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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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该如此-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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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过得不快乐的,你要乐观起来,对朋友的仇恨你要把它淡化掉,淡化得无影无踪。我们应该用真诚的心去接纳朋友的友情,用宽容的心去原谅朋友的错误。”陈兵叫道:“我不懂得宽容,我只知道我恨谁,我爱谁。”他头颅沉重,但心更沉重,有仇恨压在上面。陈晓飞继续安慰道:“没必要的,阿兵,我知道你虽然醉了,但心里明白,我便告诉你什么是宽容——当你一脚踩碎了茉莉花,它却把香味留在你的鞋跟上——这就叫做宽容。”

  好容易送了陈兵回来,已是鸡鸣时候,陈晓飞却全无睡意,况且看见父母和妹妹都坐在堂屋里,他知道大家心里难过,想要去安慰一下父母,却见陈晓艳也从房里出来了,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大家便对陈晓艳说些宽心的话,不觉东方已现鱼肚白了,张明英要去拜佛求神。陈晓飞平时最反感她搞迷信活动,此时却没说半句反对的话。待张明英求完佛祖拜毕观音,天已放亮了,酒客们又陆续而至,院里重起昨日一般的喧闹,主人只得强颜欢笑去招呼。

  酒席已经摆过了,日头渐渐升高,张明英把陈晓飞叫去身边,给了他二十元钱说:“呆会儿你姐对你哭的时候你便把这二十元钱揣进她的衣包里。”陈晓飞说你一起给她不就可以了,要我来多事干什么?张明英斥责说:“你懂什么,这是礼节,是给你姐的发财钱。”遂把钱放在他手里,陈晓飞只得收下,又去叫少天灵帮忙招呼刘文君和洪金庭二人。

  随着一声锣响,陈晓艳披红戴绿,被迎亲的和送亲的簇拥出门来了。她先把捂住脸的毛巾挪开一角,看清了本家叔叔阿姨站的位置,再走上前去迎面跪下哭一阵,受了这大礼之人或多或少都往她衣包里塞进一点钱。陈林周和张明英不忍心看见这伤心的离别时刻,躲进了房间里暗自垂泪。

  陈晓艳哭得有些感人肺腑,终于被簇拥着走出院子,离开陈家,离开黄缪村寨了,去追寻一个梦。过了许多日,陈晓飞心里都换得患失的,他觉得有一种关系在他身上逐渐地淡化,是亲情还是友情,却有些说不清楚。这问题仿佛是他想去思考的,但按父母的意思,这又不是他应该想的,他唯一应该想的是学习问题。初中过去了,高中又来了,大家都说他们朝大学又跨进了一步,所以更要加倍的努力。

  这日要进城去报名时,李云惠把张小生领来,说陈晓飞稍微熟悉城里的环境,要他在日后对张小生多看待些。于是在各家长的千叮万嘱下,他们怀着壮志雄心上路了。

  在奇鹿城的学校的排名,以一中居首,二中其次,三中再次,依次的下去。陈晓飞、陈晓友及张小生能进三中也还过得了他人的评判,但少天灵在五中就多少落了些别人的议论。陈晓飞与陈晓友果然分在同一班——高一四班,二人为能同班兴奋不已,报道后又去找刘文君玩。刘文君也考取了三中,至于洪金庭考取了一中。二人与刘文君聊了一会,去找张小生,却已回他父亲的住处了。张小生的父亲张龙复在城里骑人力三轮车,自己租有住处,为了更好监督儿子学习,便把张小生叫在一起同住。陈晓飞也与父亲在沙灵街内租的房子里同住,独陈晓友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小屋,因为三中的住房紧缺,陈晓友的分数又不是很高,所以无缘住校。少天灵在五中,也都把一切安置妥当了。

  转眼已开学两周。陈晓飞如身在梦中,全不知要干些什么。同桌刘梅喜欢看书,且拥有许多名著,他可以借来读,收益非浅顿然眼界大开,才知道世界上除了今庸古龙外还有这许多大家,譬如鲁迅巴金,譬如钱钟书老舍……陈晓飞觉得自己热爱现代文学胜于古代和当代。对于古代文学,他是觉得古文太深奥难懂,对于当代文学,他是觉得垃圾太多,不是么,如今好些书卖的不是书本身的价值,而是作者的名气了,只要有了名气,写出什么来都具有商业价值,就有发表处,这样的情形下,垃圾会少么?

  这个周末,因父亲要回家,大约一周后下来,便留下十五元钱给他买菜,得节省着用。陈晓飞闲及无聊,就去逛街,信步走到一个书店里去。他看到一本《鲁迅小说全集》,忍不住花十二元钱买了。于是一周的菜钱被占去十五分之十二,此后就只能整日用面条充饥。不过菜的牺牲好歹有些回报,因为他读了《狂人日记》后仿其语气句式写得周记一篇,颇受语文老师李洪七的好评,不仅给了一个优,还作范文在班上朗读。李洪七说:“这位同学的文笔很流畅,组材很好,所写的作文思想内涵比较深刻——如果在文学路上坚持发展下去,这位同学将来定是前途无量的。”——这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没想到改变了陈晓飞的人生价值观,多年以后陈晓飞还想不明白,李洪七这句话是度他上了天堂还是送他入了地狱,只明白这句话使他对人生有了更强烈的追求,他想若他的追求成功便是上了天堂,失败则是入了地狱,但他又一直在失败中徘徊——陈晓飞被甜言蜜语灌昏了头,察言观色总是感觉到别人眼光里的羡慕,真如升天了一般的高兴,一次次想起李洪七的话,认为那是先见之明,他陈晓飞兴许就是未来文学领域里的一块金子。自豪时骤然生出壮志雄心,发誓要做文坛巨匠,渴望能握一把鲁迅手中那样的匕首。

