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文集:四行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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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巍文集:四行日记-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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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排的阵地上已经蹲了十天。准备明天回主峰,但依然有留恋之心。
  副连长梁青山,为了给我送行,告诉下午吃饺子,还准备了几个菜。我也准备给战士讲讲话,因下午他们准备去抬烈士遗体,未能集合成。又去小鬼班打了一次扑克,“小王”这孩子居然很能用脑筋,把我们整得不轻。
  

十一月二十日
晨五时起床。天还没有亮。副连长给我打开话匣子,放了两个唱片。不一会儿七班的小徐、八班的孙启贤,还有其他班的代表都来为我送行。五班的杨凤岐,结结巴巴说了几句感谢“首长”看望他们的话,并表示“一定要多杀敌人”。我也鼓励了他们几句。出洞时,我同地线电话组和炊事员都握了手。外面天色已亮,他们挤在洞口送我。不想敌炮也来为我送行,我怕有伤亡,劝他们回去,他们仍坚持在交通沟里送了我一截才回去。
  回到主峰,就像回到了大后方。这里坑道也宽了。
  迫击炮连七班长林长清,见了我很亲热。他是工人出身,伴着他的迫击炮已经七年之久。南下打安阳时,中了地雷,全班大部伤亡,他是从土里被刨出来的。提起这事,他就流着泪说:“多好的炮手呀!都是我手把手培养的。”至今他还怕见“安阳”这两个字,见了就难过。这次上阵地,两个月来,他的这门炮消灭敌人一百余名。他一见我,叫了一声“首长”,似有所求,又不好意思开口。我说你说吧,他说,他想托我买一本《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给全班人读。我答应买一本送他。可见战士很关心革命文化。
  下午,林长清来叫我,说要打炮了。我沿着高高的土梯走上了观察所。这里在山顶上开了一个大天窗似的口子,炮对镜伸出洞口。林长清说发现了两个敌人,我从炮对镜里望去,果然在对面敌纵深阵地上,黄色的交通沟里有两个两寸多长的小黑人,似乎在修工事。我说,怎么不用炮打呢?他说,迫击炮打不到。我说,怎么不用山炮?他说,上级规定,十个人以上的目标才能动用山炮。我叹了气,真是便宜了他们。
  在观察所,林长清还向我提起,国内造的炮弹,在引信头处,有一个锡制的堵塞,每次打炮时,就把堵塞拔出来扔了,炮手们都觉得很可惜。如果把它换成木塞子,那对国家建设就要有利得多。听了他的话使人很感动,处处都表现了战士对祖国命运的关心。
  我坐在子弹箱上,同一个年轻的炮兵观测员谈话。小伙子学生出身,高中毕业。他说看过我的作品,自己也写点散文。我问他我们炮兵的技术水平如何,他说,如果大家都在睡觉,发现情况,六分钟可以开炮。命中率百分之七十五到九十。在技术上并不逊色于敌人。只是在器材上还欠完善。虽然我们的重炮少些,射程近些,但我们在技术上善于集中,所以适当地弥补了这一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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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一日
整个白天,敌机集中轰炸前二号,但多数炸弹落到沟里去了。敌侦察机也很活跃。昨天,敌机轰炸了一号,炮向一号打得也很多。一个电话员给连长讲,敌人明天早晨可能进攻。连长当时没多说什么。我仔细一想,也觉得情况异常,确实敌有进攻的征候。十一月二十二日
  正在睡梦中,国内参观团的张政委把我喊醒。他说,你不是要看打仗吗?仗已经打过了。我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是真的。他说,凌晨敌人打了一千发以上的炮弹,他是被惊醒后才起来的。敌人正在进攻一号,现在电话还联络不上。
  我看表针正指向五时,指导员的铺已经空了,他们竟没有叫我。很快了解到,敌人是在凌晨二时半开始进攻的,那时我刚入睡半个小时。
  我到外面解手,天还黑洞洞的,枪炮声沉寂下来,显然战斗已经结束。我来到连部,看见指挥室里坐着几个人,通信员端着灯在门口等候。连长两只手都拿着耳机在打电话。从电话中得知,我伤亡七名,其中阵亡三名,都是十二班的战士。他们反击了敌人两次,才将敌人击退。在阵地上捉住了一名负伤的美军,已经把他抬回洞里。
