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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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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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仔细诊断过子澹的身体,他的病非一两日能治好,即使好转,也难以断根,我怕他难以与你执手白头。虽然子澹是我亲侄,但事关你终身,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你若不愿,也断了子澹的心思,免得他日后为情所苦。”
  流云听得此言顿时一阵眩晕,眼前景物仿佛都变着戏法似的乱转,好不容易镇定了心神,捂住心口,缓缓呼了口气,沉声道:“师父切勿再问此等问题,我既已认定了子澹,这颗心断不会再移到别人身上,不管他身子是好是坏,我终会陪着他。只要我们两人心系一处,就算只有一时片刻的温存,也是上天的恩宠。他……”一句话没说完,眼泪竟掉了下来,连自己也怔住。
  “他还有多久?”这话一出口,心也碎了。
  “若是调养得当,应该还有二十年的寿辰。”素心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受。要知流云一向坚强,当日伤重疼痛无法安睡也不见落一滴泪,而今却为了陆子澹泪如泉涌,自是心疼到了极点。忍不住抱住她瘦弱的身子,轻拍削肩,“不哭了,乖哦。”
  既已得知此消息,流云便是片刻也坐不住。只一想到素心的话,心就如同刀割,只盼着早点回梅园见着他的面,多一日是一日,多一眼是一眼。
  素心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立刻吩咐人准备了马车,将她送回王府,同时还捎上一大堆药材。
  马车上有观音阁的标志,所以才到了王府门口,就有人迎了上来。见流云脸色苍白地下车,俱是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她竟与观音阁有旧。要知观音阁与皇宫贵族往来甚多,但一梅师太向来清高,这马车亦很少载人,如今竟专程送流云回府,这些下人顿时对她肃然起敬。
  但流云已没有任何心情顾及旁人的态度,一下车就直奔梅园,才到门口就见着雷急冲冲地走出来,差点撞上。雷跺脚指着她大声道:“你又跑去哪里了,我们把整个王府都翻遍了,王爷还派人上街去寻你。少爷还道你生他的气,急得不得了,连药都没——”望见流云满脸的泪痕,责怪的话怎么也再说不出口。
  流云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两眼,低头进屋。
  陆子澹就坐在厅里,听见她进门的脚步声,霍地转身,眼中射出复杂神色,“你——”竟然硬生生地站起来将流云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别再吓我了好不好,我受不住了。”头低在在她颈项里轻轻出着气,声音竟已沙哑。
  许久不见她回应,松开怀抱低头看眼前的人儿,竟然泪湿胸襟,哭得无声无息。心里更加怜惜,温柔地抚去她脸颊的泪水,小声问道:“怎么哭了,可是我弄痛你了,还是生我的气?不是我不带你去,只是你身子的确不好,受了这么重的伤,若不好好调养,将来会留下后患。”
  流云倚着他的胸口一个劲地摇头却不说话,不想他看出异样,努力止住眼泪,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就是想哭了。”说罢小心地将他扶着坐下,柔声问道:“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我送你!”明明知道这一去数月,明明知道他命途坎坷,却不忍拂了他的意。趁着他有生之年,做自己愿做的事,到走的时候也不会后悔了。
  秋意渐凉,再过些日子天就寒了,往北更是天寒地冻。流云把马车四壁都裹上厚厚的羊皮,还从李闻持那里要来一张虎皮铺在车内木塌上,此外还有各色药材,果脯,药酒等储在车底匣下,以备不时之需。
  布置这些东西的时候,陆子澹就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她,风雷电也远远地躲到一边不插手,却依稀听到流云唠唠叨叨地叮嘱个不停,像个多嘴的小老太婆。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摇头准备离开,一抬头,看见走廊处一抹浅灰色的身影。背脊挺得笔直,秋风起时掠起他散落的头发袅袅绕绕地缠在脸上,衣带随风乱飘,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落寞。
  撞见他们的目光,李闻持缓缓地转身,只留给一个挺直的背影。影子在秋日黄昏的阳光下拉得长长的,十分潇瑟。
  三人面面相觑,回首看一眼身后仍不自知的两人,娇小的人儿仍在爬上爬下,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车下的男子一脸温存的笑容,所有的繁华与纷争都不见,眼中只剩她一人。
  十月十日,晴
  瑞王率精兵五万出战凉州,蜀国候监军。郑帝率文武百官身着戎装征衣,批弓挂箭,于新华门送行,百姓皆高呼跪送。
  流云牵着黑马站在大兴城外的黄土破上,望着蜿蜒离去的大军,搜索到队伍中那辆熟悉的乌木马车,手上的缰绳越握越紧。
  队伍中,陆子澹掀开羊皮车帘,透过密密仄仄的人群,望向渐渐模糊的城墙,越来越小的城门,仿佛看到那个巧笑嘻语的女子在朝自己挥手告别,在她的脸上,他看到了忧伤。


  离歌

  离歌(一)

