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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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完结版-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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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块头继续进行并无意义可言的破坏。当然,对他俩来说也可能有某种意义,但对我却是没有。他将床一把掀翻,用刀割裂床垫。又把立柜里的衣服一古脑儿掏空,把桌子抽屉统统摔在地上。接着揭掉空调器的配电盘,踢翻垃圾筒,将抽屉里的东西用不同的办法…一砸毁摔碎。雷厉风行,干脆利落。
  卧室和客厅沦为废墟之后,即刻移师厨房。我和小个子则转到客厅,把靠背割得七零八落且上下倒置的沙发弄回原处,坐下观看大块头在厨房大发淫威。沙发坐垫几乎完好无缺委实堪称不幸中的一幸。这沙发坐上去极为舒坦,是我从一个摄影师熟人手里低价买下来的。那摄影师在广告摄影方面乃一把好手,可惜神经不知哪里出了故障,偏要躲进长野县的深山老林,临行前把事务所的沙发处理给了我。对他的神经我固然深感惋惜,但还是为能搞到这个沙发而暗自庆幸。至少可以不必另买。
  我坐在沙发右端双手捧着罐装啤酒,小个子在左端架腿靠臂。尽管声音如此之大,左邻右舍却无一人前来过问。此层楼住的差不多都是单身,若非有相当例外的原因,平日白天几乎空无一人。这两人想必晓得个中情况才如此肆无忌惮地弄得震天价响吧?有些可能。他俩全都了然于心。表面上似嫌鲁莽,行动起来却精打细算,无一疏漏。
  小个子不时觑一眼劳力士,确认作业进展状况,大块头则稳准狠地在房间里往来砍杀,片甲不留。给他如此搜查一遍,恐怕连一支铅笔都无处藏身。然而他们……如小个子起始宣称的那样——什么也没搜查,只是一味破坏。
  为什么?
  莫非想让第三者以为他们已统统接过不成?
  第三者是谁呢?
  我不再思考,喝干最后一口啤酒,空罐置于茶几。大块头拉开餐柜,将玻璃杯扫落在地,又向碟盘发起攻击。带过滤器的咖啡壶、茶壶、盐瓶、白糖罐、面粉罐,全部粉身碎骨。大米撒了一地。冷冻箱里的冷冻食品也惨遭同一下场。约有一打的冻虾、大块牛脊肉、冰淇淋、最高级的黄油、长达30厘米的大块咸大马哈鱼子和试做的番茄汁,全都发出陨石群撞击沥青路面般的声响,零乱不堪地滚落在漆布地板上。
  进而,大块头双手抱起冰箱,先往前,然后冰箱门如下推倒在地。散热器的配线大概断了,溅出细小的火花。我大为头痛:该如何向前来维修的家电修理工说明故障原因呢?
  这场破坏冥然而止,一如其开始之时,既无“可是”“但是”,又无“然而”“不过”,倏忽间完全止息,长时间的沉默笼罩四周。大块头不再打口哨,立在厨房与客厅的门口处以空漠的目光望着我。我不知道自己房间变成这般狼狈模样花了多长时间。大约15分钟到30分钟。比15分钟长,校30分钟短。但从小个子目视劳力士表盘时现出的满意神情看来,我猜想这可能近乎破坏两室一套住房所需标准时间。从全程马拉松所需时间到卫生纸一次所用长度,世上实在充满各种各样的标准值。
  “收拾怕是很花时间。”小个子说。
  “算是吧,”我说,“而且花钱。”
  “钱不钱当前不在话下,这是战争!算计钱是打不赢战争的。”
  “不是我的战争。”
  “至于谁的战争倒无所谓,谁的钱也无所谓。所谓战争就是这么回事,听天由命。”
  小个子从衣袋掏出雪白的手帕,捂住嘴咳嗽两三声。又察看一会手帕,揣回原来的衣袋。也许出于偏见,我是不大相信身上带手帕的男人。我便是如此存在为数甚多的偏见。所以不很受人喜欢,因为不受喜欢偏见也就越来越多。
  “我们走后不久,‘组织’那帮人就会赶来。他们要调查我们,看我们闯入你房间搜寻什么,问你头骨在哪里。但你对头骨一无所知。明白么?不知道的事无法告诉,没有的东西拿不出来,纵使受到拷问。所以我们同来时一样空手回去。”
  “拷问?”
  “免得你受怀疑。那些家伙不知道你去博士那里,知道这点的眼下只有我们。所以你不至于受害。你是成绩优秀的计算士,那些家伙肯定相信你的话,而以为我们是‘工厂’,并开始行动。我们早已算计好了。”
  “拷问?”我问,“拷问,如何拷问?”
  “过会儿告诉你,别急。”
  “假如我把分类运算的实情告诉给本部的人呢?”我试着问。
  “那一来,你就被他们干掉。”小个子说,“这不是骗你,真的!你瞒着组织去博士那里做了被禁止的模糊运算。光是这一件就已非同小可,何况博士又拿你来做实验。这可不是儿戏!你现在的处境比你自己想象的危险得多。听着,坦率地说,你一只脚已经站在桥栏,要好好想一想往哪边落才行。摔伤后可就追悔莫及。”
  我们在沙发左右两端面面相觑。
  “有一点想问问,”我说,“我帮着你们对‘组织’说谎究竟有何好处?作为现实
  问题,计算上毕竟属于‘组织’,而关于你们我则毫不了解。我何苦非得同外人勾结来欺骗自已人呢?”
