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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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6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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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们都站在两边,院子的中央空了出来。只见台阶下边儿,一颗孤零零、血淋淋的头颅,眼睛还睁着,嘴巴还张着。



  二十几个衣衫光鲜的人物被带了进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妍有丑,都跪在院子中央。



  地上的那颗头颅,马上就被认了出来。悲痛、惊恐、愤怒、绝望,交织在一起,这班人顿时大放悲声,有的人哭得声嘶力竭,瘫倒在地。



  伊克桑背着手,目光冷如寒冰,任由下面的人哭天抢地的哀嚎。



  这班人中。有四个比较特别,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大放悲声,他们不是李世忠的家人,而是——韩荣翰、高华林、罗德胜、尤先达。



  如此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伊克桑向那个带队抓人的轩军军官点了点头,军官会意,掏出左轮手枪,枪口向上,扣动了扳机。



  “呯!”



  一声巨响,在场人等。都大吓一跳,院子里面的哭声,立即弱了下去。



  那军官随即断喝一声:“够了!收声!”



  哭声立止。



  有的人,伏在地上。背脊不住抽动,但,不敢再哭出声来了。



  伊克桑开口了,语气像结了冰一样:“我,伊克桑,他他拉氏。敕命轩军松江军团第三师师长,提督安徽军务,封一等子爵!你们可都记住了!地上的这颗头颅,是我亲手砍下来的,想报仇的,尽管来找我!”



  伊克桑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整座巡抚衙门,无不凛然。



  “李世忠怙恶不悛,逆迹著彰,死有余辜!”伊克桑重重地“哼”了一声,“本该查看家产,穷治党羽!”



  地上跪着的人,不由自主,身子齐齐向下伏了一伏。



  顿了一顿,伊克桑略略放缓了语调,说道:“不过,朝廷宽恩厚典,尔等若奉旨唯谨,李逆虽恶,罪止其身,不及妻孥;恩出格外,旧部下属,不事株连!一句话,只要晓事,我不再多杀一人!”



  “若不晓事,”伊克桑狞笑一声,“我刀快不怕你脖子粗!”



  “有的人,心里边儿也许正打着小九九,说不定还有想铤而走险的——很好!本人提督安徽军务,洗剿皖省逆乱,正是责无旁贷——我等着你们!”



  “有人大概以为,伊某人只带了五百兵来安徽,济得甚事?嘿嘿,济不济事,试一试不就晓得了?”



  “另外,告诉各位,轩军一部,驻扎镇江,一个电报打过去,坐轮船招商局的汽船,溯江而上,不过两日,即到安庆!嗯,斩两千颗人头,就足以将大清河水染红了,长江嘛,比大清河要宽阔许多,嘿嘿,这个倒是真不晓得:到底要斩多少颗人头,才能够将长江水染红?”



  语气中凶狠毒辣之意,不要说跪在地上的人听了浑身颤抖,四周站立人众入耳,亦为之胆寒。



  “剿洗张六的差使,没轮得上我,”伊克桑“格格”一笑,“如果安徽这边真出乱子了,嘿嘿,我这个一等子爵,大约就可以晋伯爵了!”



  “明白告诉尔等!”伊克桑变了声调,脸也扬了起来,“明日开始,朝廷就要大举整顿两淮盐务!该吐出来的,给我吐出来!该放开手的,给我放开手!再不要心存侥幸!若还有不晓事的,甚或还想跟朝廷掰腕子的,我也懒得再和你们废话:前边儿有一个张六,这边儿有一个李世忠,都是顶好的榜样!”



  这段话,好像……不止是说给跪在地上的人听的啊?



  站在四周的人,看着地上那颗瞠目结舌的头颅,有的人心里边儿怦怦乱跳,有的人腿肚子好像就要转筋,有的人更甚,尿意大盛,几乎就要失禁。



  伊克桑的语调,又微微地缓了下来,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李世忠是奉密谕处死的,你们谨守本分,他就不算明正典刑,台面上,可以算是‘暴毙’。皇上和皇太后恩施格外,你们可以自择一子侄,入国子监读书——嗯,听明白了吗?”



  “入国子监读书”,这就算“荫生”了。不过,用老爸的人头换来的“荫生”,大清开国以来,不知道有没有第二例?



