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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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感集-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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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爱,没有几个人能完整的拥具。耶稣和释迦牟尼是理性之爱最忠实,最完满的实践者,他们不仅仅是用心,更是用脑来爱人。爱是他们的目标和目的,他们用付出爱来使自身变得更为完满。

  爱残疾者,爱病人、罪人和乞丐,爱一切被人的天性所本能反感的人。如果不是怀着一种崇高的使命感,一种神圣的激情,一种对这种爱本身意义的充分认定,那么,一个人就很难做到这一点。一个人如果不是把爱当作一种职业,一种事业,一种人生的目的和目标,一种生存方式,他就很难坚守住自己的信念。

  爱人是一项神的事业,爱人类的共有天性所本能反感的人,他也就达到了神的境界。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栀子花
一个早晨

  1

  横过铁路时,她没有注意到飞驰而来的火车,甚至没有听到声音。当她踏上路基,横穿过几道枕木和铁轨,既要迈下路基时,火车已近在咫尺。巨大而阴森,好像一个突然出现的噩梦,但她还来得及把五岁的女儿拎出铁轨之外。当她尽力前倾身子,想把身体挪出那个庞然大物的势力范围时,她的腰部受到了重重地撞击。她还能看到五岁的女儿睁大了惊恐的眼睛,那是女儿留给她的最后的意象,也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瞥。随后,便一切都昏蒙了。她感觉不到痛,但她知道这是一个梦,一个在很久很久以前,仿佛在出生以前就带来的梦。这个梦一直躲在生命的某个角落,很隐蔽,很模糊,她只有一丝丝的感觉。但她从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知道了,这就是死。

  2 

  火车轰隆隆的驰过,远去了。散发着血腥味的风中,一个小小的人站在铁轨旁哭泣,她找不到妈妈了,她看不到妈妈了。那个身材颀长,格衣白裤的身影。她向世界发出的唯一询问就是她的哭声。妈妈,你在那里? 那哭声在问。一个找不到妈妈的五岁的小女孩的哭声,在天地之间飘满。而在此时,在几十米外的铁轨旁,正平俯着一个半身血肉模糊的躯体。躯体的腰部已被完全撕裂,淋漓的肾脏挂在体外,好像两枚晶莹剔透的大葡萄。躯体的上半部完好无损,浓黑的乌发披散在一边,露出纸白的半张脸。她沉睡了吗,还是长眠?这是那个在铁轨旁哭泣的小姑娘的妈妈吗?女儿的哭声她怎么没有听见。

  3 

  一个人走来了,一群人围来了。小女孩被抱走了,但这一切于她何干。早上出门时,她还在想着今天的课时,她要给孩子们上的课是《海上日出》,作者巴金。但现在她在这里,冰冷的铁轨旁,被一群人围观。她的学生们在教室里,正等着老师来给他们上课。他们想象着老师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站在讲台前,微笑的对大家说:同学们好。然后上课,开始新的一天。

  4

  此时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有了一些热度,她被一个男人轻轻抱起,放在一辆车上,身上覆着一块雪白的被单。天空很蓝,树很绿,一只雪白的鸽子掠过树梢,但她看不到。空气中有了很凄厉的哭声,但她也听不到。她已远离一切空间,一切时间,一切悲喜,一切大爱。只余下一句躯壳在这个世界穿行。          

  
  栀子花

  
  看见女儿欢快的样子,母亲为女儿的坚强感到欣慰。自从得病这半年多来,女儿一直保持着乐观的心态,相信自己的病能够治好,相信乐观和坚强会产生奇迹,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治疗。每天吞服大把的药片,坚持每周三次的化疗,但病情并没有得到遏制,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发病的间隔越来越短,症状也越来越严重,每次都像虚脱了一样。但女儿始终坚强着,在病榻上微弱苍白的微笑,说着鼓励母亲的话。说自己一定能好,好了她就可以重返大学读书,毕业后还可以挣钱养她。但女儿还是完全住进了医院,生命的迹象一丝丝微弱下去,不时出现昏迷。在一次醒来后,女儿对母亲说:妈妈,我再也撑不下去了。其实,死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不怕它了。半个月后,女儿在夜里离去了。母亲梦见女儿拿着一束美丽的栀子花,来到她的床前,弯下腰,对她说:妈妈,我永远爱你!

仰望天空的少女
越升越高的叶子

  
  一阵旋风拔地而起,地里劳动的人们都起身观看,旋风在秋的大地上精灵一样旋转,移动,有无数叶子被气流带入高空,鸟儿一样轻盈的旋舞。这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太阳金黄,光流如粘稠的液体,溢淌在刈倒后的秋野上。

  旋风经过短暂的快速移动,渐渐减弱下来,被卷起的柴叶轻飘飘的一片片滑落,旋风的身体变得稀薄,以至于透明。但唯有一片孤零零的叶子,在同伴们纷落时,却独自向更高的天空升去。仰头观看的人们重又弯下腰,以全身投入的姿势,俯向大地。只有一个少年,还在呆呆的仰头望着那片越升越高的叶子,直到它完全融进广袤的天空。     

