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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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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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起,就是得意,说得就是你……”林杉眉头一挑,盯向岑迟:“……小师弟。”



  因为在五天前被师父责罚,少年林杉忍痛承受了二十板子,屁股上被打脱了一层皮,这几天卧床便只能趴着,吃饭时得跪在蒲团上,颇为难受。



  而令他最难受的还是耳朵不得清净,这个小师弟,脑子里藏着成百上千种问题,他似乎是把他见过的疑问都记在脑子里了。偏偏大师兄好耐心,怜弱小,有问必答,还过于仔细繁琐,听得林杉耳鼓快生茧子,偏偏因为身上有伤,避开不得。



  趴在床上休养时,他还可以扯几本书看看,全心投入到书册学识中,自然能隔绝一部分耳旁的“噪音”。但在这吃饭的时候,却是没法再这么做了。被强迫着受噪,少年心性的林杉也有些恼了。



  岑迟被二师兄的突然出声吓得一哆嗦,反而并未怎么听清刚才的那番话。



  一旁的大师兄萧旷不以为意,但也中断了本来准备讲给岑迟听的长篇大论,只是淡淡提醒道:“林师弟,讲话时不要敲桌子,注意斯文,若师父看见你这个样子,下一个被敲的会是你的头。”



  听到大师兄话里提及师父尊称,桌旁两个师弟一齐噤声。一个是想到了几天前挨板子时的疼痛,另一个则是想起几天前看师兄挨板子时自己心里的难过。



  ……



  ……



  吃完饭,萧旷先扶林杉回床上趴着。岑迟则跳下椅子,沿着桌边收筷子。才满六岁的他,即便挺直了背,肩膀也才刚与桌子齐高,桌上的碗是够不着了。



  尽管这点小忙帮得无甚意义,但当萧旷回过头来收碗时,还是冲站在桌边个子矮矮的岑迟含笑道了声谢。



  岑迟望着大师兄脸上的微笑,心头盘踞了许久的一个念头终于摁不住地蹦出口:“大师兄,为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住呢?”



  萧旷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你跟林师兄住在一起,不也很好么?”



  ………
(893)、连山
  时年六岁的岑迟孩子心性立即被引燃,一口气数落了二师兄好几条“罪状”。直到旁边趴在床上的那位冷哼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连忙闭嘴。但过不得多久,他又懦懦地低声说道:“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



  年幼的他,那时候还无法准确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种对强者依赖的感觉,是人之本性,但人们往往是先感受到,再才能琢磨着用言语描述。



  大师兄武艺高强,能徒手击毙山猪野狼;大师兄博学,至少在岑迟看来,是能做到有问必答的;大师兄……他做饭还特别好吃……即便五项全能的大师兄去掉另外两项本事,只保留这三项,也已足够令六岁的岑迟依赖以及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恨不能天天黏在他身边,也是孩子心性之一。



  但这却是不利于他成长的因素,如果他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有悖北篱学派收录他的用意。



  萧旷没有再问什么,只在沉默了片刻后徐徐说道:“因为我所学的,与你们不一样。”



  多年以后,岑迟和林杉记起他说的这句话,都已知道,这个答复并不准确,但也不算全错。



  萧旷主修武道,辅修棋艺。自武道上比较,林杉能与萧旷五十七招打成平手,但却绝对胜不了,棋艺更是差得远了;而自棋艺上比较,岑迟能与萧旷五局四平手,再难进一步,武道上萧旷则能一掌将岑迟掀翻至三丈之外……



  然而,武道和棋艺,其实都不是北篱学派主传的学识。北篱老人之所以只授大弟子两项偏门学识,除了因为大弟子天赋受限,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理由,这注定了大弟子无论如何全能,终将无资格成为北篱学派下一代接替人。



  所以北篱大弟子萧旷身拥的几项令岑迟无比佩服崇拜的本领。实际上都不能助长其进步。



  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断绝了偏学大弟子和两位主学弟子的来往。



  当年还只有六岁的岑迟并不懂得这么多,他大抵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却正是这样直接的感触变作话语吐露出来。最能直达问题疑点。在得了大师兄的回答后,岑迟仍是眼含疑惑,想了想后又问道:“学得不一样就不能在一起么?这几天大师兄一直都在这里,不也很好么?”



  岑迟的话音刚落,旁边趴在床上佯装的林杉也偏过头来,显然他心里也同样抱有这个疑惑。



  “嗯……你这么说,也不算全错。”萧旷正在收碗的手微微一滞,沉吟了片刻,然后换转话题,轻声问道:“小师弟。大师兄向你提问,如果这几天我不在这里,二师兄也帮不了你,那你会如何生活?”