  跪地的人群中,发出了低低的、呜咽着的、参差不齐的谢恩声。



  唉,这个情形,实在诡异。



  伊克桑依旧紧绷着脸,但心里边儿却暗暗松了口气:咱是没念过多少书的,平日里给士兵们训话讲的都是大白话,今儿这大段大段的“台词”,一口气儿都背了下来,一个结巴也没打——我容易吗我?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今天这场大动作,伊克桑赴皖之前,关卓凡以降,轩军相关人等,早就在暗地里紧锣密鼓地筹划了。不过,伊克桑将要如何对付李世忠,在他到埠之前,安徽巡抚衙门是一丝儿风声也没有收到的。轩军那边晓得,李世忠在安庆手眼广大,连巡抚衙门里都有他的内线,砍他的头,找安徽方面帮忙,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军调处安徽情报小组,在完成“游说”英翰交出李宗绶、宋尊邦的任务后,并没有撤回北京,继续留在当地“潜伏”,只是更换了“工作对象”——李世忠。关于李世忠及其心腹的情报,基本上是这个小组提供的,包括韩荣翰、高华林、罗德胜、尤先达四个人的住处、行踪,等等。



  午初一刻,李世忠一入巡抚衙门,索拿他的家人和心腹的“提标亲兵”便出动了,巡抚衙门外弛内张,李世忠彼时其实已入罗网,再不容他逸出了;午初二刻,李世忠入席,巡抚衙门立即断绝内外出入,连一只耗子也不许进出。



  韩荣翰、高华林、罗德胜、尤先达四个,则早被军调处盯上了。军调处行动队已先伊克桑到达安庆,午初二刻一到,事先埋伏好的行动队立即动手,将四人一一拿下。为防韩、高、罗、尤四个啸聚反抗,行动队都带了巡抚和提督的“公事”,不过,都没真正派上用场。西洋戎装的“提督亲兵”小队随后现身,韩、高、罗、尤四个,本人也好,下属也好,没有一个敢反抗的。



  如果单为杀一个李世忠,并不需要这么麻烦,但若求最大的震慑效力,这个鸿门大宴便必不可少:不仅要震慑李世忠的党羽——这是为免除后患;更要震慑安徽全省,乃至两江,苏北尤甚——这是为接下来的整顿盐务预热。



  是的。伊克桑说“明日开始,朝廷就要大举整顿两淮盐务”,绝非虚言恫吓。



  对中国的盐务——主要是两淮的盐务,做彻底的改革。是关卓凡一以贯之的理想。



  这条路上,有多少荆棘坎坷,作为穿越者,关卓凡一清二楚。但是,正因为他的穿越者的身份。关卓凡同时也一清二楚:这条路,非彻彻底底走通了它不可!



  这是因为,盐务于中国,实在太重要了。



  重要到什么程度?



  其中的两淮盐务呢?又是一个什么地位?



  拿乾隆朝为例来说说吧。



  彼时,两淮盐课,每年上交盐税六百万两以上,占全国盐课之六成。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清朝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主要包括三块:田赋、盐税、关税。其时,全国每年地丁收入,大约是两千六百万两。就是说。盐税占田赋的小一半,两淮盐税,又占全国盐税的大半。



  盐税,只是朝廷从盐务获得收入的“正项”。除此之外,国家每有重大军事行动,或天灾年荒,或河防工需,或巡行庆典,盐商就捐输报效。留意,这些“捐输报销”。可不是想给就给,想不给就不给,也不是想给多少,就给多少。这都是有一套“潜规则”的。你如果不给,或者给得不够数,以后就不要再吃盐商这碗饭了。



  盐商“捐输报销”的数目,难以详考,但是,仅两淮盐商的报效。整个乾隆朝,通扯计算下来,就有四千万两之钜——这还是“不完全统计”的结果。



  “两淮岁课,当天下租庸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一字不为虚设的。



  清朝盐政之盛,在乾隆朝达到顶峰;之后,和国势一起,每况愈下,到了道光朝初年,已经是一塌糊涂了。盐壅商困,私贩猖獗,纳课不前,亏空巨大,无以弥缝,基本到了“山穷水尽,不可收拾”的地步。其中,两淮盐务之不堪尤甚,几近病入膏肓了。



  当时的两江总督陶澍,大举变法,改纲盐制为票盐制,似乎颇见功效,但是——



  关于陶澍的变法,关卓凡有自己的看法;到底应该如何整顿盐务,关卓凡也有自己的一套章程。这些,后文会详细讲述,此时暂且按下不表。



  我们先来说说关卓凡的一个穿越以前所无、穿越以后才生出来的想法。明白了他的这个想法,我们会更加了解,他何以会花偌大力气,下偌大决心,整顿中国的盐务,甚至,很有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意思了。



  穿越以前,关卓凡认为,清末的中国,和西方的差距,是“全方位”的。这个看法并不错,但是,穿越之后,关卓凡慢慢儿发觉,这个所谓“全方位”,还是有讲究的:这个时代,中国和西方的差距,主要是在科技、制度、文化上面;但在某个方面,中国并没有被西方明显拉开距离,这,就是货币意义上的财富。



  就是说,中国还是“有钱”的。



  穿越之初,关卓凡苦于这样一个困境:中国要复兴,要重新崛起,要变身为近代化乃至现代化国家,就一定要先完成工业化。可是——工业化所需要的原始积累从哪里来?



  原始积累这样东西,来源无非两个,一个是明火执仗,出去抢人家的;一个是关起门来,自己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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