  
  打开窗子

  诗人来到山上,五十年前他曾有过一次漫游,石壁上的题诗仍在,但已斑蚀模糊,无法辨认。诗人在石壁前沉默良久。命人把石壁上的题诗重又镌刻了一遍,然后走下山。

  两个月后,诗人去世了。死前,他叫家人打开了所有的窗子。他说:把窗子打开,让阳光走进来。    

  
  那一边是童年

  燕子在屋内的檩上叽喳,门敞开着,外面春天又来了。秋出到户外和伙伴们玩耍。迈出门槛时,一只燕子低低的从头上飞过,身子掠过空气时,发出刷的响声。然后秋便到了三十岁。这一边是自己,那一边是童年。

  
  午后

  窗子敞开了,这是一个雨后的下午,孩子把头从敞开的窗子探出去,清新广大的世界扑面而来。孩子看到了冥冥的天,以及南天上半个隐约的彩虹。孩子恍惚记得自己曾经历过这样的雨后,也是在一个下午,也是这样从敞开的窗子望出去,看到了同样冥冥的天,以及隐约在南天的半个彩虹。这样的情形在他的生命中经历过,但他已无法记得更具体。他觉得那就是童年,只在感觉中存在的童年。

  
  一个人

  
  星空下站着一个人,望着星空,觉得星空下只有一个人,站着,在此时此刻。站在星空下的人离尘世远了,离永恒近了,只有一个感受着的意识在天地之间。

  一个人站在星空下,他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古往今来的一个人。

  
  仰望天空的少女

  
  一个身着红色羽绒服的少女立在雪地中,仰望着头上的天空。她的两手插在羽绒服里,肘部微微张开,保持着欲飞的姿势。我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去,天是那种很鲜艳的蓝,愈接近头上的中心处,欲蓝得可爱。我轻轻的走向她,一个仿佛不属于人间的宁馨儿。少女感觉到了我,把目光收回来,羞涩的对我一笑,走开了。雪地上没有了一个仰望天空的少女。

  
  黑色乌鸦

  
  在一日的午后,我听见空气中有一种刷的声音传来,抬头看时,见一群黑色的乌鸦,从西南方飞掠而来,越过树梢,掠过人家的屋顶,在大地上投下快速移动的影子,向东北方向飞去。尔后,便留下一片宁静。

  在一个突如其来的下午,有一群黑色的乌鸦飞过。

檐下的燕子
檐下的燕子

  
  已经几年了,每到春天,都要有几只燕子来檐下筑巢。但都被妻赶走了,她讨厌它们从上面拉下的屎和叫声,檐下只残留下一些零星的黄豆粒大小的泥球,窝是终于没有筑成。

  但燕子每年春天都来,在檐下盘旋,舍不得离去。但妻也坚持着,和它们对峙,不肯让它们留下。几年间,她都成功的赶走了它们。

  这年春天,燕子又来了,因为家里活忙,妻没有时间顾上它们。两天里,它们很快就把巢筑就了。待妻有了功夫对付它们,它们已造成了既成事实。看着巢里飞进飞出的燕子,妻叹了口气,说好不容易弄成的家,就让它们在这儿住一年吧。

  很快巢里就有了雏燕叽叽的叫声,燕子们在新家里已哺育出了后代。一日,八岁的儿子正拿着一根竹竿在燕子的新家下仰头观看,妻赶忙把他拉到一边,说燕子已经在新家里孵出了宝宝,你不能用竹竿捅它们了。又一日,儿子又手拿竹竿在檐下仰头观看,妻发现时,燕巢下方已有了一个手指粗的孔洞。妻弄了一块泥巴,站在板凳上,小心地把这个孔洞抹上了。然后把儿子叫进屋,说你不能伤害燕子,伤害燕子要瞎眼睛。儿子不信,说你瞎说。妻说你不信问你姥姥,我小时候你姥姥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儿子半信半疑,但也再也没去动那个燕窝。

  转眼到了秋天,燕子飞去了南方,檐下的巢空了。到了春天,飞走的燕子又飞回来,巢里又有了生机和生命。几年过去了,那个燕窝还在那里,仿佛已成了房屋的一部分。  

  
  
  又一个春天

  在一个没有名字的春天,我赶着犁去地里,我觉得这个春天很美好,以至让我爱上了这个世界。但我无法表达,只是让爱在心胸中溢盈。我路过一座坟,坟旁立着碑,碑上刻着墓主的名字,是两个人。他们都是我所熟悉的村里的老人,女的已去世四年多,男的去世还不到一年。墓碑在温暖和熙的春日下有一种时光的感觉,好像已经非常久远了。它埋在土中,生了根,已与大地融为一体,成了大地的一部分。墓中的两个老人在村子里已经生活很久了,在村中的每条小道上,人家的门前,小院里,乃至于那家的炕头上,我都能忆起他们的身影。仿佛他们还活着,还不曾死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会在村子里不经意的碰到他们。但我知道他们确凿是死了。

  天很蓝,大地平展展的,远处的村庄房舍俨然,屋顶上汪着一层透明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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