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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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与梦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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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行情?”我一头雾水。
  主任伸出两个手指头:“一个车皮红包100元,两条烟只是行情的1/10。”
  带着两条烟返回东门招待所。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着姚主任的那张笑脸,是嫌两条烟太少还是真想帮忙?辗转反侧,一宿难眠。
  翌日,顺利办下两个计划外车皮指标。
  通过这件事,我悟出一个道理:在商业社会里,金钱不是万能的,金钱是买不来尊重和荣誉的。而货运主任对我所诉求的正是后者。货运主任的精神需求很简单:欣赏这位城市年轻人的做事态度和吃苦精神,愿意无偿伸出援助之手,从支持行为中获得精神的满足感。既然是在做令人敬佩的事业,为什么还要通过物质的诉求,直白地讲,用行贿手法来获取计划外车皮呢?
  

破产边缘、困兽犹斗
1983年8月,香港媒体的新闻报道:鸡饲料中发现致癌物质。
  一夜间,香港人不再吃鸡肉,改吃肉鸽。珠三角出口香港的肉鸡也在瞬间失去了市场,饲养主不再购买饲料养鸡,饲料厂也暂时停产。王石饲料组的畅销玉米成了滞销货。
  月内,铁路在途的近千吨玉米陆续抵达笋岗北站。
  一天,邓仔一脸愁容递给我一张通知单,单上写着:鉴于货主的积压货已妨碍全特区人民的粮食、煤炭的正常卸载,如不能三日内清理货站的玉米,将视货主藐视管理部门,对其货物没收并重罚云云。落款:深圳市政府交通指挥部。
  哎呀呀,岂敢藐视,实在是一没市场二没仓库。我暗自叫苦。
  打听到交通指挥部焦主任的居住地址,我抱了个西瓜,连夜敲门赔罪。让进会客室,焦主任气恼地质问:“我们还在纳闷,这货主何方神圣?玉米把地方全占了,煤炭、大米、面粉全都卸不下来。必须三天将玉米清理干净,否则重罚。”
  “给宽限一个星期吧。”
  “没有商量余地,就三天,再拖延一切后果自负。”
  从焦经理家里出来,开车到皇岗村。村里已经没有灯光,只星点传来几声狗吠。咚咚咚,敲响“牛仔”家的木门,睡眼惺忪的村支书问:“什么事,不能明天商量?”
  “给你生意机会。”
  “赚钱也不能不睡觉呀。”
  讲明原委,“牛仔”思索了一会问:“我能做什么?”
  “港商在你们村投了那么多鱼塘,我想玉米也可以喂鱼。”
  “这么急,鱼老板还不杀你个血本无归?”
  “顾不了那么多了,焦主任上纲上线,我现在已成了破坏特区居民安定生活的祸首,看那架势三天不清理干净要拘留我呐。”
  “还是跟着我做旧轮胎生意吧,不辛苦,也没有什么风险。”村支书忧虑地望着憔悴疲劳的同龄人。
  “呐,第一,你现在就通知鱼老板,明天上午10点钟在笋岗北站参加拍卖库存玉米;第二,通知其他村的干部,让附近鱼塘的老板全去参加拍卖,也得现在通知。拜托啦。”
  翌日10点钟。我站在一垛玉米堆上,下面围着二十几位鱼塘老板或代理人。我抬高嗓门:“这一堆30吨,你们看到有些玉米浸水发霉,但大部分是好的,就是发霉的也可以喂鱼。成本价4万块,起价2万块,有人要吗?”没人应价。“1万8。”“3 000。”一位鱼塘佬举手应价。
  “你说的是美金吧?”众笑。
  “1万7”,我故作镇静,心口却一阵痉挛,好似被捅了一刀。
  “1万6”,我仍固执地每一叫价只降低1 000块钱。
  “5 000”,第二个应价。叫价应价几轮下来,30吨玉米1万2成交,相当于每吨400块。接着第二堆、第三堆、第四堆……
  下午接着一堆一堆拍卖,拍卖一直持续到夕阳染红笋岗北站,那似乎是鲜血的颜色……
  一天下来,拍卖出400吨,明天继续淌血,无论如何后天要清理干净仓库和站台。
  当天晚上,东门宿舍来了几位不速之客。自报是深圳华侨光明农场的,听说这里有大量便宜的玉米出手。来主介绍:光明农场饲养奶牛,为香港维它奶提供鲜奶,价钱合适,数量不限,希望有长期合作关系。“每吨700元,全部扫光。怎么样,王经理?”
  “这是卖麻袋!你们是趁火打劫呀。”我脸上很不情愿的样子,心里却盘算着:同鱼塘佬接受的价格相比,每吨多卖了300块,仅此一项,少损失近100万元。问题是从未同光明农场打过交道,是实盘吗?
  “OK!”我伸出手表示接受买价。
  第二天,聚集在笋岗北站的鱼塘老板们得知没有便宜玉米拍卖了,痛心得直嘬牙花子。
  

