。我们班上三十多人仅有一名同学弄到一本,大家都羡慕得流口水。我所学习的是我用日记本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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