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繁华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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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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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是给你福晋的。”我不禁微笑起来,转眼我也是人家婆婆了。粗略检点一下,不过是绫罗珠翠女人家的东西,一迭连声喊蕊心来:“你辛苦一趟,跟着五阿哥一道去,这些上头就你还明白些。”
  蕊心迟疑:“主子,您的药……”
  “没事儿,你就去吧。跟前留个人煎好了接进来就成。”
  前几天夜里陪着他批折子,斟茶说话儿磨得太晚。弘昼和蕊心走了,困意上来打了会瞌睡。醒来已是中午,桌上摆着一碗药,摸摸已经温了,照例是内务府特制五彩珐琅薄胎瓷,外贴鹅黄签子,问了一声,外头有人应着。
  药味冲进鼻子就一阵恶心,赶紧放了碗扑在一边干呕。赶紧有宫女跑进来:“主子您怎么了?”
  “给我倒碗白水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杯水才缓过劲来。
  “这个太难闻了,没法喝。帮我倒了去。” 这什么药方,还不如不换,比前阵子吃的那些还教人恶心。光闻味儿就吐,吃了还不得立马挂掉?
  她只一味劝我:“主子,皇上知道要生气的……您忍忍,趁热喝了吧,药越凉越难入口。”
  “算了,先放着吧。”正想着等会儿自己偷偷倒掉,外面一阵有序的脚步声,是他回来了。真叫一个惨,这下我想赖也不成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他一眼扫过四周,不开口,也不搭理我,不阴不阳嗯了一下进了里屋暖阁,表情绷得一本正经,眼底隐隐有促狭笑意。
  我不理他,他在里头等得不耐烦,一个劲吭吭的咳。我只在外间转悠,赏花看草品鉴字画,就是磨叽着不进去。苏培盛知机,赶紧吆喝着人都退下去。
  不多一会他亲自出来兴师问罪:“叫你半天了,怎么不理人?”
  “敢情皇上这半天是在叫奴婢?那奴婢可得多谢皇上赐名嗯哼,皇上满意否?”
  “就会耍贫嘴,这药都凉了怎么还在?”他一句话我就无言以对。
  “味儿太难闻了,不喝行不行?”额角抵着他下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装可爱。
  “不喝,行啊。”这么痛快?我正要去吻他以表感激之情。“等有了孕就不用喝了。”
  恼得不行抬手捶他:“你就害死我吧,害死我吧,生天申那会儿都差点没命,这会儿这么大年纪了还逼我生,我看要孩子是假,预备拿药毒死我是真。反正你是皇上,打了你是一会要死,吃药是立刻就死,早晚是死,你看着办吧。” 开始撒泼耍赖,今儿我算和他杠上了。
  这热热闹闹的唱念做打闹得他哭笑不得。“这又不是砒霜,不嫌糟蹋你这套全挂子本事?”
  “站着说话不腰疼,您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要不您喝一口,我就喝这一碗。”我拿定主意跟他死磕到底。
  他尝了一下就咬牙拧眉的,见我憋笑憋得不行,到底面子下不去硬灌了一口,立马捂住嘴左右环顾,我知道他要吐,强忍着笑递上漱盂:“快吐了吧。别死撑了。”眼看生生咽了一半,另一半还是没撑住,又张罗着倒水给他漱口。
  他笑得尴尬:“要不……让太医院再换方子?”
  我没好气:“现在知道我受了多大罪了吧?吃什么都没味,都是这药闹的。这些天我瘦了多少,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边说边掳袖子亮胳膊给他看。
  下一秒我已经被放倒在暖炕上,惊叫出声:“大白天的这是干什么你……”
  他似笑非笑放低身子:“真瘦了?我来验验……”吻得我几乎窒息。忽然他整个身子慢慢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笑着伸手推他:“别闹了,装得真像……”话没说完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满头的冷汗,面若金纸神情狰狞,喉间格格作响却说不出话。
  我哭叫着大喊来人,凄厉沙哑如同枭啼。一时门外喊声震天的传太医。陷入昏迷前那一瞬他竟然在笑,那样惨白的笑容“末儿……别怕……” 断断续续,紧紧拉着我一刻不肯放开。
  现在才意识到,生命也好,荣宠也罢,我的一切都和胤禛血肉相连。没了他,我就只能像眼下这般,被强行摁跪在皇后面前,接受她的厉声讯问。多诡异的场景,毒杀的目标明明是我。
  “药是给奴婢的。下毒的人是要杀奴婢来着。”
  “好张利嘴。既是你的药,皇上怎么会喝?还不是你百般哄骗皇上。”她怒极。出了这样的大事,不忙着追查谁下的手,却把我拿下要打要杀。明白了,再明白不过,什么也不用说。
  我低着脖子没情没绪,心似油煎:“好好的,奴婢为什么要害皇上?皇上要真有什么万一,奴婢自然随了他去,不必劳动娘娘玉手。娘娘若想拿奴婢明正典刑呢,也好歹等皇上龙体康健再发落也不迟。”
