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海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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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海临风-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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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民谣式的歌曲,自然也喜欢堂荷富有磁性的嗓音。今天能在夏威夷亲眼目睹其演唱的风采,岂非快事哉。虽然这场演唱会的票价高达五十美元,我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当晚,我还特意换上了漂亮的连衣裙,隆隆重重地去聆听我神交已久的歌声。
    没想到,等待我的竟是失望。
    台上的堂荷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高高地跷着二郎腿,眼皮懒得抬,舌头也似乎懒得动,尽发些含混不清的喉音。有气无力地哼了几句之后,便开始说些无聊的笑话,在伴舞的波利尼西亚姑娘身上做些轻佻的动作,结果只有乐队的人随和上几声干笑,令人尴尬。接下去,他干脆不说了,唤出二三名弟子,由他们来演唱他当年唱红的老歌。台下几位五十多岁的女观众,显见是堂荷当年的歌迷,这时也颇生一些恼怒:“如此唬弄观众,倒也敢把门票卖得那么贵,怎么能不砸牌子。”
    演唱会拖拖拉拉地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临到结尾时,堂荷才端起吉他,拨出几个音符,是《小小水泡》的前奏。起先,他依然唱得漫不经心。渐渐地,台下的观众们随着音乐唱了起来。这老歌是那么琅琅上口,曾带给人们几多欢畅美好的回忆。观众们与其说是在应和堂荷,倒不如说是在应和自己的青春过往。他们唱得那么尽情,那么投入,用手打着节拍,自娱自乐。彼此之间点头微笑着,在歌声中发现大家原来相识已久。这时的堂荷似乎也受了感动,唱得略微卖力了些,总算使演唱会的结尾还过得去。
    曲终人散,堂荷坐在一张过分华丽的靠椅里,跟观众合影,脸上依然带着傲慢而懒散的神情。而这样的合影也明码标价,每张三十美元。看堂荷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一定还嫌这样赚钱太慢了呢。
    我从他身边走过,丝毫没有兴致与他合影留念,心中为他感到悲哀。一位歌星老了,过气了,并不奇怪,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对演唱乃至对音乐的兴趣和热爱。离开了这种兴趣和热爱,我很难想象一名歌手的躯壳里还能残留些什么。我后悔看这场演出,为了心中一位明星的失落,也为这位明星心中失落的激情。
    
    幸好,美好的音乐犹存。让不朽的音符继续带给人们慰藉。
    我暗暗告诫自己:“杨澜,永远尊重你的观众和你自己。”
    我没能在堂荷身上找到夏威夷的精神,但是这并没有让我灰心。毕竟,夏威夷的色彩是绚烂的,夏威夷的人们是快乐的,夏威夷的空气太湿润,惆怅和悲伤在这里无法凝结。第二天,我便兴致勃勃地前往波利尼西亚文化村参观。
    波利尼西亚文化村与阳伯翰大学比邻而建。阳伯翰大学以传授太平洋诸岛艺术闻名于世,学生中不少是当地原著民的后裔。他们边学习,边余时间到文化村表演传统歌舞,也藉此增加收人,保障大学学业的完成。
    据导游介绍说,太平洋中夏威夷、汤加、萨摩亚、斐济等诸岛的原著民都属波利尼西亚人。他们的文化口口相传,没有文字可考。历史对于他们来说,是祖先一次又一次划着独木舟的航海探险。遇到战乱,或仅仅是为了发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向着茫茫大海进发。根据一段神话或传说,或根本没有方向,他们开始了大胆的漂流。惊涛骇浪中无数的沉没,子子孙孙的不息的繁衍,终于在大洋中寻找到一个个绿色的岛屿,也找到了新生活的希望。
    这是一种怎样的勇气和自信!