  岑迟听出大师兄说话的语气有些变了,而每当他这样遣词说话时。都是他极为认真的时候。



  所以岑迟的面色很快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然而当他极为认真的将大师兄问的这个问题思考数遍后,他却皱起眉头。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记忆力很强,拥有着几乎能过目不忘的天赋,但在独自生活这件事上,所拥的本领匮乏得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朝一旁因为受罚而臀后被板子打脱一层皮。以至于只能趴在床上,但也正朝这边看来的二师兄看去。



  他恍然发觉,二师兄虽然做饭难吃,洗衣服也常仓促了事,但二师兄至少会使用火石打火,能把一锅米煮熟。甚至有时候衣服被山路上的荆棘挂破,二师兄还能歪歪扭扭缝补丁……这一切生活的本领,自己却连勉强做到都不能。…



  “我不知道……”良久地思索过后,岑迟缓缓低下头,“我不会……”



  “这是你第十一次这么说话啦!”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杉这时忽然插话进来。“不会就学到会,大师兄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听你说不会、不知道。”



  萧旷少有的一次,没有帮年幼的岑迟说话,而是赞同了林杉的话,点了点头后接着对岑迟慢慢说道:“如果没有我在这里,你已然学会做饭。你的身高或许还不够支持你收拢桌上的碗碟,但如果没有人帮你,我相信凭你的头脑,不会想不到,还可以踩着凳子收碗这个办法。”



  岑迟闻言抬起头来,神情里有一丝明悟,些许惊讶。



  “照顾自己的生活,这是作为一个人应该掌握的最基础本领,无关天赋如何。”萧旷话语微顿,然后接着道:“孤立无助的环境最能让人学会承担与坚强,你年纪还小,现在对你说这些,也许不太适宜,但这却是你必须明白的事情。



  在你到来之前,二师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生活,他最初学会用火石时,摩擦敲打了那石头数百次,但他无法因为失败就停止尝试,因为身边没有第二个人会出手帮忙,点不着柴火,他就只能挨饿。



  因为米里有沙子,差点磕裂他的齿骨,所以他学会了淘米。



  有时候师父不在,要改善伙食只能靠自己。这山上物产丰富,但如果他没有学会射箭、设计陷阱,那么即便有兔子从他脚前行过,头顶有山鸡飞过,他也只能饱一饱眼福罢了。”



  “因为指望不上有谁能帮忙使自己轻松,便只能自己动手,学会掌握这些为人最基础的本领。”萧旷伸手轻轻抚了抚岑迟头顶的辫发,“如果有我在这里,我可能无法狠心做到对你的困难视而不见,但若如此,不知你会迟多久才能学会这些?这是师父他不希望看见的结果。”



  岑迟混沌半解地听着萧旷说的话,虽然有一些不明之处,但他至少先将原话一字不漏的牢记在心里,然后他就认真点了点头。



  而就在萧旷的话刚说完,岑迟一时还未接上话头的间隙,屋外忽然飘入一个声音:



  “旷儿所言不差。”



  这熟悉的声音透着无比严正的语调,令屋中的林杉和萧旷皆是精神一振,年纪最弱的岑迟则眼中流露出些许怯意。



  萧旷放下手中还留有残羹的碗碟,掸了掸衣袖。然后朝门口走进来的那名身材颀长、目光明濯、木簪乌袍的中年人躬身深揖:“北篱大弟子萧旷,拜见师父。”



  林杉也已自床上翻身下地,尽管臀后伤势被牵扯得隐有裂开的势头,疼得他额头开始渗汗。但这点痛苦并未阻止他拜行师徒之礼:“弟子……”



  林杉刚刚攒手,将要拜下时,就见北篱老人举袖为阻,语气温和了些地道:“杉儿,你好好歇着吧!”



  虽然几天前的施惩,由他亲自动手,每一板子打下,力气落得都很结实,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直打得二徒躺了几天都未养好。但惩罚这一档子事儿过后。他这做师父的能照顾到的地方其实都仔细关照到了。



  林杉心里也很明白,是自己犯错在前,受罚是必然的结果。虽然师父没有丝毫宽恕,但自己不可能因为此事而去记恨什么。



  随后,北篱老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岑迟脸上。…



  岑迟并未行礼。而只是神情有些怯意地低声唤道:“师父。”



  “嗯。”北篱老人淡淡应了声,然后他走到床沿坐下,伸手掀开林杉后背的衣服仔细看了看,缓言说道:“已经结痂了。”



  他侧目看向萧旷,又道:“这几天是祛朽生新的关键,你小心些,切忌使他的伤痂二次裂开。以免在今后留有疤迹。”



  “是。”萧旷颔首。



  北篱老人检查完林杉的伤势愈合情况,便未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朝岑迟招手:“迟儿,跟着为师出来。”



  岑迟依言跟在北篱老人身后向屋外走去。临出门之际,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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