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车站兼火车站，是H省最大的人流乱地之一，这里聚集着地痞流氓，小偷乞丐。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成群的乞丐相拥着向你讨钱，曾经听过有一个路客厌恶地驱赶辱骂那些围着他的乞丐，后来在臭水沟下，传来了他求救的呻吟，据警方调查，这是一群乞丐所为，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如果可以，在赶往车站时，你千万不要东张西望，因为有些人会因此以为你是在找他们，他们凑近你，你是要去哪呢，我们那有车，便宜。而这里你身上的包里的东西随时可以不翼而飞，有一个人把钱用布包了三层，那绳子绑在大腿上，他轻松地挤往卖票窗口，后来有人在大街上看到他把裤子掀到大腿处，嚎啕大哭，喃喃自语，他包钱的布破了个洞，而那个小偷抚摸着一只小白鼠，他欢天喜地，小小白鼠，牙尖嘴利。
这是一个皆有可能冷漠欺骗的地方。
两年前，有一个人从混杂着妇女廉价浓重的香水老人病人咳嗽的口水，以及各种散不去的烟气的火车上下来，指着汹涌的人流对一个卖水果的摊贩声音沙哑地说，我要把这里变成我们的市场。于是两个人的梦想强行把命运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那命运没有另一扇可选择的窗。水果车底下，两个孩子喃喃着，饿，饿了……
第三节 微凉的夜
七
小凤，你想上学？
恩，弟弟，我很想，真的很怀念小学，那些老师说上学了就能生活好了，只可惜姐姐没能继续上下去。
这是H城数一数二的初中，校门口停着各种各样的轿车，紧闭的大门打开，里面逃出大堆大堆的孩子，那些孩子恐惧地被他们的父母拉到车里，驶向家里。他们从小就被安排了大量大量的作业，每天要计划背多少多少个英语单词，他们的父母想学好英语才好找工作才能融入这个开放的世界，曾经这些父母因为不懂英语吃了多少亏，这是为孩子好的。只是这些父母很少知道放学回家的闭车里他们向外看的那种眼神。他们也玩泥巴捉蝴蝶荡秋千过，只是那时他们的父母严厉地教训，这是浪费时间！！
数着ABC坐在沉默的钢琴前的日子，一成不变，其中埋葬了多少孩子本应绚烂的童年。
两个孩子站在那些冷冰的轿车中间，有些害怕有些憧憬有点无助，他们望着那些辉煌的建筑，其中一个指着那所初中，那是我最大的愿望。
会的，小凤，弟弟会努力的。小龙望着汹涌的车流想。
八
城管来了，把他们的水果摊砸烂。
你有没有过这么一种恍惚的感觉，充斥心扉的，满满的说不出话来，面对理想时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渴望，而很多时候在这个寂寞的城市，我们只能划出落寞的一刀。
两年来陆子从JX省渡海而来，如一条战狼与老狼日夜辛苦，那些辛酸他们从来没有埋怨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尊严总被践踏？为什么好人会没有好报？阴沉的天空下两张灰色的脸，青春在这里被染成灰色，彻底得无望，无望的日子何时有望？
陆子在腐烂的水果中大笑，大笑，对着尊严对着理想，对着好人对着城管对着流氓对着命运，老狼昂扬。陆子问，老狼，还有好的西瓜吧。
“有，怎么没有。”老狼说。
那些西瓜砸烂在地上，流出鲜红，仿佛血一般，一滴雨落下了，下雨了，雨来了，那摊鲜红凄厉地消失，人们纷纷躲雨，躲雨的人们看见雨中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的上方是一片燃成火红色的天，地上的那摊鲜红仿佛升上了天。
九
小凤被人收养是在一个晴朗的早上。
那时小凤与小龙坐在地上用木头打仗，她衣服脏脏的，脸笑开了一朵花。
“我们要收养她。”一对夫妇指着小凤朝老狼喊，那对夫妇的身后是一辆白色的丰田。
“为什么。”
“我们没有孩子。”
“你们会好好待她？”
“第一眼就欢喜得不得了，我们会真心待她好的。”
“什么时候？”
“这个周六晚上我们带她走。”
“好的。”
陆子看着小龙冲向老狼扯他的衣服，“他们要带小凤去哪？你为什么！”
老狼沉默不语，陆子拍拍小龙的脑袋，“去当他们的女儿。”
不！不！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之前，他们叫我一定要照顾好小凤的，我是男孩子，我不会让那两个人带走小凤的！
“他们会给小凤大大的房子住，小凤还可以上很好的学校……”老狼幽幽叹道，他们会给小凤幸福的。
小龙的手渐渐松开，把头埋在老狼的怀里，小凤会幸福的，小凤幸福了，她可以上学了……老狼觉得他的衣服有一块湿了，从那里传来冰凉，老狼抱紧了小龙。
当时坐在远处不知道离别的小凤用木头把一只苍蝇拍死，她笑得好开心。陆子尤揉揉流泪的眼，想把这幅灿烂的画面永远记住，有这么一个女孩，笑着面对世界。
十
