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规没距,李通,这是什么人?”青姑铁着脸问道。
“是随素衣姑娘一起入宫的,叫蓝采芹,现安排在司寝司干活。”
“那就带走吧。”
“是。还不快走。”
蓝采芹鼓囊起嘴巴,宫素衣示意她赶紧下去。
想来这青姑在宫中的地位还蛮高的,竟然连李通这种皇帝身边的人都要敬重她几分,却不知什么来历。
这天晚上,宫素衣完宫规已经是掌灯时分,回到房间,发现蓝采芹已经躺在被窝里了。
一见宫素衣,蓝采芹整个人便坐了起来:“你今天的妆好漂亮啊。”
“你不用施粉吗?”
“司寝哪里需要施粉啊,根本见不到人,整天在浴房里,司寝这个差事说得好听像是跟侍寝有关似的,其实就是帮那些被点名侍寝的人沐浴、拿衣服之类的,我目前就只是拿衣服而已。”
“这……这岂不是很难为情。”
“谁说不是。可是李通说除了这个差事没别的了,说是最近来了很多新的宫女,差事都分配完了。你呢?你做什么?”
“我倒没做什么,就是宫规。”
蓝采芹拉下她的包袱:“我把衣服都放柜里,哈哈,这个柜还有花纹呢。”
蓝采芹打开包袱,忽然动作顿了顿,“这件衣服……”
蓝采芹抖开面上的白色短襦,但见胸口上绣着一个“宫”字。
。。。
 ;。。。 ; ; 随后,战乱便开始了,张杰到处招揽乞丐军,转身变成了义军领,有一种说法是,张杰的乞丐军有两多人,全部收编进李渊的军队中,而张杰也不知去向了。
不管如何,宫素衣、蓝采芹和付雪情终于自由了,只是这种自由并不见得比以前好,至少以前只要干活,还是有饭吃的,如今乱世之下,根本没有什么人肯出钱请她们,她们还得跟着一群流民到处偷地瓜,抢木薯。
宫素衣的聪慧让她们很多次从虎口里逃生,但她一直谨记着,一定要保持一颗淳朴的心。
她们姐妹人痛苦却欢乐着,好多次都以为撑不下去了,是彼此给了彼此活下去的勇气,这样的姐妹之情,宫素衣又岂能忘掉!
宫素衣也常常想起曲萦,一方面出于内心的谴责,一方面出于对曲萦的想念,她那童真的埋怨,压抑的哭声,苍白的小脸,瘦小的四肢,如今都不知道怎样了?她,会过得好吗?
逃亡总是不知道年月的,忽然有一天,晋阳传来一个盛大的消息……
大唐开国!李渊登基!
宫素衣与付雪情、蓝采芹人抱头痛哭,那一夜的泪水,润湿了整个夜晚。
天下也许就要平了,然而,对他们而言,这平却是另一个灾难的开始……
曲萦摇身变成公主,从此住进长安皇宫,相见,再也无期……
而付雪情所担心的,开始变为现实。
这天,李府家门口排起长队,领取救济粮的人几乎排满了整条四方街。
宫素衣与付雪情、蓝采芹人因为年纪比较小,还领到了个特别的煎馒头,而其他的小孩,拿到的是没有油的白馒头。
那天,宫素衣因为怀念曲萦,便将馒头偷偷藏了起来,作为内心愧疚的凭借,她心里还想着,这是她和曲萦唯一相通的东西了,也许曲萦也喜欢吃这样的油煎馒头吧,她现在一定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不,是真正的公主的生活。
蓝采芹则打算吃完地瓜之后,晚上再慢慢享用那个馒头。
于是,付雪情成了第一个吃馒头的人。
那天,她因为生病,急需营养,便咬下了那个馒头。
还记得是在江边,烤番薯的火还没烧起来,付雪情便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无论喝下多少河水,都无济于事。她挺了挺身,再也喝不下一滴半点的水。
“素衣,素衣……”
“我在,我在,雪情,你不要这样,不要……不要离开我们……”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千万,要记住我说的话……为了曲萦,不许、不许为我……报仇……我知道,你很聪明。要、要控制自己的智慧……千万,别让……智慧操控了你……知道了吗……”
“雪情……雪情!你不要这样……不要……我们不能没有你,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没事的,没事的,上天不会这么对我们的……雪情、雪情、雪情!!!……”伴随着宫素衣一声声惊心的叫唤,付雪情一点点地失去力气,一点点地失去呼吸。
“有时候……你要听听采芹的意见,你们……一定要代替我活着……我们不要……同生共死,我们只要生死与共……想我的时候,就看看书……记得……烧几本给我……”
宫素衣简直比死还要痛苦,无论攥得多么紧,手里的温还是一点点地流失着。
蓝采芹整个人跪倒下来,仿佛坍塌了一般,天不知何为天,地不知何为地。
“采芹……你敢爱敢恨,所以,你是最快乐的……永远都不要忘记……怎么快乐、开心……知道了吗?”付雪情艰难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荆条,这是她最后能做的动作了:“这荆条……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我……看住素衣……”
蓝采芹大声哭了出来,泪眼婆娑,“雪情,我做不到,她听你的,只有你能看住她……”
“不,我不能了……采芹,一定要……看住素衣……荆条在,雪情在……”
宫素衣双膝跪了下来,深深一叩,“放心吧,雪情,你永远都跟我们在一起……”
付雪情全身已经痛到无法呼吸,身体从未感到如此之冷,有如一束束冰刀银针在身上不停地扎着,直到身体渐渐失去感觉。
当手脚不再疼痛的时候,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个人间再也不属于她了。
“雪情……不要走,不要……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提醒我不要犯错,雪情……你再等等,再等等呀……为什么走的不是我,为什么!!!雪情,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啊……!”
