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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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与梦想-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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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们来讲,付外汇、人民币都一样。”
  “货是外贸部门提供,我要求付外汇。”
  “OK。”
  我并不清楚东北到深圳的运输情况,但在巨大生意机会的驱动下,我必须硬着头皮往前闯。
  首先,我找到赤湾码头询问航线情况。码头经理告诉我,刚建成的赤湾港目前只有从北欧进口的散装化肥货源,还没有开通各地的航线。
  “能接受多大载重的货轮?”
  “万吨轮没有问题。”
  然后,我找到广州远洋公司询问有无开通大连—赤湾航线的可能。
  回答是:近海的航线归广州海运局。
  探听到广州海运局总部设在沙面,我再次联系。
  海运局回答:只要有货源,随时开通。
  “每月至少两万吨的运输量。”我神气起来,胸有成竹:正大康地、远东金钱各一万吨。
  玉米生意就这样开始了。
  经陆总批准,成立了饲料贸易组,独立于贸易一科,王石任组长,独立核算。
  现在的问题是要雇请个帮手了。
  我想到了招待所楼下那座无线电器件装配车间,每天上下楼都会闻到一股硫酸味。找到监工,试探其能否推荐一名打工仔。瘦瘦的监工扭头冲着一个正端着喷灯,呼呼呼,吹化着锡条的工人,“就他行吗?”看那模样又瘦又小,像个童工,我压制着心中的不满,嘴上却回答:“行!”
  “多大年纪了?”我问。
  “18岁。”就这样,邓奕权成为我聘请的第一位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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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上)
第一单到的货是30吨的玉米,装了一个车皮,卖给深圳养鸡公司。(该公司是后来的上市公司康达尔的前身)
  深圳养鸡公司将30吨的玉米拉走了,我也要去公司收钱了。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夹着两个条纹塑料大口袋,一边骑,我一边想:“这30吨的玉米现金用自行车驮回去,不会遇到打劫的吧?可得小心点儿。”
  到了红岭路的养鸡公司。我对公司的袁经理扬了扬提着的编织袋:“货你都拉走了,我来收钱了。”
  正抽着烟的袁经理看着我:“发票呢?”
  发票?我有点懵了。
  在省外经委三年,对合同、信用证等常识还比较熟悉,但却不知道发票是何物。又不好意思问,就猜想可能是收据一类的凭证,“你要发票呀,我回去给你拿。”
  回到特发公司,找到财务部要求开个证明。会计是一位刚从暨南大学财会大专班毕业分配到来的女生,叫张敏。
  “小张,给我开个收款的证明。”
  “开什么证明?”身材有些单薄的小张会计疑惑地问我。
  “你就写‘卖了30吨玉米给深圳养鸡公司,每吨人民币1 300元,共计万元,特此证明’,就行啦。”
  “从来没有开过这种证明啊?”
  “你就开吧,客户要求的。”
  小张给我开了证明,上面盖了财务章。
  骑着自行车,后座依然夹着塑料编织袋,到了养鸡公司。把证明递袁经理:“给,发票。”
  袁经理接过那张证明条,瞥了一眼,乐得呛着了喉咙,一边咳嗽着一边说:“来,小王跟我来。”
  把我领到财务室,袁从财务抽屉里拿出一本发票:“呐,发票上有国家税务专用章。这是专门印制的,证明不能作为发票。你回去告诉财务要发票,她就清楚了。”
  再次返回公司,对张敏说:“他们要发票。”
  张敏笑了:“早开好了,我还纳闷怎么不拿发票就能收到钱?”
  发票送到养鸡公司财务手上,对方给了我一式二联的银行转账单。
  再次敲门,进了财务室隔壁的袁经理办公室。
  “怎么没有给钱,却给了两张这样的东西?”我彻底糊涂了。
  袁经理又乐了:“小王啊,你回去把这两张单交给财务,其中一联是给银行的,银行见票就会把钱划拨到特发财务。”
  半信半疑回到公司,将转账单交给张敏:“这就是钱吗?”
