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柔三迷》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定柔三迷- 第7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那时候你好象还不知道我的腿不能动,”他继续道:“就算是那样你也没看上我?”
  “一点儿也没有。”荷衣道:“我当时只想怎么从你身上赚到钱。”
  “那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看上了我?”慕容无风又道。
  “那天晚上。”
  “晚上?”慕容无风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好象没干什么。”
  “你柱着拐杖,要翻过那个山坡。我记得当时我说:‘你自己也要过去?’你说‘难道我不能过去?’。”
  “我是说了。”
  “当时我看见你爬山的样子,觉得你的命运很悲惨。等你后来终于爬了上去,我又觉得你是一个自由的人。我一向喜欢和自由的人呆在一起。”
  慕容无风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淡淡地一笑。
  “你记不记那个山水?他以前曾经给我看过一幅他画的画。”过了一会儿,慕容无风忽然又道。
  “他是画画的?”
  “不错。那幅画上画着一个蜗牛。”
  “什么样的蜗牛。”荷衣马上挤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坐过去,我们说正经的事儿哪。”他将她推了回去。
  “一般的蜗牛,最常见的那种。”
  “就是一只蜗牛?”
  “嗯。他问我他画的是什么。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
  “我知道。”荷衣道。
  “你知道?”慕容无风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说说看。”
  “他画的是恐惧。”荷衣道。
  慕容无风彻底地愣住了。
  “我小时候曾经仔细地观察过蜗牛的壳。你绝对不相信世间会有这么匀称这么优美的形状。好象是老天爷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则精心设计出来的。”荷衣笑着道:“如果正在这个时候,蜗牛那柔软完全没有什么规则的身子突然缓缓地从壳子里爬出来,保证吓你一大跳。你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一个这么规则的壳里会藏着一个一点也不规则的身体。没有形状的东西总是让人感到恐惧。”
  “我怎么觉得你好象是在说我?”慕容无风半笑着道。
  “啊,我这就要说到你了。”荷衣看着他,“什么时候你从你的壳子里爬出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沉思片刻,道:“荷衣,我了解你吗?”
  “我肚子饿了。”荷衣答非所问地道:“你说今天我们会不会有羊肉串吃呢?”
  “不要尽想到吃东西好不好?我们好象正在谈一件很深奥的问题。”慕容无风爬过去,拉住她道。
  “你刚才说的这些和我想的完全一样。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才想得出来。”他道。
  “别自我感觉良好啦!无风!”荷衣笑着道:“你以为只有读书人才能想道理吗?”
  “好罢,你说得不错。”慕容无风沮丧地道。
  “这里好象很热。”荷衣着着他。
  他笔直地坐着,双臂轻松地垂下来,陷入某种沉思之中。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坐着的样子很优美。他思索时出神的样子很优美,以至于他瘦弱不堪,让她心碎的下身也勾起了她心底里最深的怜惜与爱。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深刻的心痛。
  也许是生平第一次,她终于属于了另一个人,自己的灵魂仿佛因此有了归宿。
  而这归宿却又是向着她自由敞开的。
  并不是每一个人的灵魂都可以在自己的爱人那里获得自由。
  而慕容无风却可以给她这种自由。
  自由与爱,他可以同时给她。
  荷衣这么想着,在脑中又将自己嫁给了他五次。
  恍惚间,她的身子倒了下来,双手已被他死死地按住了。
  “荷衣,我爱你。”他轻轻地道。
  “放手,呆子。”
  他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同时将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
  他的指尖在她的身上轻轻划过,如夜雨滴入她的灵魂。
  他们的身子裹着雪白的床单里,然后她感到一种轻微的疼痛,接着却是一种疯狂涌起的情绪,仿佛自己心底最深最快乐的那根琴弦拨动了。
  “痛么?”他轻轻地问,放开了她的手。
  他的动作一向是温柔的,体贴的,仿佛完全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红着脸,抿着嘴,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他吻着她的脸,却让她觉得自己好象是掉进了汪洋大海。
  这种如波涛般汹涌的情绪,滔滔不绝的快乐,只有和慕容无风在一起才能感受得到。
  她原来从不相信爱一个人可超过爱自己,等到真的有了爱,却相信了。
  然后她就深深地陶醉在这种美好的情绪当中。
  车门忽然被敲响了。
  “楚姑娘!托木尔公子请姑娘和林公子到他的帐内小坐,喝杯奶茶。”车外一个小厮恭恭敬敬地道。
  荷衣小声道:“无风,咱们得停下来!”
  慕容无风淡淡地对着门外说了一句波斯语。那小厮便走了。
  “你说的什么呀?”