  一
  郑军开走,王府突然静了下来,更不用说平素就冷清沉寂的梅园。流云虽爱静,但也受不了如此孤寂,到第三日终于决定搬到观音阁与素心同住,随便探讨陆子澹的病情。她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念想,希望能绝处缝生。
  临走时跟高王妃道别,见着许久不见的如彤等人。她们脸色都淡淡的,爱理不理的样子。流云也不生气,她本来就没想过要从她们那里得到什么好脸色。自从上回高王妃误会,从飞大闹王府后,两人之间无形间有了些隔阂。高王妃虽然脸上没有表现,眼里的敌对却十分明显。
  绿绮也跟着一起去,她是安宰相送来的人,高王妃虽不愿,却也无法阻拦。二人简单整理些衣物,就坐上了观音阁的马车。
  素心心知流云的性子,若是认定了陆子澹,便是死也不会放手,再加上她又是陆子澹亲姑,自然想方设法地寻找能医治他的法子。两人终日埋头于医书中,不知不觉,竟过了一月有余。
  这日从飞从邢城回来,不便住在观音阁,仍去了先前流云买下的宅子住下。流云一大早就带了绿绮去给他接风,设宴于西岳楼,请了剑庄里几位老师傅作陪,一行人倒也其乐融融。
  酒吃到一半,店里伙计就急冲冲地过来敲门,说是安宰相派人来找。流云跟从飞交待几句,赶紧和绿绮一起往回赶。
  安宰相府外门庭若市,才到青衣巷就可见不少身着各色不同品级官服的大小官员在府外流连。随从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均被挡在门外,脸上甚是尴尬,态度却仍恭恭敬敬。
  绿绮面子甚大,一马当先地窜到门口,大大咧咧地跟守门的侍卫打招呼,那些人见到绿绮,马上变了脸,满脸陪笑,热情地点头哈腰,绿绮姐长绿绮姐短地叫个不停。绿绮跟他们说笑了几句,忙回头拉过流云,昂首阔步地走进院子,看得门外一干官员眼红不已。
  才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穿着半旧的灰袍子,山羊小胡子粘在干巴巴挑不出半两肉的老脸上,一双小眼睛半眯着,眨一眨露出灼人的精光。绿绮小说告诉流云,这是府上管家安臣环。
  流云礼貌地朝他笑笑,暗记在心。这安臣环其貌不扬,但眼神锐利,脚步沉稳,绝非池中之物,真不知安宰相从何处寻得如此人物,竟使他屈身为奴。
  “流云小姐,大人和郡主等候多时了。”他仔细打量着流云,看清她的眉眼,脸上稍稍带了些温意。
  流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郡主指的是素心师父。素心未脱离陆家之前,曾被中宗皇帝封为敏惠郡主,安臣环如此称呼,想来该是当年素心身边旧人。
  脑子里迅速地打着转,不知他们叫她来究竟所为何事。要说她虽已继承剑心门门主之位,但门人均是其长辈,因而从未行使过任何权利与职责。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门主之位继承得十分草率,实难服众,若师叔师伯有异议,她也愿意随时退位让贤。
  跟着安臣环在府里转悠了许久,沿着靠水的游廊走了盏茶的功夫,穿过好几道雕花大门,终于到了座小巧玲珑的别院。小院里竹影摇曳,清风拂面,甚是清新。绿绮陪到门口便不再往里走,说是此地乃安府禁地,非请勿入。流云抬头看了眼门廊上方游逸的“清峦”二字,知道这正是传言中当年安宰相与郑帝议政之所,心里陡然有了些激动。
  书房里端正地坐了三个人,正中是素心师父,左侧是一鹤发童颜的老者,眉目慈祥,眼神睿智,正是该间的主人大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安哲。右侧上手处有一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面貌甚是清秀,穿了件紫色对襟长衣,自流云一进门就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
  流云恭敬地跪下,行晚辈之礼。“流云拜见师父,师伯师叔。”
  中年男子正是剑心门第十一代弟子素玄,亦是当今大内总管,人称庭岳公。谁能想到昔日敏惠郡主,当朝安宰相竟与大内太监总管是同门师兄弟呢。素玄泰然地受了流云一拜,这才伸手扶起她,笑道:“早就听师姐说收了个天仙化人般的徒弟,今日一见果然不差。”精亮的眼在流云身上扫了几眼,皱眉道:“就是身子差了些。”
  素心无奈地摇头道:“流云当初受了寒气,没好完全又受了内伤,下不得重药,只得慢慢调理。”又瞟了眼安哲,笑道:“难为大师兄送了两副熊胆,这东西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安哲微笑着捻了捻胡须,素玄哼了一声,不屑道:“不就是熊胆么,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说罢笑眯眯地朝流云道:“你师伯太小气,连好东西都舍不得出手。赶明儿师叔我让人给小师侄送棵千年灵芝,那玩意儿可顶得上好几副熊胆。”
  流云不知这两位到底玩什么把戏,朝安哲偷瞥了一眼,朝素玄笑笑,道:“多谢师叔。”
  安哲脸上果然开始不好看,怒道:“你个鬼头,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我几时小气过了?宫里头几样好东西都被你没脸没皮地要了去,还好意思说。赶明儿我就去奏明了皇上,把你那敬阳殿操了,看能掏出多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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