  “如果银行弹票,就说明养鸡公司银行账号上没有钱。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应该没有问题。”张敏耐心解释,我释然。
  这两来两往,让我深刻感受到业务知识的贫乏,尤其财务方面,我更是个门外汉。我开始规定自己:每晚下班后,无论多晚都要看两个小时的财务书。通过自学,我才了解到什么是资产负债表,什么是资产平衡表。为了加深对财务的理解,我就在日常经营中进行练习,自己开始学着记账,将每天的交易、支出、收入记下来,下月初的时候,同张敏的财务账对照比较。
  三个月过去,阅读财务报表没有障碍了。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下)
赚了钱,买了一辆吨的丰田小卡车。一人多职:组长、推销员、货场搬运、鸡饲料推销、司机……忙得不可开交。
  随着业务的拓展,就是三头六臂,每天24小时连轴转也顾不过来。一个助手已经不能应对业务的拓展。我招聘了第二名助手,一位本地民办教师,黄世浩。陆陆续续的招聘,加上特发的关系介绍,饲料贸易组的人手增加到7人。
  邓奕权虽然个子瘦小,人却机灵,也肯卖力气,星期天的时间还悄悄把“王经理”(他从不叫我“王组长”)的脏衣服给洗了。他小学文化程度,文字表述能力奇差,数学也不行。除了民办教师出身的黄世浩,其余的农民工,文化程度同邓仔差不多。我决定给这些农村孩子开文化课。规定每星期三个晚上上课,每次一个小时,数学和语文轮流上。给他们上完课后,我自己一个人自学财务课程至零点。睡觉前,再听半个小时音乐磁带,威瓦尔第的《四季》、德沃夏克的《新大陆》、莫扎特的《弥撒曲》成为伴我入眠的天籁。
  四个月过去了。一天中午,省外经委的一位同僚来深圳办事,顺便来探望我。恰逢午饭时间,他表示吃过了,但可以陪我午餐。我说:“不用,很快就可以打发。”顺手撕开一袋方便面,倒了一杯温开水,咯哧咯哧,就着温水,嚼咽了起来。三分钟时间,拍拍手上的面渣,“瞧,午餐结束了。”
  “你就这样对付,是不是艰苦了点?胃受得了吗?”广州的朋友很惊讶,我却一点不觉的,反而喜欢这种富有激情的特区节奏。虽然未来的道路有许多不确定性,但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使你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业务开展得顺风顺水,航线开通了,远东金钱饲料厂和正大康地的业务十分顺利。随着时间推移,特发公司财务部的饲料组专项账户上资金越滚越多。风言风语也伴随而来:王石自成体系,借用特发名誉,却背着特发贸易部赚大钱。贴着4分钱邮票的匿名信纷纷向特发总经理办公室飞去……
  特发总办主任李守芬曾任宝安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个矮壮实,黑白发间杂。大概是抽烟太多的原因,话音有些嘶哑。我申请进口饲料指标或其他业务前往总办时,碰到李总往往只是点点头,算是礼节性的招呼。但有一次,李主任把我唤进他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掏出一沓撕开的信封,“你干得很好,总办清楚。这些信的内容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了。”
  临走时,这位当地出身的干部拍拍我的肩膀:“去闯吧,不要有后顾之忧。”听到这位老干部的鼓励,心里暖融融的。
  工作中的兴奋点之一是新的玉米又到了笋岗北站。我带上邓仔到笋岗,雇请好民工就指挥着他们装卸玉米包,就像一位战地指挥官。有时候,忍不住自己也加入装卸玉米的行列。仗着年轻,150斤的玉米包,肩头一抗,来回十几趟。一次中间休息,一位民工不解地问:“一个城里人,随便做什么不成,不用和我们一起扛麻袋啊。”
  我淡淡一笑,没吱声,心里想: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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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三五烟的贿赂
饲料组将玉米卖给饲料厂的同时,也开始拓展成品鸡、猪饲料的销售业务。公司的客户分散在珠三角和湖南、江西、广西等华南地区。饲料产品很受饲养户欢迎,许多销售公司提着现款等货,一包包印着“正大康地”商标的新出炉的饲料散发着略带鱼腥味的香味等待运送各地。交通一时成了销售的瓶颈。从成本的角度考虑,超过200公里距离,通过铁路运输较划算,但特区内的饲料产品并没有纳入铁道部门的货运计划。要想利用铁路运送成品饲料只有申请计划外指标。打听下来,计划外指标却很难申请到……
  了解到笋岗北站货运主任姓姚,抽烟,也得知了他的住处。怎么同姚主任套近乎呢?交代邓奕权花了20元买两条三五牌香烟给姚主任送去,“烟放下,什么也不要说就回来。”
  两个小时后,小伙计提着香烟回来了,“主任不收。”
  “真没用,两条烟都送不出去!不会赚钱,还不会花钱?”
  我决定亲自出马。骑自行车到了铁路宿舍。敲门进了屋,将两条烟放到了桌子上,动作却不大自然。为了获得商业上的某种好处给对方送礼,我还是第一遭。
  “要车皮的吧?”干练的货运主任笑吟吟地问。
  这种开门见山的询问,让我反而不知该怎么回答。说“是”,突兀了点;说“不是”,我来干嘛?“能给批两个计划外车皮吗?”
  姚主任将两条烟递到我手上:“呐,烟你拿回去,明天你或小伙计直接去货运办公室找我。别说两个车皮,就是10个也批给你。”
  我愣住了。
  “我早注意到你了,你不知道吧?在货场,常看到一个城市模样的年轻人同民工一起卸玉米,不像是犯错误的惩罚,也不像包工头。我觉得这位年轻人想干一番事业,很想帮忙。但我能帮什么呢?我搞货运的,能提供帮助的就是计划外车皮。没想到你还找上门来了。你知道计划外车皮的行情吗?”
  “什么行情?”我一头雾水。
  主任伸出两个手指头:“一个车皮红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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