港人不吃鸡,我就认栽!
整个一役下来,赔了110万,把白手起家赚的40万搭进去,还有负资产70万。只要供货方催逼货款,我随时可能破产。怎么办?
  足足睡了24小时。我起来打点行装,踏上北去的火车,再从广州搭上飞大连的航班,找到大连粮油进出口公司,询问对方还有多少库存玉米?
  “万吨。”
  “全收了,我派船,在当地港###货,付款条件是到达目的地深圳蛇口100天再付。”我清楚,外贸急于出手积压的库存,再苛刻的条件也会接受。第二站天津,第三站青岛,把外贸库存的玉米全买下来,总共3万多吨。
  我不相信香港人从此之后不再吃鸡。只要吃鸡就得养鸡,就得消耗大量的玉米,而玉米只有我王石手中有现货。现在谁都不要玉米,市场价是最低的。问题的要点不在香港人是否吃鸡,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要点是,香港人什么时候开始吃鸡?如果玉米运到深圳,香港人还没有唤起吃鸡的热情,就会造成更大量的玉米积压;如果玉米到了深圳100天后香港人仍然固执地“以鸽代鸡”,那我只有彻底认输。
  第一条万吨散装船在大连装载了7 000吨玉米,启程经渤海过黄海向南海驶过来。随着海轮距深圳的路程缩短,我也开始紧张起来,天天盯着报纸电视,“香港人啊,你们吃鸡啊吃鸡啊……”
  1983年的夏天,台风来得特别频繁。7 000吨玉米船却没有误期,按时抵达南海海域,并向珠江口进发。
  还没有香港人开始吃鸡的消息,7 000吨的玉米船却距离深圳越来越近。夜深人静,我在莫扎特《弥撒曲》声中默念:台风啊,南海的台风,你刮吧,刮吧,阻滞这条船,最好能把它打沉。反正船运合同保了自然灾害险。
  差两天,7 000吨船就要停靠蛇口赤湾码头了。香港报纸刊登了一条消息:之前的报道有误,饲料中不存在致癌物质。
  这消息如同及时雨!香港人再次开始享受吃白斩鸡、盐鸡的快乐!
  来到皇岗村,找到发仔,预订20台8吨翻斗卡车,装卸7 000吨玉米。
  来到赤湾港。我站在一个高台上。看着万吨巨轮耸立眼前,载重翻斗车一辆接一辆。起重门吊上的吊网一兜是8吨玉米包,轻轻抓起,滑轮滑动到停车的位置,一松网兜,100多包玉米落进翻斗,卡车启动,后面一辆轰隆隆补上位等待装包。向正大康地、远东金钱驶去的装载卡车队掀起尘烟滚滚。我双手叉腰仰望天空,天空是那么的蓝,云朵是那么的白……
  第二役,我不仅补回赔掉的钱,还赚了300多万元。
  

一箱钱岂能满足我?
1984年秋,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商品经济”首次写入了中央纲领性文件。
  展览中心的营业厅每天挤满了交款的购物客户,交款的工作台边也挤满了人。总经理的办公室同营业厅隔着一层通体玻璃隔墙,营业厅的情况一目了然。
  从通透的办公室中望出去,我却看到一个人穿着一身当时流行的猎装静静地站在旁边,似乎和排队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更让人好奇的是,他戴着一顶水獭毛的皮帽子,下面拴着带子,就如同电影中走出的人物。
  我让秘书将戴皮帽子的男子请进办公室。
  “您有何贵干?”
  “我想见总经理。”
  “我就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买投影机和录像机。”
  “哦,您戴皮帽子是……?”
  “引起你的注意啊。你看排队的有那么多人,啥时能轮到我?”
  就这样,我认识了陈宇光。按陈宇光的货单,我安排秘书给他办了提货手续。谈话之中得知,他还有两个弟弟宇安、宇建,公司位于成都,卖羊毛衫起家,后改为经营电器。
  随后,陈先生差不多每个礼拜来一次,带着一张十几万限额的支票,开过提货单便即刻赶到展销中心位于广州的仓库提货。
  一天,接近下班时间。一个男子跌跌撞撞走进销售展厅,头额还缠裹着绷带。我迎过去,却不想竟是陈宇光,绷带上滴渗着血痕、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我吃了一惊:“陈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从广州打的过来,在东莞车翻了,受了伤。到医院包扎了一下又租了一辆车赶过来。”
  “你这不是玩命嘛。休息好再赚钱,不至于休息两天生意就没了啊。”
  “我实话跟你说,我这儿是空手道,拿的是客户的钱,我应承说款到给货。如果不能马上到你这里拿到提货单,再返回广州仓库提货,我就露馅了。”
  “哦,明白了,我让秘书办手续……”
  一个星期之后,再次见到陈宇光,额头上的绷带换上了创可贴。
  我请吃饭。饭桌上,我问:“设备、机器在我的仓库里,客户怎会把支票交给你呢?”
  他露出狡黠的笑容:“呵呵,这还不简单,你的仓库就是我的仓库啊。”
  “……?”
  “我领着客户去看你展销中心的仓库。”
  “这又怎么样?”
  “嘿嘿,你们仓库负责提货的两个小女孩被我两包天府花生就搞熟了,再夸奖她们打扮得像模特,女孩经不起这么夸奖呀……你可不要批评她们,我告诉她们说,‘如果我领着客户看货,你们就问,‘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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