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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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段子-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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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肯定是没有这个程序,头几排是专家领导,后面大家就是随心所欲地坐,包括我这个小学生也跟着凑热闹——难道因为韩丁自己先通过政审了? 
  演讲一开始就比较好笑,韩丁在主席台上很突出,没办法,就他一个老外。他的形象就是那种标准的山姆大叔,衣着朴素,和农机化所的几位领导拍肩膀说笑话的挺亲热,演讲就开始了。小司仪比较紧张,说:“现在请美国农业部部长韩丁先生讲话……”一紧张,她把专家封成部长了。 
  台下一愣,然后哄堂大笑。 
  韩丁真正一个“大侃”,一开口就震惊四座:“朋友们好。”好嘛,中国话字正腔圆,我是看到韩丁先生逝世的消息时才知道,韩丁第一次到中国的时候,萨还没出世呢。当时只认为他是一个美国农场主,而且以为美国农场主都是韩丁这样的呢。 
  不过,一个美国人能够把中国话说到这个水平,今天到中国工作的美国人应该感到惭愧。 
  韩丁的讲话非常轻松,底下的中国农机工作人员不断发问,他也侃侃而谈。不是中国人不够礼貌,是韩先生讲的东西那时候中国人觉得太过离奇,忍不住发问。 
  韩丁说:“他自食其力,是无产阶级,所以,他拥护中国搞社会主义。” 
  就有人发问了:“韩丁(原话很自然随便的,没有“韩丁先生”这类尊称),你怎么是无产阶级呢?你不是有一百多公顷的农场吗?你是农业资本家啊。” 
  韩丁脑袋一晃,说道:“对啊,我有一百多公顷的农场,但都是我自己种的,我怎么能算资本家呢?” 
  台下大哗,问道:“一百多公顷的农场,你自己种吗?不用工人吗?中国传统上一个人种两亩地,一百多公顷,近乎天文数字了。” 
  韩丁洋洋自得地说了一段话,神态语气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他一手扶住麦克风,一手拳心向内翘起大拇指来,道:“在中国呢,这样的农场,肯定要有个场长,要有工人,还要有个妇女主任……我那里呢?场长是韩丁。工人,还是韩丁。妇女主任?还是韩丁。 

一个震惊中国农机化所的美国农民(2)
韩丁说:“我真的是无产阶级,一百公顷的农场,自己就种得了。帮手?老伴儿算是帮手吧。到收割的时候,儿子回来帮忙,付钱给他(这时候台下又有些波动,儿子给老子干活还要给钱???没来得及问,他后面的话更令人吃惊)。我靠的呢,就是机械化。比如播种,我开着播种机,两天的时间就把一百公顷的种子播完了,然后,我就来中国旅行了啊。” 
  听到这儿,一个专家同志站起来了,自信地揭穿韩丁的“谎话”:“韩丁啊,你这就不可能了吧,你用播种机下种子快那是可能的,但是你来中国旅行,农场里肯定要有工人照应吧?不然,种子不出芽怎么办?长草怎么办?啊?长虫子怎么办?啊?” 
  台下一片赞同之声,都觉得这几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台下的专家在农业上的经验加一块儿怕比清王朝还长,你说机械化,一般人吃惊,专家还不觉得太过分;你说播完种子就出国,这可就不是机械化能解决的了。 
  韩丁一点儿也不紧张,慢慢等哄闹声静下来,油腔滑调(多少是外国人的口音问题,但是当时没想到)地说道:“我不担心。种子不发芽,我不担心,有种子公司负责呢。我来中国旅游了,种子公司不能到中国旅游,派人天天到我的地里看发芽没发芽,没达到规定的发芽率他要赔我。” 
  大伙儿的嘴都张开了,那时候中国好像还没有种子公司的概念呢。 
  我也不怕长虫子和长杂草,有农药公司负责呢。韩丁接着说:“我来中国之前,他们就开着飞机给我的地洒农药和除草剂了,要是还有虫子和杂草,他们要赔我。” 
  “真的赔过?” 
