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师徒劫- 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秦隼对附近一带显然颇是熟悉,带著端木欣拐了几个弯,钻进胡同里,进了一个看上去颇简陋的棚子,摆了好些长凳方桌。台子上站著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高声说唱前朝轶事。
  秦隼看了看还有空位,叫了一盘瓜子一壶茶,坐下来慢慢嗑。端木欣喝著茶,听著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说书声,望了望外头的蓝天白云,原来乍见某人紊乱的心绪渐渐平和。
  突然身旁落下一片阴影,端木欣转头看去,却是还带著温雅面具的谢伯姚谢公子,那一身华服与这简陋之地实在格格不入,显得十分惹眼。
  但谢某人不知是浑然不觉,抑或视若无睹,神色从容地在端木欣身旁坐下。
  端木欣瞥了坐在另一边的秦隼全神贯注地在听说书,压根儿没留意到两人。
  台上说书人正说到高潮迭起的段子,棚子里的人不一会儿就纷纷收回目光。端木欣又坐了片刻,想著此地实在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於是朝谢公子使了个眼色,悄悄起身往外走。
  出了棚子不久,谢伯姚从後搭上端木欣的肩,淡淡道:「随我来。」



师徒劫 第十章 (完)



  两人左转右拐,在一处民宅停定。端木欣看他上前叩门,出来开门的年轻人一身青衣,正是前两回与谢公子形影不离的青衣随从。
  进了大门,穿花过院,端木欣一路随意打量,这处宅子不特别奢华,院落里种著寻常的花花草草,厅堂布置也颇简素……端木欣不由看了谢伯姚一眼。
  身著华服,出手阔绰,却又能从容出入於市井之地,置下的宅子又僻静清幽,与此人接触越多,越是看不清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沿著花径,过了小桥,一座六角亭近在咫尺。两人在石桌边分别入座。
  领路的仆人很快退下去,不到半刻,就送上了茶点。
  「我想,我就算不说,你也该猜到我们的关系了。」谢伯姚开门见山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也该十七了。」
  端木欣淡淡反问:「你如何肯定?」
  「自然是查清了,才会再找上你。」谢伯姚不紧不慢地道:「十七年前,你被贼人偷走,当时还是婴孩的你辗转流落到小倌馆,被倚红楼的楼主收养,十二岁挂牌迎客,一年後被端木家的人带走,拜了端木瑢予为师……」
  几句轻描淡写,勾起往日不堪。端木欣冷下脸,一语不发。
  他素来最是不愿他人提起他的过往,虽然端木瑢予毫无芥蒂地接纳,让他也不再耿耿於怀,但想起曾经的经历,想起那些或老或少或端正或猥琐或富态……一张张丑恶的嘴脸,神色不由更加难看。
  谢伯姚看了看他脸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谢家人从无门户阶级之见,不管什麽出身一律平等相待,你不用太过介怀,我调查这些,也不过为了查证你的身世。」
  会再来找他,恐怕真的是了。端木欣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有些心神不定。
  对座之人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过来。「这是你刚出生就戴上的,不过当时被捡到你的人取走了,还在襁褓中的你大概没有印象。」
  那是一块质地上等的白玉,一面呈现花枝交缠的图纹,另一面刻著「朝歌夜弦」四字。端木欣拿在手里反覆端详,确实半点印象也无,又把玉佩放回石桌上。
  端木欣还不知谢家人是干什麽的,不过谢伯姚言行举止间不时流露出的尊贵气度,显然是惯於发号施令的人物。
  这会儿谈起端木欣的身世渊源,谢公子似乎懒於费口舌,招了从人细说从头,只偶尔插了几句话做些补述。
  当年端木欣身上的玉佩,朝歌夜弦,指的是谢家祖上一手创立的夜弦宫。
  由於谢家那位祖先为人行事荒诞不经,又贪欢享乐,到处搜罗美丽女子满足私欲,宫规首条就是要宫人以及时行乐为行事准则,因此被江湖中人归为邪门歪道,曾被数度清剿,之後行事方有所收敛。
  谢伯姚与端木欣两兄弟的母亲谢姝儿,正是夜弦宫第九任宫主。年轻时与两人父亲罗森相恋,後结为夫妇,先後生下两兄弟。
  而这罗森虽说无父无母,却还有个弟弟罗升。
  在遇上谢姝儿,入赘进夜弦宫之後,罗森放心不下弟弟孤身一人,於是把罗升也带进了夜弦宫。
  却不想祸事由此而生──罗升竟爱上了自家嫂嫂。
  但这罗升把这心思掩藏得极好,直到端木欣出生,竟趁著谢姝儿产後虚弱养身之际,在补汤里下了药,强迫了自家嫂嫂──接著又抢了还在襁褓中的端木欣作质远遁。
  之後的事,谢伯姚前面也大略提过了。
  端木欣听完整个来龙去脉,仍是一脸漠然。那感觉就如同听人说书一般,没半点实感,要说感触,也就是一点:原来他并不是没人要的,夜弦宫的人一直私下在找他,只是他运道不好,或者是天定如此,注定是端木瑢予救他於风尘。
  端木欣望著桌上的玉佩发怔。终於明白自己的身世,却没有亲人重逢的喜悦欣慰,只感觉心里有个结松开了。
  谈不上释怀,更接近的是终於放下了什麽的云淡风轻。
  但比起心中感触,最要紧的还是谢家人是如何打算──或者说,他这位陌生的兄长是做何打算。
  随著十七年前那些当事者死的死,散的散,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早已烟消雾散。生父生母先後病逝,小叔罗升已被他的兄长手刃。
  这世上还与他血脉相连的,也就剩这麽一个谢伯姚。
  端木欣沉吟许久,先道出自己心中想法:「都过去这麽多年了,未相认前,日子一样是过。而且师父待我甚好,我还不打算改姓。」
  他并不想改变什麽。在他看来,维持现状就很好。
  他已找到他心之所归,至於亲人,端木欣瞟了谢伯姚一眼,他这兄长看起来是好得不能再好,自然也用不著他来记挂。
  知道彼此都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但谢伯姚却不作此想。「树高千丈,落叶归根。谢家的血脉,岂可流落在外?」
  到底是一宫之主,一亮明身分,连说话间都平添了一股霸气。可这却震慑不住端木欣。
  「那你想如何?」
  谢伯姚听他语气,挑了挑眉。「你似乎很不情愿认我这兄长?」
  「血脉相连,不认也得认。」端木欣陈述事实。
  谢伯姚一脸玩味地道:「难道──你是放不下你那师父?你就这麽喜欢他?」
  端木欣不作声,乾脆地默认了。
  谢伯姚眯起眼,嘴角噙著笑,望著端木欣的眼神却透著冷凉。
  端木欣回视他,淡定如常,毫无怯意。
  僵持小半会儿,竟是看似强势的谢公子让了一步。
  「好吧,就算是亲兄弟,及长也要分家。你真那麽喜欢,就继续在端木家待著吧。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宫来,作哥哥的不会亏待你。」
  并拢的二指按在搁置於石桌中央的玉佩,往端木欣的方向推了推。「这本是你的,你自个儿收好了。以後一年回来一次,给爹娘扫扫墓,让他们看看你……娘临终前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原来,谢伯姚也没非得把弟弟带回宫去,之所以说得振振有词,只是想看看端木欣会作何反应。
  谢伯姚打小没有玩伴,又是被当下一任宫主培养,小时候读书习武闷得受不住,也想有个弟弟陪,想著弟弟什麽时候回来,但只要一提到失散的弟弟,他娘亲就伤心落泪,弄到最後没人敢再在谢姝儿面前提。
  二十几年过去,已成人的谢伯姚早就看淡死心,毕竟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人,难度不亚於大海捞针。
  却没想还有兄弟重逢的一日。他一见端木欣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就有些莫名地亲切,更多的是感到有趣。
  原来弟弟是长这个样子的……原来,有弟弟的感觉是这样的。
  兄弟相认,为人兄长的固然感觉五味杂陈,作弟弟的同样也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端木欣默默拿起玉佩,看著「朝歌夜弦」四字,彷佛看见美丽的少妇抱著襁褓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将无瑕的美玉挂在心爱的小儿子身上,苍白虚弱的脸容绽出慈母的光辉。
  曾经有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死都牵挂著自己……
  「我答应你。」端木欣郑重地承诺。
  两人谈毕,端木欣望望天色,想起自己不声不响离开,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於是起身告辞。
              
