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电话以后他把衣服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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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空间 第一章（6）
屋子里的一切看起来，住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旅行者。
他想，也许是他多疑了。
最后他在离开之前恢复了房子的防盗系统。一切都做得不留任何痕迹。外人丝毫看不出曾经有人进来过这里。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戴着手套正在清洁厨房。
灶具和油烟机的表面会有一层油污，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定期清洗，否则时间久了油渍会很难再清理干净。
她听见门铃响时觉得很纳闷。
平时上午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因为他们搬来这里以后和谁也不认识，再加上其他一些她也说不上来的原因，即使是对周围的邻居，他们也总是习惯刻意保持一定距离，几乎很少与人有来往。
门铃又响了一遍。
她脱下手套去开门，竟是昨天问路的那个人。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她犹豫着是否要让他进来。
“请问？我可以进去吗？”他故意问道，“我看到院子里的门没有锁，所以就自己进来了。”他解释说。
她思索了两秒钟，点点头决定让他进屋，“请进。”
“请喝茶。”
“谢谢。”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顺带一眼打量完整间房子，最后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他笑起来。
她依旧是穿裙子。简单的白衬衫外面一件黑色紧身毛衣。头发看起来比一年前要长了许多，没有像以前那样用夹子夹起来，而是很随意的披在肩上，很居家的感觉，多了份娴静与温婉，却有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韵味。
“请问，您今天来有什么事吗？”她问。
“哦，是这样。我今天登门来拜访，主要是为了感谢您昨天的帮忙。”他措词极其客套，“对于您寄予的帮助我实在不胜感激。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他把纸袋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与生俱有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于是她又问了一遍，“您究竟有什么事？”
听她这么问，他反倒表现出一副很悠闲的样子，舒服的靠在沙发上，不急不慢的说：“您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您住这里的？”
她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向四围张望了一下，“请问您丈夫？”在说到丈夫这个词的时候，他意在言外的笑着停顿了一下，“他在家吗？”
“不，他不在。”她说，“您找他有事？”
“哦，也没什么。”他笑着说，“只不过刚才他去过我那里，很不巧的是我正好有事外出。我担心他有什么急事，所以就很冒昧的上门来看看。既然他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站起身来说，“我先告辞了。”说完就往外走。
“请等一下。”她拎起桌上的袋子，“这个请您拿回去。”
“这是给您的，看完以后记得要还给我。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他突然换了一种亲呢的语气靠近她说，“还有，昨天给你的纸条还没有扔吧！”
她愣了一下。
“项链很漂亮。”他看了眼她脖子上的项链，说完笑着离开，并且在走之前帮她锁好院子里的门。
她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也没有打开他带来的东西。而是在思索他讲过的话。那些话就像一个字谜一样，让她煞费猜想，却怎么也苦寻不到答案。
书上说，心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最容易迷失原先的位置。
而好奇心有的时候就像是潜伏在纯洁花瓣底下的一条毒蛇，随时准备着伺机将禁不住美丽花朵诱惑，而走上前去的人狠狠咬伤。“Lasciate ogni speranza”，就像但丁说的那样，要进去的人，先把希望留在门外。有些盒子，即使再好奇，也不能打开。
于是她拿起袋子来到自己卧室，连同那张没有被看过的字条一起放进衣橱最下面的抽屉里，然后关好抽屉离开卧室，戴起手套继续打扫厨房。她手里抓着清洁布一边擦洗灶具，一边告诉自己，只要她永远不去看那个抽屉里的东西，她就可以当他今天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而她也从来没有遇见过他。至于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暗暗这么对自己说。
零度空间 第一章（7）
下午她去幼稚园接雨儿放学。
今天这来回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不知道为什么显得那么漫长，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似的。一路上她始终忐忑不安，担心那个人会再度出现，就连脚步也比平时快了许多。不过幸好，她没有再遇见那个人。
晚上吃完晚饭以后，她一直待在雨儿房里。直到雨儿睡熟了，她帮她掖好被子，亲了一下她的小脸，才熄灯轻轻走出房间关上门，来到客厅。他正在给植物浇水。她拿出茶包冲了一杯茶，然后端起杯子走到他身边。
“要喝茶吗？”她问他。
他转过身来，接过茶去喝了一口又把杯子还给她。“雨儿睡了？”他说。
