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岁回首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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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岁回首看人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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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母亲突然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一脸怒气地赶过来,见到大妹不由分说,劈头就打,嘴里连骂:“叫你别动我的东西,你不听,昨天才买的镜子又被你打破了。叫你别惹他,你偏要跟他吵,吃了亏还遭人骂,你这没用的东西,早一天死掉,早一天轻松。”大妹一边哭叫,一边争辩。原来早上她到母亲房里梳头照镜,弟弟看见了,不让她拿母亲的镜子。两人抢夺中竟把镜子摔碎了。我觉得这事是弟弟不对。可是母亲心目中总是认定大妹的错,还说是我护着大妹,助长了大妹的不听话。

  我知道母亲也是“恨铁不成钢”,她为大妹苦恼,忿恨。可她从来不曾具体地耐心地教导过大妹,用打骂来代替帮助,只要不合母亲的意愿,就不假思索地骂,好象大妹一生下来就该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母亲不理解大妹正是被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呵叱打骂,才变成这样。

  我实在看不过,便说了母亲两句:“你别打她了,你越骂她越糊涂。你想想看,有哪一次你把她骂好了?打好了?”母亲不服气,反过来把骂大妹的话也用在我身上。我的心受到猛烈的刺激,竟不客气地数落着;“都是你从小把她教坏了,你从来不曾和气地跟她谈一谈,没有一次亲切地教导她如何做人、做事,只会埋怨、指责、打骂。你对别人和和气气,对自己的子女却蛮不讲理。” 这样说了,我感到又是轻松又是后悔。母亲是火上添油,把一肚子怨气和委屈全撒在我身上,骂我不知家事轻重,说大妹做了偷窃的事,还叫她怎样能客客气气。

  争吵声惊动了大家庭里的人,一一跑过来劝架。我难过地失声痛哭,哭母亲不明智,哭自己命太苦,哭大妹太不该。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家里,该怎样做才对,“落取”后我自己已是挣扎得不行了,还要遭这样的罪。(待续)

八、人生爱恨——亲情难解(3)
1959—1961三年”困难时期” , 粮食紧缺,居民每月的定量十分有限,又没有其它食品可以补充,许多人处于半饥饿状态,对零食特别盼望和需求。大妹在家里满足不了正当旺盛的食欲,又得不到温暖,受不住母亲的斥骂,终于有一天出走了,开始到处流浪,先是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变卖,换些吃的,后来只好又去偷,全是偷吃的食物。

  出事后大妹被人扭送到派出所。派出所把大妹又转交给街政府处理。街政府教育一顿也只好把她送回家中。母亲向来喜欢别人说好话,对大妹发生的事,她感到奇耻大辱,气恨交加,管教的办法仍是打和骂。也许大爱似恨,她实在想不出有别的办法可以纠正大妹,错误地以为只有打骂才能让大妹“今后不敢”。

  然而,大妹再一次逃走了,一连几天没有她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一位好心人跑到家中报信,说不得了了,大妹偷挖生产队的地瓜,被抓到大街上“游街”,还被绑在十字路口的电线杆上“示众”。母亲惊魂未定,就有一大群社员涌到家里来,大吵大闹,说我们纵容大妹偷地瓜,拿到家里来,全家人煮着吃,让他们吃不饱。有几个冲到厨房里,把我们刚煮好的饭全都给吃了,还扬言以后每天都要来我们家里吃饭。

  母亲如遭五雷轰顶,手足无措。祖父气得尽情骂母亲管教不严,败坏门风,给全家人丢脸:“我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来没遭人嫌过。今天你把我的名声全扫光了,今后我还怎么在社会上出入。我几个媳妇,没有一个象你这样出了坏家子……”母亲脸色铁青,双手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我赶紧把母亲扶进房里。母亲推开我的手,猛地朝门外冲去。众人感到不妙,拉住母亲,极力劝慰。祖父这才住嘴。

  我不平地朝那些冲进屋里来的社员吼道:“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不能怪我母亲。大妹的事,她一人做事一人承担。再说也不能为这样的事捉人去‘游街’,这不符合国家的政策。”我不敢说这是侵犯*,在当时这是西方的语言,好象*这东西是属于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国家不兴这一套。我打算去找生产队长评理。大家都说没用,不要书生气,现实就是如此,只能忍气吞声。“困难时期”为填饱肚皮,吵架的事多了,打死人的都有,“法制”这东西,只有在人人温饱之后,才会受到尊重。

  傍晚,大妹被放回家来,头发被剪成前一个坑,后一个垛,不象男,不象女,衣服也撕破了。一位老年妇女好心拿条头巾给她包上。大妹目光呆滞,任由大家指骂,也不哭,也不说话。

  我想大妹已麻木,或者疯了。爱恨交织的痛苦在我心里剧烈地煎熬。我相信母亲也是这样。她疼爱我们,看到自己的儿女被人侮辱,她能不痛心吗?她把大妹教育成这样,她又为大妹苦成这样。这罪过不在母亲,也不在大妹,是几千年封建思想观念,和不良的家庭教育造成的后果。母亲内心是多么地为子女着想,她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为社会的累赘。她越担心,越找不到正确的办法。她整天操劳,让我们忧心。她的脾气,又使我们难于接近。我爱母亲,我不想让她难过。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克服自己对她那种态度的“受不了”。