  “我说我们忙着收拾东西,过半个时辰再来。”
  “你老兄撒起谎来脸也不红嘛。”荷衣一个劲儿地笑。

  第三十四章

  隆冬,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白雪茫茫,北风呼啸。
  在这种可怕的天气里,草原就象是一片白色的沙漠,白色的海。
  这里是丝绸古道,东西商旅往来必经之处。
  草原深处,却有一大片被白雪覆盖着的帐篷。
  一月初三,清晨。
  龙泉刚刚从自己温暖的帐篷里走出来,在纷飞的大雪里,沿着一条刚刚刨了雪的小道缓缓步行。他看着这些还没有燃起烛火的帐篷,这些还在沉睡中的女人和孩子,脸上泛起了一种满意的微笑。
  龙泉身高九尺,经历复杂,打过仗,因军功还当过小官,后来犯了事,下过大牢,本当处死,却被他的结拜兄弟龙海从牢里救了出来。龙海为此却断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次日他的家人便被官府捕获,于那一年秋月的第一天全部处斩。
  兄弟俩在一群捕头的追赶下苍皇地逃到了西北,东躲西藏,为了活命,干过各种营生。最穷的时候当过铁匠,泥瓦匠,讨过饭,睡过街头,后来终于当上了响马。龙泉对这一行相当满意,也相当上手。除了名声不好之外,这一行的实际操作和打仗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干得很顺手,大哥龙海终于又有一个新家,又有了两个孩儿,龙泉却始终独身。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龙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一家老小上了刑场。他本不姓龙,也不叫龙泉,但自从龙海救了他,他便彻底地改了姓。
  他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龙泉下意识地仰起头,天上彤云滚滚,暗红色的天际,不见一缕阳光。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压进了一个冰匣子里。
  他喜欢在这种天气中散步,对他而言,正如面临滔滔江水能感到时光的流逝,滚滚的彤云是这亘古般宁静的草原中唯一的一点生动。
  他的马队是波斯商旅进入草原后即将面临的第一战,自然,为了这个优越的位置他们兄弟俩战斗了很多年,牺牲了许多兄弟,才终于夺到了手里。
  这意味着只要能得手,草原上的其它响马只能抢到他们抢剩下的东西。
  龙泉身形瘦削,肌肉紧绷,走路的时候矫健有力。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表情严肃,有一副很凶狠的长相。脸窄,上面几乎没有什么肌肉,一道刀疤从额头划下来,划过左颊,一直划到脖根。一双眸子寒得发冷,发怒的时候凶光毕露。是以所有的弟兄对他保持着一种比对龙海更加深刻的敬畏。
  他沿着小道走了一大圈,便垂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开始洗澡。
  他洗的是冷水,上面还浮着雪。从他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他每天必洗一次这样的冷水澡,已坚持了整整七年。
  十年前他在牢里被牢头用了酷刑。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不再是个有用的男人。不论他想什么法子都无法补救。
  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连龙海也不知道。
  他从不近女人,一看见女人便抑制不住脸上厌恶痛恨的眼光。寨子里除了龙海的老婆,所有的女人都怕他怕得要命。
  他穿好一身健装,披上大衣,正准备迎接大约这时候就该回来的龙海,却远远地听见一声惨号。
  他豹子般地冲出帐外,飞上马,窜了出去。
  一群人正抱着在狂痛中的龙海急驰而归。
  他接过满身是血浑身发抖的龙海,冲进帐内,用毛毯将他紧紧地裹住。
  伤口太大,金创药一涂上就被喷涌而出的血冲了个干净。他一咬牙,拿出一只烧红的烙铁在他的断臂之处狠狠地一烙。
  “滋……”
  随着一股带着烤焦的皮肉而泛起的青烟,龙海彻底地昏死过去。
  龙泉果断地替他扎好伤口,送到自己温暖的大床上,居然很细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挤在帐内的十几个手下看了龙泉这个动作,心下不免大为感动。
  然后龙泉很镇定地坐了下来,沉着脸道:“是谁砍了他的手?”
  “一个小个子的女人,和托木尔走在一起。”
  在这里扎了近七年的根,龙泉对这一带究竟有些什么人了如指掌。他知道托木尔雇了二十九个刀客和一个这里最出名的剑客顾十三,而他自己的商队连同女人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五个人而已。
  他知道刀客中有十个人是连他自己也觉得棘手的人物,其中最厉害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小傅”,传说与昔年江湖上刀法第一的傅红雪有着某种亲戚关系。
  他的刀法曾经过傅红雪的亲手指点。
  他有傅红雪的全部刀法,却没有一点傅红雪的毛病。他腿即不跛,也没有折磨了这位大侠一辈子的癫痫病。
  这些消息在商队到达哈熊客栈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所以龙海这一趟原本是虚晃一招,查查虚实而已。他带了近七十个人,却实际上并不想抢东西。
  那三十个护卫已然棘手,想不到其中还藏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女人。
  女人只是女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