“嗯。”她点点头，用一只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握在杯子上取暖，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她发现他在整理这些植物的时候，神情总是特别专注。就好像周围只有他和那些植物，再没有其他人一样。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种她完全不熟悉，不了解，也触摸不到的状态当中，虽然他明明离她只有一步路而已。
而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既亲近又遥远的距离，让她偶尔会若有所失，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逾越过去。她不禁想得出神发起呆来。他浇完水放下水壶，拿走她手里的茶杯。
“在想什么？”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刚刚给它们浇水的，是什么？”她问。
他回答说：“是矢车菊。”
她也在沙发上坐下。
“它是一种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原产地在欧洲。”
“欧洲？”她说，“那么远啊。”
他笑了笑。
“我们以前有去过那里吗？”她好奇的问。
“没有。”他摇头，“我们没去过。”
“那我们新婚旅行的时候是去的哪里？”
他微笑着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我们没有去旅行。”
她还想问他为什么他们没有去旅行，却被他岔开了话题。“据说它有一个传说是和星座有关。”他说，“你有没有兴趣想知道？”
“好啊，我想知道。”她忘了之前想要问他的问题，侧过身，肩膀斜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他们经常像这样在晚饭过后，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
“从前有一个半人半马的种族，在这群族人中，收获之神的儿子Chiron不仅懂得音乐和占卜，他还是Hercules的老师和挚友。有一天，Hercules和人马族的族人发生冲突，被追杀的他逃入了Chiron的家中。愤怒的Hercules瞄准那些族人频频放箭，却不知道Chiron也被挤在族人之中，结果箭意外射中了他的脚。”
“然后呢？”
“Chiron受伤后，就用希腊70种矢车菊其中的一种来治疗自己的伤口。但是因为Hercules的箭上沾了怪物的剧毒，所以他的痛苦丝毫无法得到减轻。”
“后来他怎么样了？”
“痛苦不堪的Chiron因为具有不死之身，反而无法从苦痛中解脱。后来巨人神Prometheus废除了他的不死之身，让他安详的死去。传说他死后被化为不朽的人马星座，也就是射手座。”
“这么说它是一个悲剧故事。”
“可是矢车菊本身却有幸福的意思。”
“为什么？”她不理解的说道，“故事明明就是悲剧啊。”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死亡是个悲剧。可是对于死去的人而言，或许，那未尝不是种幸福的归属。”他微笑着对她说，“Chiron不就是因此而得到的解脱。”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知不觉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脸上的神情很特别很温柔。他的眼睛望着她，心却好像是在对另外一个人诉说着另一个故事一样。她觉得自己并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这些话，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不过很快的，他就从那种令她感到费解和困惑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恢复了常态。
零度空间 第一章（8）
他喝完杯子里的茶，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回房休息吧。”说完，他自己先站起身。
她低着头，突然很轻声的问出那个问题：“今天上午的时候，你是不是去过后面的那条街？”
话一说出口，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仿佛刚刚那个在讲话的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原来白天的疑团一直都徘徊在她心底，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这是怎么了？她在怀疑什么？又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她为自己心里那不该有的恶劣想法感到害怕。
“为什么这么问？”他站下脚步注视她。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说：“上午我出门经过那条街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人的背影，觉得跟你好像。”她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心里却听见有另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他想都没想的回答：“我白天有点事，的确经过那里。”他说，“你当时怎么没有叫住我呢？”
“我怕认错人，所以没有叫你。”她回答道。
“这样啊。没别的事我先去睡了。”他温柔的微笑着对她说，“晚安。”
“晚安。”
她低下头。对于他的回答，她还是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
就算他白天的确去找过那个人，她想，不告诉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那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与她无关，所以才没让她知道。仅此而已。
他从不对我谈起过去，即使是在我的追问下，他也讲的很少。只字片语就带过去。
似乎，他并不希望我恢复起记忆似的。
我觉得这样很好。
或许，那也正是我想要忘记的也说不定。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想，只要是我们现在过得开心就已经足够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