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当国》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衙内当国-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蔡倏叼着盘子拱手:“嗷(高)哼(兄)挺(请)呢(了)。”



  蔡倏是高登的老朋友了。



  高登穿越到北宋之后,有时会在夜里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含混不清,又拖得老长,“高……登……”“高……登……”,像恐怖片里叫魂一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最诡异的是,只有高登能听见,缎儿却听不到,以为高登撞邪了,于是这件事给人的感觉就更加可怕。几天之后,林老道吹牛的时候说起,他们修道人士的耳目远比一般人聪敏,修为高的甚至能听到花朵绽放时的噼啪声,草叶生长时的咔嚓声,和雪花飘落时的哗啦声。虽然林老道用的象声词都比较奇怪,但是高登也想明白了,缎儿听不到,自己却能听到,可能跟自己任督二脉打通了有关。



  有一天晚上,叫魂声再度响起,高登壮着胆子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声音来自院墙外面,高登走到墙边的时候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外面那个人在喊:“高……登……你……死……了……没……有……没……死……出……来……玩……啊……”



  此时的高登已经身手灵活,随便助跑两步,轻轻一跳,手掌便搭上一丈多高的墙头,再微一借力,就翻身骑在了墙上。在墙外面喊他名字的人,就是蔡倏。



  蔡倏是蔡京的儿子,在高衙内的记忆里,他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风。



  蔡倏少年时代是个天才,五岁能诗,被视为堪比晏殊的神童,十几岁的时候惊才艳艳,名震东京。蔡京对他格外看重。之前蔡家子弟要么是被赐进士出身,要么就是因为恩荫而有官做,但蔡倏,大家都觉得如果他去参加科举考试,进士及第毫无悬念,就算中了状元也不会让人特别意外。可惜在科考之前,蔡倏意外坠马,昏迷多日,智商和文学上的才华都摔得粉碎,等他醒来之后,世界上再也没有蔡神童,而多了一个蔡大傻子。



  蔡倏被动弃文之后开始学武,每天打熬力气,舞枪弄棍,再加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年的光景,就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威武雄壮的汉子,性子也变了,喜欢惹是生非。白天在家里捣乱,去家族学堂里散布读书无用论,说老蔡家的子弟不读书照样当官,所以最好学打架,其次是学跑步,因为蔡京、蔡攸名声太差了,蔡家子弟仇敌遍天下,打架和跑路的本事比较实用,遇到敌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一到傍晚,蔡倏就跑出去游荡,瓦舍、酒店、青楼、寺庙,哪儿有热闹就去哪儿,谁要是敢拦着他的,他就打谁,手上几无一合之将。



  根据高登判断,蔡倏的武艺其实稀松平常,打遍汴梁无敌手主要是因为他的武器过于霸道。蔡倏的武器是一长一短两根木棍,短棍名叫“粗又硬”,长棍叫“黑且长”,被他打上一两棍皮不伤肉不破,但是不管被“粗又硬”抽了,还是被“黑且长”捅了,总让人觉得膈应,一般的市井混混不敢跟他动手,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又都不愿意跟他动手,这才让蔡倏闯下了一个净街太岁的名号,跟花花太岁高登,可谓一时瑜亮。



  高登从蔡倏身上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小朋友般的友谊。高登在家闭关,不能出去玩乐,蔡倏就每天晚上蹲在墙外面给高登讲东京的大事小情:东角楼下瓦子里的泼皮大乱战,酸枣门外护城河里惊现无头女尸,还有人看见一个行动如风,又像狗又像人的怪物,掠食小儿……



  高登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蹲在地上,双手耷拉在身前的蔡倏。蔡倏愣了一下,叫起撞天屈:“那玩意叫‘黑眚’,是五行之中因为水气而生成的妖怪,不是我啊。”



  高登挑起大拇指,不愧是昔日的神童,文化水平一个跟头摔没了,还知道“黑眚”是什么玩意,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被人怀疑是黑狗了。



  靠着小广播蔡倏,高登“衙内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在心中影影绰绰拼出了汴梁的大概样子。
第八章 闻焕章的阴谋
  说回高登出关这天。手里的暗器扔光了,偷袭者们又变回了园丁、杂役和丫鬟。



  园丁一拍大腿,园子里的垂杨柳该修剪枝条了,朝高登唱个肥喏,然后抄起一尺多长的黑铁剪刀走了。丫鬟摸摸脑门,我就觉得有什么事,后院还有两大桶衣服没洗呢,向高登道了个万福,奔侧门而去。杂役站在那儿想了半天,看着一地狼藉,说,哎,这一地的破烂该收拾收拾了,灰溜溜地拿着扫把开始扫地,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提醒自己,以后可得长记性,不能跟园丁和丫鬟一起埋伏少爷,他们太没义气了,打完就跑,从来不会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



  高登抓着蔡倏嘴里的盘子,扯了几下也没夺下来,还惹得蔡倏“呜呜”耍厉害。



  高登说:“蔡兄刚才那个一飞冲天,真是干净利落,别说是个盘子,就算是家雀儿,也要被你一口叼住。”



  蔡倏笑着拱手:“高兄过奖了,你那一套……那是什么玩意?”



