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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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画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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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亚伯第宫殿画廊(Alberti Gallery)位于意大利中部的普拉托(Prado),收藏巴洛克时期画作,包括卡拉瓦乔、贝利尼等大师的作品。
  [31]朱塞佩·比纳奇(Giuseppe Pinacci,1642—1718),意大利画家。
  [32]罗伯特·卡帕(Robert Capa,1913—1954),匈牙利裔美籍摄影记者,二十世纪最著名的战地摄影记者之一,报道过西班牙内战、中国抗日战争、二战欧洲战场、第一次中东战争以及第一次印支战争。他也是唯一参加诺曼底登陆的随军摄影记者,为后人留下了奥马哈海滩战役珍贵的影像资料。
  [33]莫斯塔尔(Mostar)是波斯尼亚第二大城市,同时也是黑塞哥维那地方的中心都市。
  [34]柏拉图提出一个“洞穴神话”:假设人住在地下的洞穴中、手脚都被束缚,只能看到洞穴的后壁上,因火炬投影出来的影子,误认为这些就是世间仅存的事物;然而若有人挣脱了锁链走出洞穴,发现太阳照耀下的世界充满色彩与清楚的形体,而不是洞穴里那些贫乏的影子,才体会到太阳赋予万物生命,就像火光造就出影子一般。柏拉图借此说明,哲学家从影子般的影像出发,追寻自然界所有现象背后的真实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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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画师 第二章(1)
当法格斯朝着那扇面向陆地的窗户望出去,看见松林间一位陌生人正在观看塔楼。车辆只到得了半路,那意味着沿桥墩蜿蜒而来的小径得徒步走上半小时。那个时间走那段路并不容易,艳阳依旧高照,没有一丝微风可吹凉斜坡上石子的热度。好体力,他想。不然便是造访的意愿极高。法格斯身材高挑,瘦骨嶙峋,灰色短发让他看起来有点军人的气质。他拉直双臂伸了伸懒腰,在盛满水的脸盆里洗净双手,走到外头去。两个男人对望了几秒钟,周遭的灌木丛传来一阵阵单调的蝉声。陌生人一边肩上挂着背包,身着白色衬衫、牛仔裤和登山鞋,安静并好奇地望着塔楼和塔内的人,仿佛在确认那是否就是他要找寻的地方。
  “早。”陌生人打招呼。
  他的声音显示不出他来自哪里,画师恼怒起来。他不喜欢访客,斜坡上放置了好几张明显的警告标示,声明那是个私人属地,尽管一只狗也没有,其中一张还是写着“内有恶犬数只”。在那个地方,他总是独来独往,唯一的社交是下山到背阴港:邮局职员,他偶尔光顾的小渔人码头的酒吧服务生,贩卖食物或画具给他的店员,或是处理他从巴塞罗那汇款的银行职员。他彻底切断任何人靠近他的意图,总是以恶劣态度打发那些想越过那条防御线的人,因为他知道单纯礼貌性的回绝并无法让人打消鲁莽的念头。他藏了一把一直没机会从枪套里拿出来的连发猎枪,以便应付情急状况——这字眼包括各种令人不安的可能,尽管都不大可能发生。猎枪擦得光亮并上了油,和两盒霰弹子弹一起放在楼上的木箱里。
  “这是私人属地。”画师说,态度冷漠。
  陌生人听了却无动于衷,在十或十二步距离外继续专注地看着画师。他身材健硕,中等高度,蓄着麦草色长发,戴着眼镜。
  “您就是摄影师?”
  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那个人说了摄影师这几个字,而不是画家。这指的是一段过往的人生,那不可能让法格斯觉得愉悦,更别说是出自一位陌生人的口中了。那段人生和这个地点、这个时刻扯不上任何关系,至少表面说来是没关系的。
  “我不认识您。”画师说,语气恼火。
  “您或许不记得我,但是您一定认识我。”
  访客说话的语气非常沉着,同时往前走近了一些,让彼此更容易交谈,法格斯不得不盯着他看。法格斯一生中曾看过许许多多的脸孔,大部分是透过照相机的取景器。有些脸孔他记得,其他的早已忘了。总是瞬间的一眼,快门喀嚓一声,只有偶尔被签字笔从图像目录表上圈出来的底片,才能幸免尘封归档的命运。大部分出现在那些相片里的人,都转化为无数的相似脸孔,背景是一连串不仔细回想便无法厘清前后次序的场景:塞浦路斯、越南、黎巴嫩、柬埔寨、厄立特里亚[1]、萨尔瓦多、尼加拉瓜、安哥拉、莫桑比克、伊拉克、巴尔干半岛……单独的摄影活动,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的旅途,广阔的灾难地表上被摧残的景象,彼此错乱混淆的战争,人群和尸首。不计其数的底片,其中他每一百张、每五百张、每一千张才记得一张。而那种恐怖清晰明确又从未歇止,绵延了无数世纪和历史,就像荒凉且无限延伸的两条平行线间的道路。那是概括了所有恐怖的准确图像,或许因为只存在一种恐怖,亘古不变的恐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战争画师 第二章(2)
“您真的不记得我?”