  这事过后,家人一致认为大妹已无可救药,打算把她送到教养所去,而且象要扔掉一颗定时炸弹,越快越好。我也失去了信心,也许那里的环境能让她清醒一些。再说我也不希望她留在家里受母亲的打骂,让母亲生气。可是后来一位亲戚表示反对,理由是家里这些“吃政府饭”的人,往后在填写社会关系一栏时,会增加一个“污点”。大妹因此又被这个“污点”留在家里。

  母亲怕大妹再逃出去惹事生非,干脆把大妹关在房里,不让她出来,每天送饭给她吃。大妹也心甘情愿象囚犯一样呆在房里,还自己反锁着门,不让别人进去。大概她已感到母亲对她只意味着管制,而没有一丝温暖。

  我心里十分矛盾,曾经想用正面鼓励的方法帮助大妹,可一想到母亲的打骂,就没有信心。母亲不理解我的想法。大妹又太固执,一点不听别人的劝告,她的不合作态度,常常让接触到的人徒生愤怒。我想大妹受惯了责难,为了保护早已受伤的自尊心,总是盲目地抗拒,又任意地放弃,在改变之前,她就表现出一种让人为难的姿态。有一次我看到她拿生地瓜干给小弟弟吃,就叫她不要这样做。也许我没有讲清道理,这既不好吃,也不卫生,是一种坏习惯。她却挑战似地表明,偏要这样,还唆使小弟弟用脏话骂我。

  我难过极了,感到无可奈何。我也曾想再跟大妹好好谈一谈,她还是不肯配合,以沉默对抗我。我只能枯燥地说教几句,知道这些话她早已听腻,一点用处也没有。我苦恼万分,不知该怎样帮他。也许我本身也是不良教育培植出来的“次品”,不能给大妹树起一个好的榜样。(待续) 。。

八、人生爱恨——亲情难解(4)
后来,母亲和舅舅合计把大妹嫁到乡下去,他们担心大妹留在城里会败坏一家人的声誉,想用这种办法来推卸自己的责任。我十分反对,可又想,也许大妹早一天离开这个家,是一种解脱,也就不再坚持。

  结婚的时候,没有热闹的场面,没有喜庆的仪式。大妹随身带着几件衣服,就让对方给接走了,简直象扔掉一件破旧的家俱。我难过了好些天,感到自己太无能,同在一个家庭里,同样的骨肉兄弟,怎么能有这样不同的待遇?

  大妹嫁出去以后,家里相对平静了一段时间。可是不久,大妹在乡下就呆不住了。三天两头跑回来,母亲却不喜欢她再来家里,老是逼她回夫家去。

  终于大妹跟丈夫也闹翻了。听说妹夫脾气不好,两人常为一件小事争吵,大妹一闹就回家来向母亲诉苦,希望娘家能给她撑腰。可是母亲不问个所以,每次都指责大妹的不是,逐她回去。大概在母亲的眼里,凡事都该大妹不对。也许母亲为生活所累,已不想再顾及到大妹,就以这种简单逃避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大妹回去了。她也不再回来了,她明白娘家已没有她的位置。她感到走投无路,只好又开始到处流浪,靠偷别人的食物过日子……

  后来妹夫家的人把大妹找回去。此后一段很长时间大妹不到娘家来了。我觉得这也许是个有志气的表现,是好的开端。我也不希望她来,因为不希望看到她遭受母亲的叱骂,这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助长她的愚昧和固执。

  大妹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较高的要求,没有对未来充满过美好的希望。她应该在独立生活中找到一条理智的光明的路。可是我不能不时时在想念,担心大妹又要做什么傻事。

  家里没有人再提到大妹,连她的死活都不去关心过问。母亲好象轻松了许多。我也不便去刺伤母亲的心。大家好象都怕再想起那梦魇般的往事。

  几年后大妹突然回来,带来了不少土特产,穿着也象样些,听说那边生活有了改善。家里人对大妹的到来议论纷纷。祖父担心她再惹事生非,一再告诫不能让她到处乱跑,明显地还是不信任她。祖母看到礼品,表示欢迎。母亲希望她回家作客,住几天就赶快走。人们不象欢迎久别重逢的亲人那样对待她。不相干的人还好奇地跑来看热闹。唯独我悲喜交集,问了她家庭生活近况,在那边过得舒心吗?当然也不忘提醒她要珍惜得来的好日子。

  可大妹还是那种怪脾气,歪着脖子,瞪着双眼,明显地表示不想再听这种劝告的话。我隐隐感到失望,痛苦的生活经历,并没有把她变得理智些。

  听说她已有一个孩子,而对她自己的孩子也采用打骂的教育法。我感到可怕极了。大妹把母亲对她那一套不良的教育,又用在她的下一代身上,这怎么得了。

  大妹住了两天就回去。临走时大家送她一点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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