    他们有理由为自己健壮的身体和无畏的灵魂而骄傲。波利尼西亚人本来就高大健美,在资源丰饶的热带岛屿上,他们不愁衣食,更可以充分地发育身体。他们崇尚健康自然,完全没有“减肥”的概念。汤加等地更以肥硕为美。过去,我以为那里的人不思劳动,单纯窝在家里堆积脂肪。在文化村我才了解到,其实他们相当勤劳,也相当灵巧。比如他们房屋的四壁,就是以细细的篾席编织而成,手工精制。房梁上串着只有在深海才能采集到的贝壳,也十分美观。散懒邋遇的民族是没有这份闲心的。他们认为生活在天堂一样的岛屿上,面临美丽的海洋,沐浴充沛的阳光,实在没有理由愁眉苦脸。想吃就吃,要睡就睡,自然心宽体胖。好在他们的身材高大,并不因此显得臃肿,反而更增添了几份威风。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在这里绝对没有市常在一处展厅里,我看到了一幅黑白肖像照。照片上的妇人体态健壮丰盈。
    她似乎正在和谁说话,突然听见你的招呼,便转过身来,投以热情的目光,报以灿烂的笑容。这妇人是已故的汤加女国王。据说身高在1。90米以上,声音洪亮,性格爽朗,颇受本族人的爱戴。有一次,英国女王举行生日大典,遍邀各国首脑乘敞篷车周游伦敦。不料天空突然降下雨来,其他元首都赶紧拉上车盖,或撑起雨桑只有她,推开伸过来的雨伞,继续热情地与沿途同样淋在雨中的市民们打着招呼。她的棕色皮肤在雨中焕发着健康的光泽,她的真诚的笑容在雨中带给人温暖的关怀。伦敦人大受感动。英国报纸说:“她阳光般的微笑驱散了伦敦上空的阴雨,她的友善和快乐的天性让人无法抗拒。”如今,我在她的照片前流连忘返。如果她能从镜框中走出来,我真想跟她并肩坐在篾席上,聊聊天。虽然她是位女王,却一定不会拒绝。展厅外的小河中,波利尼西亚人的后裔在独木舟上表演着传统歌舞。头顶花冠,腰系草裙的姑娘们摆动起腰肢,在阳光中尽显自己的妩媚;入水如鱼,上树如猿的小伙子们喊着号子,重现祖先围猎丰收的激情。尽管这一切已因为现代旅游业的发展而成为了纯粹的表演,尽管今天的太平洋岛民早已超越了先人刀耕火种的原始阶段,然而我依旧能感受到那份属于这一方水土的纯朴和豪迈。这时,那翻涌的火山,曲折的峡谷,辽阔的海洋都被这如梭的歌舞交织 在一起,构成夏威夷——不,己不仅限于夏威夷,而是太平洋诸岛的无限风情。它是永远的热诚和乐观,是不懈的激情和生命。
    同样是阳光和海水,在希腊,它们让我沉静;在夏威夷,它们让我兴奋。
    我的梦想,是体验世界上每一块不同的土地和水域,然而现在,让我暂且忘掉过去和未来,用年轻的心去好好享受此时此刻的热带风情吧。
    
    跨越
    我终于来到了伊斯坦布尔,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当游船徐徐驶入博斯普鲁斯海峡,我的激动被青蓝色的水波荡漾得愈发明澈了:这绝不是一次平常的旅行,因为这水绝不是平常的水——这一带涟漪挽起的是:欧洲和亚洲。
    在这两块大陆的交接处,北面形成了白雪皑皑的高加索山脉,仿佛是天地之间永恒的惊叹号,冰冷着脸,向天空质问最后的胜负;南面则形成了明媚多姿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两岸虽迎面相峙,却不见刀光剑影,彼此都给对方留下一块余地,竟发现对手并非面目可憎。
    千回百转在这里交汇,竟使这一带山水葱葱郁郁,在地中海温暖的阳光里融合成一道完美的风景。两岸的城堡、民宅建筑风格非常相似,都兼有欧亚的特色。更有博斯普鲁斯大桥横亘两岸,把本已相似的自然人文牢牢地牵系在一起。如果方向感不明确,还真分不出哪面是亚洲,哪面是欧洲呢。
    遥想当年,无论是年轻气盛的亚历山大大帝,跃马扬鞭的成吉思汗的子孙,还是金装银饰的奥斯曼君主,都曾在这天堑处驻足极目,为跨越洲际,征服世界的勃勃雄心而踌躇满志。这亘古的界限,因为有了这些豪迈浪漫的故事而更显风流。
    我正沉醉于忘我的激情之中,忽听身边的游客中有人说:“其实这是条平常不过的海峡,只不过人们给它的两岸起了不同的名字。”
    这话真不中听。到了名胜,不去体会它的好处,反而冷眼旁观,扯上两句风凉话,正是我难以容忍的矫情——早知如此,您老又何必来呢?
    索妮亚是我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同学。记得第一天上课时每人做自我介绍。轮到她,还未开口,先笑起来,然后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实在不知如何介绍自己。是这样:我叫索妮亚,我的父亲是德国人和英国人的孩子,我的母亲是西班牙人和秘鲁人的孩子。我出生在法国,那时父亲在法国做外交官。不到两岁,全家搬到南美,先后在巴西、智利、秘鲁各住了三年,后来我在德国和法国上学,再后来到了匈牙利和俄罗斯。今年我二十四岁,又来到美国读硕士学位。
    我会六国语言。我的自我介绍完了,实在太长,对不起。”
    大家都听糊涂了:“索妮亚,你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公民。你认为自己首先属于哪个国家呢?”
    “不知道,”索妮亚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搞不清,干脆也不想搞清了。虽然我有两本护照,但是地球才是我真正的国家。”
    对于我来说,索妮亚的经历实在具有传奇色彩。但我很快发现周围的不少同学都有与她相似的背景。每当问他们“从哪里来?”这个问题,他们都耸耸肩膀,然后开始冗长的解释:他们都是混血儿或移民,如果想知道乡关何处,那得先从父亲的祖国开始,然后是母亲的,或者是自己的出生地。。总之是一笔糊涂帐。
    不过,困惑的深浅不完全取决于他们所涉及的国家的多少,而且在于影响他们的多种文化的差异。他们常常反问:“从哪里来?你是指我的血统,还是出生地,还是文化?”
    明子的父母都是移居巴西的日本人。她出生在里约热内卢,从小接受的是葡萄牙语教育,高中毕业后来到美国读书,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她喜 欢吃日餐,却坐不惯榻榻米;觉得巴西是最美的国家,可是行为作派越来越美国化。不过,她的英语明显带葡语口音。
    “我是一个喜欢美国生活方式的懂葡萄牙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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