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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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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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嫁给谁了呢。你是个守巢的鸟儿?是斑鸠?是黄鹂?是臭咕咕?”她不作声,我立马感觉我的言重了。其实我是对她的父母有气。要找我就让女儿安心地找,不让找,一棒打出门,不就结了?干吗两面三刀,阴阳怪气?

  玉红立起身,又想过去。我说,“先别过去,等吵完了再过去罢。”玉红仍不满地说,“我都给他们解释过了,没想今天还吵。”我说,“臭咕咕,你解释了什么?是不是说我无家可归,独在异乡为异客?”玉红扭过头来看我一眼,又想捡起我衣领上的一根落发,我在床上往里翻了个身,偏不让她献柔情。我接着问,“说,怎么解释的?”玉红就“哎呀”一声说,“别问了,中不中?我没说你什么。我就说你只住几天,送我去上学。”我这会儿又悲愤起来,嗓子都有些哽咽,我轻声说,“你家的客,我做不起呢。”玉红马上伏过身子安慰我,我接着说,“你家的女婿,也做不起。”她的正触我胳膊的手指便停在了那里。我索性濮阳也不去了,准备今日回家烧纸,然后回归西北。

  好一阵我缓起精神,坐起身来对玉红说,“我要看看二爷,然后到坟上烧张纸。”玉红弯曲地躺在那里,闭着双眼,也不说话,好像眼角挂着泪水。我开始心疼起来,重又伏下身子用手摸索她的脸盘。我说,“是哥不对,不怪妹。”我说,“用你弟的车子,咱们去二爷家吧。”玉红仍不作声。我站起来,“我真得去一趟,不去不行的。”她这才说,“你去吧,我不去了。你早去早回,我给你推车子。”玉红也坐立起来,头发都凌乱了。我又把她紧紧地搂住了,我理弄着她的头发,内心好不悲伤。我觉味出我的前路可能很漫长。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只要两情相爱,谁还有资格分散我们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第四节
第四节

  我推出车子,想趁玉红的父母不吵的时候,再去打声招呼。这是我的礼节。玉红说,“你去吧,我给他们说。”不想玉红的父母在屋里听见或看见了,便都出来了,说,“你去看看吧,早去早回。我们可要给你留下饭了。”我说,“看情况就要到晚上了。”他们就又问哪天是百天?我说了。他们算着说,那不就是后天么?我说,我先去看看,看准备怎么办。他们又说,那你去吧,早去早回。你二爷那儿,恐怕也没你住的地方。我仍说,到晚上看吧,不回也就不回了。我推车出了门洞,玉红拉着我说,“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会想你的。”我看了她一眼,说,“想我,就跟我走。”她说,“你去烧纸,我去干啥?”这句话让我的内心充满阴霾。它后来一直成为我衡量玉红的标尺。我就不再说话,自顾骑车去了。走上南街,我又拐向佘镇大街,在那儿买了些给二爷二奶的礼物,这才又折返回来,向我的村庄去了。

  二爷和二奶见我回来,颇为惊讶。我平静地说,“我来给爷奶烧张纸。”二爷就笑了,他笑时牙齿也是黑黑的,像是一种病态。他不知是夸我还是贬我,说,“洪义还真有心。”二奶就接了嘴儿,“那可是,他爷奶没有白疼他。”我的心突然隐隐作痛起来。弹指一瞬间,人如隔千年。我是丧家之犬。二爷的两个女儿都在外地打工。他院里的一株石榴树结满了酷似灯笼般的果实。而他的硕大的无花果树却没有一个果实。我以前还推测过,新疆无花果可能还是我二爷最先带回长垣的,如今在佘镇栽种的到处都是。这种树枝叶很美,也极少生虫,但这里的气候也使它结不出在新疆时的那样的果实。在这儿只能结鸡蛋般或更小的青青的果实,味道实在难吃。虽然我也从未吃过新疆的无花果,但我在电视上见过,又大又黄,用手掌拍软了再吃,一肚籽儿。我的二爷从新疆建设兵团离休,还同时带来了另外三样东西,结果都没有流传开来。一个是“榔”,一个是火鸡,再一个是长绒棉。其实让我带,我就直接带它的葡萄树和新疆细毛羊。