付雪情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半句话来,张了张嘴,忽然高叫一声“娘……”全身为之一挺,瞳孔扩散,睁着眼睛,却再也看不到这个世间了。
那一声叫,用尽了生命全部力量,那样地撕心裂肺,那样地惨绝人寰,一个美好的生命就此飘零,江风一般轻盈地飞走了。
宫素衣揪着心口,哭得昏天暗地,喉咙几乎完全哽住了,连呼吸都透不进去,泪水一点点滴在付雪情的脸上,那突然睁大的睚眦欲裂的眼里,流出了一道血丝,作为对人世最后的留恋停留在了耳鬓间,赫然成为宫素衣生命里永远擦不去的一抹红。
两天后,江风吹得特别凶,她捧起付雪情的最后一把骨灰,装进一个小钵,和着泪水,盖上了盖。
“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到父母身边的,相信我,雪情……”尽管不知道付雪情出身哪里,但可以确认的是,她一定来自教养很好的书香门第,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却命薄如纸,老天真是瞎了狗眼。
宫素衣喃喃地说着什么,两手捧着骨灰,走向江边,踏上木船,蓝采芹坐在船上,使劲地揉着双眼,泪水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船夫摇动船桨,水声碌碌,隔岸已成往事。
宫素衣望着对岸那片芦苇丛,那里还残留着付雪情挣扎过的痕迹,一道道,一条条,都抓在了她的心口上。
前面,晋阳城笼罩在一片烟雨中,待烟雨打过来的时候,宫素衣与蓝采芹已经在对岸了。
从那一天起,她们便开始了逃亡生涯。
。。。
 ;。。。 ; ; 蓝采芹不明白,几番过问都没有结果。宫素衣努力讨好着雪情,然而雪情还是没有领她的情。
付雪情是一个真性情,耿直的人,她没有宫素衣那么机警,却多了几分稳重,多了几分贤惠。
宫素衣每次提起付雪情的死,心里都像塞了一块大铅,沉重无比。在付雪情面前,她觉得自己是多么地卑微……
曲萦进府之后,蓝采芹多次想缓解雪情与素衣之间的关系,然而每次都失败。
“雪情到底是怎么了?按理说她要是真的关心你,就应该责备曲萦才对,为什么老是针对你。”
宫素衣嗫嚅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蓝采芹十分郁闷,问谁都不肯给出任何解释。
宫素衣心事越来越重,见了付雪情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躲闪而过。
四个人之中,付雪情的年纪最大,被拐卖之前读的书最多,当时是她一笔一划地教宫素衣认字,读书,以至于宫素衣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才识。
然而,曲萦进府之后,付雪情再也没有教过宫素衣认字,也拒绝了宫素衣的多次帮助。
直到有一天,宫素衣绑了一束荆条走到付雪情面前,无声跪下,俯扣头,付雪情才开始正眼看她。
“怎么了?”
“雪情姐,我是来请罪的。”
“请罪?你请什么罪?”
宫素衣咬咬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付雪情转身继续烧炭,不予理会。
许久,宫素衣才说道:“我为了让曲萦心怀愧疚,虚言假语,我是个伪君,真小人,我没有尽到亲亲之道,没有尽到姐妹之情。”
付雪情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宫素衣面前,高高地站立着:“你一开始为了曲萦妹妹,慷慨正义地放弃了被李府收养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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