  高登趁他说话,把木盘抢过来扔给杂役。木盘上留下两个足有一分深的牙印,杂役心里暗暗赞美净街太岁的好牙口。



  高登笑着说:“我那是直体后空翻空中转体两周半接八个托马斯全旋。”



  “好,我记住了。”蔡倏眼珠转得飞快,把高登的话写入脑子里:“高兄这套直体后空翻空中转体两周半接八个托马斯全旋也很干净利落。”



  高登也又拱了拱手,说:“蔡兄过奖了。”



  蔡倏和高登对着哈哈大笑,他们两个都肺活量惊人,一直笑到杂役把院子清理干净了,都还没有中气衰竭的迹象。



  高登说:“蔡兄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呀?”



  “高兄,你这记性还不如我呐。我可是曾经从马上摔下来,脑壳先着地的家伙。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你出关,小弟我做东,在樊楼宴请高兄嘛。”蔡倏挤挤眼睛,“高兄想必嘴里已经淡出个鸟了。”



  “别这么说。”



  “哎呀,高兄何必如此客气。似咱们这样的好汉子,整日介关在家里,不能出去饮酒作乐,当然嘴里会淡出个鸟来。”



  “哎呀蔡兄,鸟字在这里同**字,意为雄性动物生殖器是也。我等大好男儿,既无分桃之好……”



  “去年新桃上市,我吃桃吃得好好的,是谁非要咬一口来着?”蔡倏摇头晃脑,不以为然。



  “……又无断袖之癖,嘴里岂能淡出个鸟来也么哥!”



  蔡倏一张嘴,就跟念白一样,这种独特的说话方式很容易激发起对话者的攀比心理,其中原理类似于两个人说话,其中一个是大嗓门,另外一个人也会不自觉地开始嚷嚷。高登每次都会被蔡倏拐跑,逼急了连元曲里的语气词“也么哥”都上来了。



  蔡倏穿得也像在扮戏文: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身穿一件白底印着桃花的对襟长衣,衣襟从领口到下摆都绣着金边,微风拂动,长衣里面衬着的贴身软甲若隐若现,脚下是一双薄底快靴,黑且长斜背在身后,粗又硬直挂在腰间。蔡倏身形挺拔,五官也俊朗,如果只是不言不笑地站在那里,正是一派风流游侠的气派,桃树成精也不过如此。



  当然,蔡倏的衣着在当时得算是奇装异服,不过也没有人会要求衙内规规矩矩地穿衣服。不是对衙内网开一面,是大家都不太拿服饰方面的禁令当回事。



  大宋基本上是一个崇尚华丽的时代。刚开国的时候,对服饰的要求比较严格,传习了从隋唐延续下来的传统,衣服的颜色和样式,要根据社会地位来分,一品到九品官,分别可以穿紫、红、绿、青四个颜色,小吏和普通百姓,跟黑白无常一样,只能穿黑色和白色,而且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穿衣规则,比方说,当铺里的伙计必须穿一身黑,头上不能戴头巾或者帽子,上学的学生要穿白色长衫,算命的必须把自己往老道的方向打扮,头上要戴披云巾,穿错了或者故意乱穿是要打板子的。



  但是,臭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宋人民对美的需求压制住了对打板子的恐惧。除了天子冠服上的颜色和图样没人敢尝试之外,其他颜色和佩饰都被士庶理所当然地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果所有在穿衣戴帽方面僭越的人都要排队打板子的话,能把开封府里的三班衙役活活累死,衙役打人之前也得先把高巾大袖的衣服换掉——他们自己穿得也常常不合规矩。



  看着盛装打扮的蔡倏,高登觉得自己穿得太随便,先找了个软脚唐巾戴在头上,又翻箱倒柜了半天,最后选出一件大红底子的落花流水锦缺袴衫穿上,用突厥风格的舞乐纹铜鉴金蹀躞带束腰,下身是绿色的束腿裤配乌皮靴。



  在缎儿看来,高登这一身已经不只是奇装异服了,她犹豫地说:“衙内,你这身打扮有点问题,红配绿……”



  “赛狗屁是吧?”



  缎儿使劲儿点头。



  “你不懂,这叫撞色。”看见缎儿不服气的样子,高登又说,“关老爷是大红脸吧?还不是穿着绿袍子?”



  缎儿觉得高登的反驳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儿。蔡倏的时尚品位比缎儿好多了,眼睛一亮:“哎呀,花花太岁果然是花花太岁。”



  高登在他的软甲上敲了一拳:“净街太岁也果然威武雄壮。”



  两人哈哈大笑,把臂同行,招摇过市。



  跟单独开设东西两市的唐朝不一样,宋朝已经不再依赖独立的市场,作为生活区的“坊”和作为商业区的“市”混杂在一起,“走路”到这个时代终于升级为“逛街”。已经到了傍晚,路上仍然车如流水,行人如织。蔡倏和高登的哈哈大笑,就像两辆炸街的摩托并排行驶,虽然造成了一定的精神污染,但也算是一种示警。汴梁人民对净街太岁和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