  “简单得很,”小个子说,“我们把握了你所面临的大致境况,正在利用你。而你的组织对你的处境还几乎浑然不觉。一旦发觉,很可能除掉你。我们的估算百发百中。简单吧?”
  “可是,‘组织’迟早总要发觉的,无论境况如何。组织极其庞大,而且不傻。”
  “或许。”小个子说,“但那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在那一时间里,如果顺利我们也好你也好说不定可以解决掉各自的问题。所谓选择就是这么一种东西。要尽量选择可能性多的,哪怕仅多百分之一。这和下国际象棋一样,受挫的时候就逃,逃的过程中对方很可能出错。一纵使再厉害的对手也不能保证不出错。那么……”
  说着,小个子看了下表,朝大块头啪地打个响指。大块头旋即像接通电源的机器人一般猛地扬起下腭,三步两步来到沙发眼前,屏风似的在我面前稳稳站定。不,与其说是屏风,莫如说更接近于露天电影场的巨型银幕,挡得前面一无所见。天花板的灯光整个被他逮住,淡淡的阴影包笼着我。我幕然想起小时在校园观看日蚀的情景。大家把蜡烛油涂在玻璃板上,用来代替过滤镜观望太阳。差不多已是四分之一世纪前的往事了。四分之一世纪的岁月似乎把我带到了妙不可言的场所。
  “那么,”小个子重复道,“往下需要你稍微难受一下。稍微——或者说相当难受也未尝不可。这是为你本人若想,只能请你忍耐。我们其实也不是想干才干的,实属迫不得已。脱下裤子!”
  我乖乖地撤离沙发,在地毯跪下。以只穿运动衫和短裤的形象跪在地上实在有些奇妙。但还没容我深想,大块头便绕到背后两手插进我腋下,拦腰攥住我手腕。其动作一气呵成。恰到好处。被勒得特紧的感触自是没有,但若想多少动一动身子,肩和手腕便如被拧一般作痛。接下去,又用他的脚把我的脚腕死死固定。这么着,我便如同射击游戏室壁架上摆的假鸭子,全然动弹不得。
  小个子去厨房拿回大块头放在桌子上的快刀。将刀身弹出大约7厘米,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仔细烧了烧刀刃。刀本身倒也小巧玲珑,不给人以凶残之感。但我一眼即看出并非附近杂货用卖的那类便宜货。就切割人体来说,其大小已绰绰有余。人体与熊体不同、绵软如桃,有7厘米管用的刀刃基本可以随心所欲。
  用火消罢毒,小个子静候片刻,以便刀刃降温。随后,他把左手放在我白色短裤的腹部橡皮带处,往下拉到阳物露出一半的部位。
  “有点痛,咬牙忍着。”他说。
  我觉得有个网球大小的块状空气从胃涌至喉咙,鼻头浮出汗珠。我很怕,害怕自己的阳物受伤。如若受伤,将永无勃起之日。
  但小个子丝毫没有伤害我的阳物,而在我肚脐往下约5厘米的地方横向切了一道6厘米左右的口子。仍有些发热的锋利刀刃轻轻吃进我的小腹,如用直尺画线一般往右一拉。我刚要收腹、但由于大块头顶在背部,纹丝动弹不得。更何况小个子还用左手紧紧握着我的阳物。我直觉得浑身所有的汗毛孔一齐冒出冷汗。稍顷,一股滞重的痛感猛然袭来、小个子用纸巾擦去刀口上的血,收起刀身,大块头随即离开我的身体。跟着血把我的白色短裤染得通红。大块头从卫生间另拿来一条毛巾、我接过捂住伤口。
  缝七针就行。小个子说,多少会留下伤疤,好在那个位置别人看不见。可怜固然可怜,毕竟人才旦夕祸福,就忍耐一下吧。
  我把毛巾从伤口拿开,看被割成什么样子。伤口不算很深,但仍可见到带血的淡粉色的肉。
  “我们一离开,‘组织’就有人赶来,你就亮出这伤口,就说我们威胁你,逼你道出头骨下落,否则还要深切,但由于实在不知头骨在什么地方,无法说出,所以我们才无可奈何地走了。这就是拷问。我们认真起来,干得比这还要厉害咧。不过现在这个程度足矣。要是还有几次机会。肯定则你好好瞧瞧更厉害的。”
  我用毛巾捂着小腹,默默点头。原因我说不清,总之觉得还是言听计从为妙。
  “不过,那位可怜的煤气检修员果真是你们雇的吧。”我问,“莫非你们故意马失前蹄,以便我多加小心,好把头骨和数据藏起来不成?”
  “聪明,”小个子说着,看了眼大块头的脸,“脑袋就该这样运转。这样才能在竞争中活下去、如果幸运的话。”
  言毕,两人离开房间。他们无需开门,无需关门。我房间那扇拉手不翼而飞四框扭曲变形的不锈钢门,现在向全世界开放。
  我脱下沾满血污的短裤,扔进垃圾篓,用浸湿的软纱布擦净伤口四周的血。每次前后弯腰,伤口使火辣辣地痛。运动衫衣襟也有血迹,也一扔了之。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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