  不一会儿,又接到指导员从一号打回来的电话,报告说,今日凌晨,敌人约一个连的兵力,分三路开始进攻。开始前,敌以机枪长时间连续射击,借以掩护他们的行动,我们竟习以为常没有发觉。待发觉时,敌人已经爬到我们后边的交通沟,并占领了山顶。经过我两次反击,才将敌人打退。缴获了敌人三支步枪,三副担架。最后敌人弃尸两具逃跑。报告中还说到,战士尹海云同敌人牺牲在一起,他的枪已摔断,手脚也被炸断,估计是与敌摔跤时,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的。我不禁想起,不久前这些同志都同我握过手呀,想不到他们已经成为烈士了。排长姜国盛也负了轻伤,我立刻接过电话,安慰了他。
  不一会儿,营长从黄鸡山赶来。他对未给敌人足够的炮火杀伤感到遗憾。人们对胜利不圆满常常是不满意的。估计到敌人明天还要来拉死尸,准备大干一场。
  正说话间,把那个受伤的美俘抬来了。坑道里人们呼呼隆隆地朝外跑。我也跟着走出去。狭窄的坑道被堵塞了,人们都想争先看到这位“来客”。我挤过去,看见这位高鼻子的美国兵躺在担架上,头上缠着绷带,嘴呼哧呼哧地喘气,吐着血沫。他的脸上又是血,又是泥,血已经凝成紫色。战士好奇地敲敲他的胸脯,说是穿着铁片。我上去一敲当当响,果然穿的是避弹衣。有人还想看看他穿的是什么鞋,掀开被子,原来穿的是说红不红的粗糙的皮鞋。这个俘虏听见人们议论他,伸了伸胳膊,表情很滑稽,也许他在庆幸自己还活着吧。可惜周围没人会英语,无法同他对话。我在想,他的确应该庆幸,假若不是遇到这样富有人道精神的军队,不把他抬回来,不给他盖上被子,恐怕早就把他冻僵了。
  晚饭后,到指挥室,看见营长正在与迫击炮连长、山炮排排副、机炮连副连长等一群“炮官”们挤坐在一起,商讨炮火拦阻方案,准备晚上敌人来抢死尸时给以更严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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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三日
昨天营长告诉前一号,把敌尸再往我阵地上拉一拉,拉到三五米的距离,用机枪看守,谁叫敌人抢走谁负责。我很满意他的这个指示,这对敌人是一个精神的打击,因为敌人在前沿会很清楚地看到,而且也是很妙的钓鱼的诱饵。这晚我等了很久没有睡,我要看看这个就要来到的会打得更圆满的战斗。
  在观察所,我看着,敌机轰炸二号。他们劝我下去,我也没有下。随着爆炸声,紫灰色又夹着土褐色的浓烟,像烂棉花似的,一卷一卷地升起,这一卷还没落下,敌机又冲下来,整整丢了八颗。我想起我在那儿呆了十多天,和我相处在一起的人们。那些小小的油灯该震灭了吧,他们会在洞里微微地震撼着吧。假若我在那里多好呢,我在今晚可以看到战斗了。
  我下来在电话里问,他们说炸得并不碍事,只有一个洞口炸坏了点。
  我估计晚上,敌人定会攻击,营长也让他们注意。指导员在今晨战斗一结束,就带一个班去了。早晨,我看他的被窝还没有叠起,晚上回来了,我问起一号战斗的情形,看起来由于长时间没有触发战斗,多少是有些麻痹的。敌人开始打了一阵机枪,接着是炮火急袭,急袭过后,我们的人刚出洞口,敌人已经有几个爬到山头上来了。我们有的战士还认为炮火打这么急,是谁还站到山头上愣充大胆呢。敌人攻击的时间是二时半,巧妙地利用了机枪掩盖他们的脚步声。因敌天天打机枪,我们不注意了。估计敌到了我前沿,他们才开始炮袭。
  昨晚上,崔喜德(白天负伤的)下来了。我查看了他的伤口,伤口不重,我去安慰他。拉着他的手跟他谈,他是出洞后,被敌人扔到沟里的手榴弹打伤的。因为伤口疼,他显得有些不安,我拉他下来吃了几个饺子。我劝他吃,他在灯光的暗影里,眼红红地像是很激动地说,我明天要回去。我说,你休息两天吧,为什么要回去呢?他说,我们班里的人也不多。我看他不安,就让他睡去了。
  昨天晚上,因为等候战斗的到来,我显得颇有精神。我告诉别人,有情况了一定要告诉我。后来到指挥室看了一看,见营长已经睡了,小油灯,只剩豆粒大,要灭不灭的,昏昏沉沉的,非常静。全洞的人,除了坐班的通信员小辛(辛殿学)以外,都睡了。我也就睡了。
  今天十时才起,一问,敌人昨天并没大动静,只摸到一号附近,一发觉有人,就又跑回去了。我游动组为了引敌人上来,没有开枪。
  今天,画家罗工柳同志来了,引起我一种敬佩之情。因为他在出国的作家团体中,是坚持性最大的一个。我见了他,不由得对他亲热起来,称赞了他。这也是我们民族的优秀儿女呀!
  问了他一些情况。
  接到友人一信,谈到他找到两个满意的女朋友,他让一位朋友挑选一个,某人则让他先挑一个,这真是革命友情的佳话。
  今天整天敌机骚扰,又在黄鸡山投弹数枚。
  天黑以后,我出去解手,忽听敌人的炮火急袭又开始了,像是开始攻击。我赶快回来去告营长,营长问一号,说还没有看见什么动静。我静静等待着,又到观察所看,我以为敌一定要来,等了很久又没有来。我只有在黑洞的观察所里学一点测敌炮位的常识。晚上,和罗工柳、指导员、林长清谈得很晚,到了十二点多。我本拟明晨离开,执行原计划,但心中犹豫不定,想再看一次战斗,他们一劝,我决定再呆一天。
  看了几张报纸。
  

十一月二十四日
早晨一问,昨夜敌向黄鸡山侦察了一下,未敢轻动。但情况显示无名山高地和100敌人增加了两个排。
  山炮连副排长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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