现在她要走了？她要去哪里呢？她又能去哪里呢？她以后会幸福吧？老狼想，他想是的。
老狼买了个蛋糕，蛋糕小小载着大大的梦，今天将是小凤的重生之日，老狼想。
生日之歌响起，灯熄灭，祝福萦绕破屋的角角落落，是谁的眼泪滴在蛋糕上，轻轻叹息，为的是谁的离去？她笑了，她许了个愿，你们别哭……
灯亮了，那些眼泪化成一张张笑脸。
回家，老狼念叨着，不知何年何月。
那辆车开走了。那两个人扔给老狼几百块，绝尘而去。老狼捏着那些钱喃喃自语，她会幸福的，会的。
背后传来声声苍老的呼唤，小凤，小凤……是老狼的爸爸，他摇着轮椅，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耗费他一生的力气，老狼撒了个谎，他爸爸吃完了饭有些兴奋，他让他的爸爸上街赶赶或者去公园转转，他要送走小凤了，他撒了个谎。
一个偶然也说不清是必然，老狼的爸爸打着饱嗝感到有点撑地来到天桥底下，天桥底下都是感觉到撑的人，他们正在专心地看一个孩子跳上跳下，在耍猴？他们咧开了嘴笑，满足地扔下一点点钱，一点点钱加在一起就是一点钱，那点钱使那个男孩跪着头朝地，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些人感觉到满足到撑。
那个男孩是小龙。
小龙让老狼的爸爸看到了。
老狼的爸爸一分钱也没有，要不然他会买个什么给小凤的，一个书包也行……想起了书包，他哭得眼泪眼屎一片模糊，他的孩子。
小龙靠着那么点钱买了条红绳，红绳相互缠绕，上面绑着六颗三角星，它们内外明澈，心如止水，小龙紧紧地握着，仿佛握住了整个梦。
“小凤，给……”
“恩，我会戴一辈子的……我还会回来的……我会的……”
小凤乘着夜色出发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送走小凤？
许多年前也有个人这么问他的爸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打哥哥？如今问题一样，可早已是生与死的距离了。
我不想他们跟弟弟一样……
第四节 爱如少年
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的生命又在哪里
熠熠生辉？
十一
在一个冒着油烟四处是油渍的饼摊前，上面挂着：东北大饼，两元一个。
女孩吞了一口口水。
“大娘，给我一个。”
卖饼大娘用手擦了擦衣服，抹了把鼻涕，拿出报纸包好一块还算有余温的大饼。
“给，两块钱。”
“好吃吗”小女孩手上的红绳摇曳，有碧白在里面透出，没有东西吃的时候能有吃的，那就是幸福。
“恩，跟老狼哥哥给的馒头一样好吃。”
“老狼是谁？”
“老狼是老狼哥哥。”
“哦，他呢？”
“不知道，他说跟着那两个人就可以上学了，我想上学回来就可以帮老狼哥哥算帐的。可是那两个人打我骂我，那里有好多个孩子的，那两个人逼我们乞讨，讨不到就不给吃的，后来我沿着他们倒一大堆剩饭剩菜的下水道爬，就爬到了你的脚下。”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呢，吓我一跳两跳的。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凤，你呢？”
“朱可克，人称克少爷，你想回去找你的老狼哥哥吗？”
“想。”
“那是警察局，你去了那里，就能回家了。”
小凤走了进去又跑了出来。
“克少爷，你多少岁了？”
“十七，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十六岁了，我要跟你走，我要上学。”
“好，走。”
“我们家可远了，在Y市，Y市偏远的小山村呢，那里有个死板老头，他是我爹，他说遥远的H市是个古怪的地方，不讲究风水，楼都盖破天了，村里的人最好永远都不要到那里去……我总跟他作对，我偏要出来，就拿他死命看护的钱来到了这里，课本上说天堂，我想天堂就是这里了，连路都那么宽，那个死老头……”
“……呵……呵……你好象小龙哦，管爸爸叫死老头。”
“喔，小龙是小龙弟弟，对吧？”
“是呀，你怎么知道？”
十二
这里没有汽车，一辆脚踏三轮车能让人高一等，那么有一辆摩托车是能招摇过市了。
克少爷骑着摩托车载着小凤，道路狭窄狭小，人群熙熙攘攘，嘴里吐出浓烈的酒气，几个剔着昏黄的手指穿着破洞的背心的老农嗅了嗅不知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而发送的香烟，舍不得抽。
克少爷把脚撑在地上，空气静止了，他妈的，这群腐尸。道路的两侧茶店像毒牙一样塞满了口，里面是喝老爸茶能喝一天无所事事的害虫，害虫趾高气扬，他们可是驾着三轮车而来的。那些没有蓬的三轮车在烈日的暴烤下飘散了股股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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