        

  回棚子里,却见秦隼还在听说书。端木欣离开许久又回到原位,秦某人似乎浑然不觉,或者根本不放心上。
  听著说书人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回婉转的声韵,端木欣支肘靠著桌面,一只手托著脸,慢慢耷拉著眼皮。放松的神态,彷佛冬日里蜷在墙头晒太阳瞌睡的猫。
                
        

  傍晚时分,南府院中搭起了戏台,仆人们穿梭来去打点场地。为了这南老前辈的寿辰,为人子的南昆能请了当红戏班到府上,给老爷子取乐,同时宴客亲友。
  端木瑢予与老友则是在另一处别院。一连下了好几盘棋,眼看天都要擦黑,端木瑢予素来耐性极好,只是秦隼让人捎了话说是与欣儿出去,也不晓得回来没有,他心里不由有些惦念。
  好在老友的师兄差人送了晚饭过来,吃过饭後,老友被南老爷子支使走,端木瑢予起来四处走走,没看见端木欣,也没见著秦隼。应该是还未回来。
  忽有被人窥视之感。端木瑢予侧了侧脸,眸光一抬,正见一名青衣人如同蜻蜓一般,轻巧中带著几分悠然,无声无息地从墙上跃下。
  谢公子的仆人,带来了口信,要与他一会。
  约在郊外。端木瑢予到时,夜弦宫之主正负手而立,望著日暮之景,卸下面具的脸十分俊美,有若工笔描绘而就的眉目,隐隐散发出凛然威势。
  领路的青衣从人束手退到远处。
  「我的弟弟说,他要跟你。」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