  放了学,陈晓飞让陈晓友先回去,他想把周记换得的风光与好友分享,去找刘文君,不料刘文君说:“小小一篇周记有什么值得夸耀的。”陈晓飞听了泄气不少,有对牛弹琴的遗憾。刘文君又说:“不过挺羡慕你的,有些文学细胞,没事、无聊、心烦的时候可以看书消遣。”陈晓飞才高兴起来,觉得有文学细胞值得骄傲,好比男人抽烟自以为是气质的体现,却不在乎尼古丁的害处,陈晓飞也未看到“尼古丁”,还是刘文君提醒他说:“不过过于沉溺课外书是会耽误学习的。”

  三中在每个周末都要补课,陈晓飞对此颇为不满。然而这对他没有产生多大影响,因为他一心只想看小说,是坐在教室里看还是坐在家里看没多大分别,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还更喜欢坐在教室里看呢,因为他父亲对他要求极为严格,是不允许他把时间花来做“看课外书”这样的杂事的。不过这个周末他的怨言成倍地增加了,因为这久吃面条太多,肚子变坏了,如果不补课的话他就可以躺在床上休养休养。

  陈晓飞他刚走进教室里肚子便怪响起来,忙用短跑速度向厕所冲刺,因一时慌张而未分清男女,听得一个女高音尖叫不止时,他才知道自己瞄错了方向。这一次过后,他依然不停的在厕所与教室间往返着,一天里饱闻了厕所里的恶臭,一年里该上厕所的次数放在一天来上了,待放学的铃声响起,仿佛是下令赛跑开始的哨声,他再次用最快的速度进厕所里去排泄,完事后正在系腰带时外面冲进来一个人,把他撞的踉踉跄跄后退了三四步,他怒火冲天,真想朝那家伙的酒糟鼻子砸上几拳头的,但见人家连连的道歉,他于是就息怒了;不过实际情况是他不敢用自己娇小的拳头去打那高大威武的家伙,所以其实心里的怒气并未息,他猛然想,每个来厕所的人都是匆匆忙忙的,我何不在这厕所里作一首诗记述呢,他顽皮的性格起来了,他恶作剧的心思起来了,正巧刚才上课时杨四飞扔粉笔来打他,他捡起来准备回击的半截粉笔还没有扔掉,于是将它派在这个用场上。他走近墙壁,在墙壁上一阵行云流水,刹时出现“六言绝句”一首,云《厕所颂》:

  “来时匆匆忙忙,去时心情舒畅。留下黄金一堆,以供后人观赏。”

  写罢,心中有说不出的自豪,退后三步,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微笑着转身就走,有五六步光景时,听见身后一声大叫:“站住!”他不知是叫谁的,好奇地回头去看,立即吓得冷汗直冒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命该如此》(七)
昏黄的灯光在这阴暗潮湿的房间里越显得微弱,像是在房间里蒙了一层雾气,房间的四角里,残旧的物什凌乱的摆设着,在那些墙洞中,老鼠不停的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张明英无神的眼光停滞在那装着破衣裤的帆布袋上,陈林周推门走进来,看见女人在发呆,怔了一下,径自走去放了一双白底鞋在袋子里后问她怎么还不睡。张明英叹息道:“我怎么睡得着哩,嗳,你明天真要走吗?”陈林周也叹息道:“自然要走,烟已经烤结束了,晓飞也该没有菜钱了。”他没有料到陈晓飞早就没有菜钱了,他这时听见张明英连续不断的叹息声,心里好比未熟的果子一般酸涩,又怔了一下,看定她脸上许多条皱纹道:“哎,你这是怎么了,许多年来从未见你这样过。”

  张明英连连苦笑道:“我心里苦呢,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要进城去干那样重的活儿。我苦哩!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都五十岁的人,该享清福了。”陈林周亦苦笑道:“只要晓飞考取大学,不就都好了吗?我们大家都好了。”张明英沉思起来,过了好一会又突然说:“不是说有工作的只准生一个子女么,我还担心哩——要头胎是女的怎么办?”陈林周没有回答,出去了,留下张明英还独自沉思。她心中有些矛盾,一面对儿子赋予有工作的期望,一面又盼望儿子快些成家,可以让她早日抱上孙子。她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去依在那扇小窗前,看着黑夜。整个小村很寂静,村民们多数因为白日里干活累了筋骨,看一看电视聊一聊天便早早的进入睡乡里去了。偶尔还有一两间小屋里传出一两声婴孩的啼哭,或妇人的喃语,但过后仍然是寂静,黑暗,只有夜风在啸叫。没有狗吠——因为在鼠患严重时人们买老鼠药来毒老鼠,老鼠未灭族,却毒死了全村的猫和狗,从而打断了生物的链条,扰乱了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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