  现在我的爷奶不在了,我的二爷也更显苍老。这可能是我的意识里的东西。总之他在较年轻些的二奶扶持下,日子过的还算说得过去。他也是个不温不火的淡泊之人,越到晚年越心明如镜。我家人看来都是这种脾性,小的智慧人人俱备,大的业绩未敢争取。我后来把这归罪于种族的血型上,在某个链环上沉淀了中国人太多的传统的东西。二奶说,“后天百天呢,你凤姑、你姑奶他们都要来,到时候再烧吧。”随后就转了话意,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住在南街。这让我有些羞耻。我问,“咱家不是没地方么?”二爷就冲二奶说,“你看你这个人,孩子住在哪儿还不都一样?”二奶笑笑,又闪现出她的那颗银牙,说,“不是那,我是说没结婚,住在人家家里不方便不是?”我说,“就是不方便,但也无所谓。”然后我又提起我的故园。二奶边找钥匙边说,“你去看看吧。恁爸临走都给我交代好了,我隔个三五天就去看看,一切都好着哩。”我说,“多亏二奶操心。”她说,“不操心能中啊?好歹那儿还有好多东西哩。”我握了钥匙出来,走在街上,我此时想不起我冬天的印象。街上遇见魁哥和他的一个孩子,又说了些话。遇见玉兰婶和一个三婶,和她们打了招呼。我已想不起玉兰婶说的那个对象的模样,但是我知道那姑娘比我的玉红美。因此我不愿深想下去,不想让脑际突然升起个声音说,你的选择并不是你当时的心智的完全体现,你做出的不是上上策。当然也不能听到另一种声音,灯一拉,女人都一样。我甚至要主动阻止头脑的轨迹向这些方面偏离,我用心灵对自己说,现在我的故园是块巨大的墓地,它丧失了我的亲人,我再想女人便是亵渎。洪义,你难道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就这样我又来到我的故园的门前,那门却再也不会对我开启。我最亲我爱我的人已经不在里边了,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能见上他们的面。我这时忽然想起古代戍边的老兵,他们征战回来时,甚至都找不到自己双亲居住的家园。而我还算找到自己家的门前了。我就在这门前一时悲怨得难以自持。有村人从身后经过,又返过头来看我,却彼此认不出来。我对他苦苦地笑笑,他对我也莫名其妙地笑笑。麻雀三五只飞入院里,可能听见门响,又轰地一群飞起,飞到墙外的树上去了。我踯躅地开了门,心里喊着,“爷、奶,你们的孙儿又回来了。”我的故园也是枝繁叶茂,可是整个院落又是如此寂寥。我家也有无花果,我家也有石榴树,但是我的爷爷奶奶却不见了。我要是一片故乡的云回到这里,该有多好,可以和这满园的植物、满园的花朵对话,而如今却无人无物对我言语。这份忧伤再难表述。我孤独地在这院落陈立良久。好在二奶不久赶到,劝我回去吃饭,是二爷让她来劝我,不让我过度悲伤。我满含热泪,默然无言。二奶又帮我打开了屋门的铁锁,墙上巨幅的“寿”字仍在,寿下却再也没有奶奶的小床。许多东西都搬到了爷爷的房间,并把那门也锁住了。老鼠在屋角都盗了洞,一堆堆浮土虚置在那里。灯盏上和线绳上都结了蛛网,却不见蜘蛛。那是时间故意留给我的阴暗的锁链么?

第三章 第五节
第五节

  午饭和晚饭都是在二爷家吃的。席间我想到这是个垂老的家,心里就非常悲伤。也没有酒可以聊解这份忧愁。不过二爷是有希望的,他还有两个姑辈的姑娘。饭后仍就闲聊,直到天色全黑下来。我说要走,二奶强留我,我还说要走。是的,今天在那边很不痛快,但不回玉红就会多心了。我现在已是无家之人,无依无傍,玉红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舍不得她。事已至此,一切都顺乎自然和天意罢。于是我又回去了。在路上又独自体验了一番故乡的夜晚。但再也没有当年上晚自习的那份感觉。回到玉红的家,玉红殷勤地偎上来问我,我不想多说。我圈了她回到她的房间里,这一刻我好累好无助。我躺在床上,把头埋在她的背后,就想这样跃过千年万年。玉红也默默地抚慰着我,不再说话。她父母的房间也很平静,只有电视在低唱。秋虫也有一些,主要是蟋蟀,它们的吟唱格外清亮。我竟忘了看天上是否有过月亮。                      十八

  本来打算领上玉红到濮阳好好玩上几天,散散心里的这份情结。但还要给祖父母上坟,而且玉红的母亲早上送我们上车时,还再次交代了,当天一定要回来。我也答应她了。路上,车往东又折而往北开,随着黄河大堤颠簸个不停。黄河里有停泊许久的船,有在河汊中插杆的渔网。除此之外,大堤内外到处都是树木和村庄。玉红问我,文学博士,为啥叫濮阳?我就暗地里点了她一指头。我分析说,濮,肯定是一条河名,山之南河之北为阳,那条河肯定在濮阳市的南边。信不信?我来了精神,早上身躯濡染的凉意已被我暖过来了,但玉红说,“我信。你说的还能不信?”我立刻又懈怠下来。这时就有些困,我们也不忌讳车里的人,就相互依偎了。但我们绝对不是世界里的野鸳鸯。我们是情侣是兄妹是夫妻。

  到了濮阳,我通过早先联络过的一个最好的同学,迅速联系起一大帮同学好友。他们各个春风得意,事业有成。其实他们都是农家子弟,由于考上了大学,才在濮阳在长垣等城市里立住了根基。由于多年不见他们,相见之后关系格外亲热。他们中午开始为我张罗酒席,而且只有我携着“夫人”,我俨然就是一个主角。但我知道,他们过的都比我好比我安定,我是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并被这个城市的故人相识。我是这个城市和故交的客人。席间我们谈了许多话题,又保留了许多话题,毕竟已有十多年的状况彼此并不熟悉。就像那条濮河,它如今又流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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