  她恼得一掌拍在桌上:“好个泼贱奴才,皇上待你恩情天高地厚,不思回报也罢了,处心积虑弄这谋逆的事,可见一窝子都是杀不怕的奸佞反贼。来人,把这个妄图弑君的贱婢押往内务府听候发落。”
  一干人等吓得大气不敢出,畏畏缩缩不敢动弹。正不可开交之余,一直守着胤禛的十三听得屋外纷闹疾步出来“娘娘请听臣弟一句,此事攸关圣上安危,事态未明前云惠姑娘仍是重要人证。毒杀万乘之尊何等大事,决非她一个人所能办,内中必有勾连同党共谋,难保这些丧心病狂的鼠辈见事败不会灭口。为免人证有失,娘娘要是信得过臣弟,就由臣弟将她带回刑部天牢审问,假以时日定能水落石出。个中利害还请娘娘三思。”
  十三退开几步,双膝跪地向她郑重行下大礼。皇后哼了一声不再开口,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宗人府去过,刑部倒是第一次来。胤禛还没醒,十三日夜守在养心殿寸步不离,指派心腹送我进了刑部,小屋子挺干净,也没脚镣手铐。十三的随侍太监对我点头哈腰“王爷叫奴才告您一声,先委屈几天,千万别着急,总之一切有王爷在。”
  天亮了十三才来看我,憔悴得什么似的,两眼全是血丝。“皇上醒了,正寻你呢,过会儿收拾妥当了我送你回去。”
  “不审明白,皇后娘娘那里肯干休?”坐牢坐成宿命,也是一大奇观。还好十三及时把我藏到刑部,要是进了内务府一动大刑,十成十现在只剩尸体一具,哪还有闲心跟他说笑?
  十三一笑:“放心吧,现在没你的事了,都查清楚了。当时接药的宫女半夜上了吊,叫什么茜雪的,死前还留了绝命书,说为旧主皇贵妃年氏报仇,没想到误毒了皇上。你跟前本来轮不到她侍侯,只因跟前几个大的恰巧不在,她留了心接过来,太医院的也没在意,你又在屋里睡着,竟让她成了事。”
  原来是她,她本在养心殿当差,好几次都鬼鬼祟祟,我懒得理她们这些伎俩,直接让苏培盛把她扔给年贵妃。年贵妃死后,不知因了谁的势力她一波三折的又调回养心殿,平日只负责洒扫粗使,一向近不得我身边,没成想百密一疏让人钻了空子。
  毒药、投井、绝命书……多完美一出大戏,完美得透着假。真正死无对证,台前幕后都成了死人。真正的那个人依然隐身暗处,撇得一干二净。
  时辰眼看差不多了,十三起身,看我还恹恹的坐着懒怠动弹,低低叹息:“皇上无家事,家事就是国事。若是穷极追比,怕只怕藤蔓虽除,根本亦动,打老鼠伤了玉瓶,倒污了已故贵主儿令名。既然凶嫌死了,倒也罢了,这样对你、对四哥、对……别人都好。”
  他明白,他果然明白。“我听你的就是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我对他微笑,心底逸出无力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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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面色唇色仍旧惨白如雪,气息微茫似有若无,看见我才微微笑了笑,拉着我问:“这么半天你去哪儿了?”
  “我哭得什么似的,怕吓着你,就在别处待了一会儿。你别管我,自己保重些就好,迟早被你吓死。”我云淡风轻解释这一天的去向。
  “别怕,一切有我在。”他闭目微笑。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不肯再放开。
  禁不住笑了一笑,反正他看不见,忙伸手去抹泪。这个人真是,总觉得地球没了他就不转了。除非有一天龙归大海,否则活一天操一天的心。守到他睡熟了,我站起来活动活动,准备去书房找本书看解解闷儿。
  随手带落隐在两排书间一个羊皮小匣。是他的密折,我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可匣子没上锁,里头的黄绫折子掉出来跌开了。
  “……为奏闻事,奴才等已将鄂七十尸棺运回,葬于密云……伏乞天语指示遵行,并未令一人知晓。为此缮折谨奏……”我迟缓地去看底下的日期,是雍正二年。
  我阿玛因继续跟允禟来往,在二年六月被革职发往三姓地方,这个我知道,原来在半路上就去世了。他一直瞒着我,只暗中叫人把尸身运了回来。整整五年,他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他甚少让我进他的书房,整理也从不用我,说是怕我累着。我居然就信了。
  不知过了多久还呆呆坐在地上,舍生赴死易,离情弃爱却这样难。这是早晚的事,我知道,却仍无法坦然接受。窗外明了又暗了,朦胧间似乎蕊心来瞧过好几次,只不敢叫我。
  他终于出现了“怎么了?身子不好……”俯身轻声探问,看到地上的匣子和折子就住了口。
  我盯着他笑起来:“奴婢还得谢过您的隆恩呢。总算没有曝尸荒野。”满眼是泪视线模糊,屋里没掌灯,他整个人隐在暗影里看不清。我阿玛一直不肯收手,或者由于我让他蒙羞,或者由于他和允禩允禟同气连枝的关系,而胤禛为了皇权势必要处置了他,最后革职放逐死于途中。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我拂开他扯住我衫袖的手径直走开。我就是个傻子,以为流放便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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