  陌生人看来有点沮丧,但是身上没有任何法格斯觉得熟悉的地方。欧洲人,画师一边近距离观察,一边作出判断。体魄健壮,淡色眼睛,双手厚实,左边眉毛上有一道垂直的疤痕。外表有点粗野,因为眼镜而增添了几分温和。还有那淡淡的乡音,也许是斯拉夫人,巴尔干半岛人或那附近的人。
  “您拍了我一张照片。”
  “我这一辈子拍了许多照片。”
  “那张很特别。”
  法格斯认栽了,将双手插入长裤口袋中,耸了耸肩。“很抱歉,”他说,“我记不起来。”对方微微露出一笑,抱着希望。
  “先生,再回想一下。那张照片让您赚了笔钱。”陌生人飞快地指了指塔楼,“……或许这就归功于那张照片吧。”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对方的笑容更深了。嘴里上排牙齿的左侧缺了一颗前臼齿,其他的牙齿看来状况也不太好。
  “那要看从什么观点来看。对某些人而言,这的确相当地大不了。”
  陌生人说话的方式有点一板一眼,宛如从一本辞典里抽出来的词汇。法格斯再次努力想认出那个脸孔,但是徒劳无功。
  “您那个重要的奖项,”陌生人说,“我的那张照片让您荣获国际新闻摄影奖……这您也不记得了?”
  法格斯怀疑地看看访客。那张照片他记得很清楚,还有出现在上面的那些人。那些人他一个个全都记得,三个站立的德鲁兹派民兵,戴着眼罩,其中两个正倒向地面,另一个还骄傲地挺着身,还有几乎近距离枪决他们的六个隶属马龙教会的长枪党党员[2]。受害者和刽子手,乔福(Chuf)的山区。十来本杂志的封面。入行五年后,让他戴上著名战地摄影记者光环的照片。
  “您那时不可能出现在那里,主角都身亡了,开枪的是黎巴嫩的长枪党党员。”
  陌生人踌躇了一下,一脸茫然,视线没离开法格斯。他保持那样几秒钟,最后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另一张照片。乌科瓦(Vukovar)那张,在克罗地亚……我一直以为他们为此颁给您那个奖。”
  “没有。”现在法格斯重新提起兴趣仔细看着陌生人,“乌科瓦那张是另一个奖。”
  “也是个重要奖项吗?”
  “差不多。”
  “我,就是照片上那个士兵。”
  法格斯变得非常沉静,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头微微向右倾,重新检视眼前那个脸孔。而现在,如同照片显影的缓慢过程,记忆中的影像终于开始慢慢地重叠在陌生人的五官上。这时他咒骂自己的迟钝。当然,就是那双眼睛,没那么疲惫,而是更有神采,却是同一双眼睛。还有嘴唇的弧度、有道轻微凹痕的下巴、坚毅的腮帮子,在旧照片里蓄了两三天的胡须现在刚刮剃干净。他对那张脸的认识几乎完全建立在观看那张照片上,秋季某日他在原南斯拉夫的乌科瓦拍下那张照片,当时塞尔维亚的火炮和船只从多瑙河炮轰克罗地亚军队,被击溃的军队艰难地守在围城里的狭窄防御线里。郊区的战况非常紧张,法格斯和奥薇朵从隐藏在玉米田里唯一可能的小径进入。一星期后,在通往彼得罗夫齐(Petrovci)的路上;他们和一队克罗地亚军团的几名幸存者错身而过,那队军团以轻武器奋战火力强大的敌军,被击败后正在撤退。身穿五颜六色混杂军服和平民衣着的生还者零乱地走着,体力早已完全透支。他们是一群刚被征召来的克罗地亚国民军;由农民、公务员和学生组成,脸上流满汗水,张着嘴巴,迷惘的双眼疲惫不堪,武器不是挂在皮带上就是拖在地上。在敌军坦克车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脚跟急急追赶之下,这些国民军刚跑了四公里,现在几乎像鬼魂般在映射于路面上的阳光里缓慢移动,只听得到远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他们脚下摩擦地面的声音。奥薇朵没拍下任何照片,她只拍景物,几乎从不拍摄人像,但是法格斯经过他们身旁时,却决定记录那种筋疲力竭的画面。他将照相机拿到脸前,在调整焦距、光圈和景框的同时,让两个脸孔经过,他透过取景器选择了第三个,几乎是巧合:一双极为空泛的淡色眼睛,疲惫得不成人样的五官,沾满汗珠的皮肤,汗水湿透了前额上又脏又乱的头发,一把老旧的AK47漫不经心地倚在右肩,一只手托着枪,手上绷带的血迹已凝为棕色。快门喀嚓一声后,法格斯继续他的路程,那就是一切发生的事。四个星期后那张照片被刊出,同时间,乌科瓦沦陷了,该城的所有捍卫者也被歼灭,而那张照片变成了战争的象征。或者,就如颁给他年度欧洲焦点摄影奖的专业评审团所下的结论,那张照片变成了所有战争中的士兵的象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战争画师 第二章(3)
“我的天!我以为您阵亡了。”
  “我的确几乎丧生。”
  两人保持沉默,互相注视对方,好似没人知道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才对。
  “嗯。”法格斯终于喃喃地说,“我承认我欠你一杯。”
  “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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