  “让我想想,唔,真的赔过的,可不是因为长杂草,是因为他们撒除草剂的时候风忽然大了,刮到了我的向日葵地里,结果向日葵全死了,当然他们赔。” 
  专家们的下巴快掉下来了——多好的农药公司啊。我不是专家,可是学到一个知识,向日葵虽然个儿大,居然也是草啊…… 
  有的人就是容易画蛇添足,韩丁接着又说了一句:“当然,农活儿也不是没有,比如浇水,每天我太太就干了。” 
  一句话说完,一干专家本来快掉下来的下巴马上复位了,你太太?每天浇一百多公顷的地?开拖拉机也累趴了吧?你太太是…… 
  “女兰博?”过了20年,萨才能帮专家把问话补全了。 
  “哦,不,我太太不是猴子,当然不是孙悟空,她只要每天按按电钮就行了。”韩丁放上一片幻灯片,给大伙儿解释:“我用喷灌。田里本来就有水管,只要一按电钮,就可以把整个一百多公顷玉米地都浇了哦……” 
  专家们面面相觑。 
  “喷灌”,今天在中国已经相当普及,这中间不能忘记韩丁的推广之功。同时,中国的专家也不是吃白饭的,他们发现,喷灌虽然壮观,却不甚适合中国的缺水状况,他们在喷灌的基础上,开发出了更适合中国国情的农业机械“滴灌”——水管中的水不再喷向空中,而是通过滴管直接渗到植物的根部,在北方农村极受欢迎,这就是“各村有各村的高招吧”。 
  韩丁继续描述他的农场生活:“我从中国回去,玉米大概就快要收割了。那时候,我回到农场,就开上联合收割机(中国叫做康拜因)开始收割。” 
  “那时候,我开着收割机在前面走,我的联合收割机很大,像火车一样分好几节。第一节是收割机,两排铧刀,把玉米割倒,连玉米带秸秆送到第二节;那里是分离机,把玉米棒子剥下来;然后送到第三节,那是烘干机,把玉米棒子烘干;然后送到第四节,脱粒机,玉米粒就出来了。” 

一个震惊中国农机化所的美国农民(3)
这时候,韩丁蛮得意地说:“我的儿子就开着卡车跟着我走,玉米粒就‘哗哗’地落入了他的卡车车厢里,满了,他就直接送去粮食公司卖掉啦。” 
  “秸秆?我的联合收割机就地把秸秆粉碎,就撒在田里。你问我秸秆都撒到田里,我烧什么?我卖了玉米就有钱了,我买管道煤气啊。” 
  其实,韩丁介绍的农业机械化,在中国未必非常合适,除了东北新疆垦区,中国缺少大地块耕作的地区,包产到户更是造成了大量不适合大型机械的小田块,倒是日本式的小型精密农机比美国的更实用。然而,韩丁的那种悠闲自得、产业化的农民生活,带来的冲击远远比他介绍的机械更令当时的中国人吃惊。 
  这也是农民……等韩丁讲完,我听见两个邻近的专家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说了半句话,又摇了摇头。 
  余音绕梁。 
  现在想起来,韩丁是我第一个见到的美国佬呢。一个精力充沛、和蔼幽默的美国侃爷。突然看到韩丁逝世的消息,特连夜写成这篇回忆文章,悼念这位热爱中国的老人。 
  附:萨娘关于韩丁的来信  
  韩丁的文章,我看了,基本属实,但还有些误点和遗漏,也难为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能记住。 
  1。韩丁说:“像我这样的农场,要是在中国,就要有很多人,就得建个食堂、幼儿园……那就需要厂长、工会主席、幼儿园长等。在我那里,厂长——韩丁,工程师——韩丁,机手——韩丁……”倒没有提妇女主任之类。 
  2.他出来旅游,种子公司每天去他的地里,蹲在地边看种子出苗没有。讲到这里,他还做了个姿势,很生动的。 
  3.韩丁的一个重大贡献是对喷灌机喷嘴的改革。他在山西太谷县看到农民使用的喷灌机的核心零件——喷嘴,买进口的不锈钢喷嘴,一个约几十元到一百元(70年代的一百元就像现在的一万元——天文数字),当时中国还没有开放经济,进口设备很困难,这个喷嘴不仅价格贵,而且不容易买。喷嘴的行情我不大清楚,另一些相似产品的情况可以说说。 
  我记得听研究所的老同志说,当时拖拉机发动机上的油泵和油嘴(这两个零件是发动机的心脏,体积很小,油泵像小手指大,油嘴直径5毫米,高度不到10毫米),自己开始不会制造,从国外进口,一个油泵或油嘴,需要给人家一口肥猪去换,后来自力更生建了丰台油泵油嘴厂(我往北京调动的时候还联系过这个工厂呢)。当然发动机上的油嘴要比喷灌机上的油嘴精密得多,我只是举例说明当年进口产品之艰难。韩丁说他和太谷农机厂一起研究使用陶瓷做喷嘴,中国有丰富的陶瓷原料和悠久的加工陶瓷的技术,经过努力他们生产出了陶瓷喷嘴,虽然不如不锈钢的耐久性高,但强度、耐磨性都已经达到了要求。他还拿给大家看,瓷的喷嘴五颜六色的,挺好看,但有的用肉眼就能看出来嘴歪,每个成本才九分钱。他表达他的观点:应当就地取材,不要迷信外国搞大、洋、全。现在喷灌机已经很普遍了,不过我不知道现在的喷嘴是什么材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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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要走了
〖DS2。3*2W〗〖HT0”BS〗看〖HT〗到一篇谈张昀先生早逝的新闻,就想到要写这篇文章。因为医疗问题早逝的科学界人士可以列一个长长的名单。中科院数学所常务副所长龙瑞麟先生就是我所知道的一个例子。 
  称龙瑞麟“先生”不能体现他的真实风采,因为这“先生”两个字显得他有些老,实际上这是个非常典型的中年知识分子,他去世的时候应该才50出头。龙是湖南岳阳人,英俊儒雅,精力充沛,假如他活到现在,大概还会是女孩子们崇拜的偶像。人的一生大概也很难看到几个这样风雅而深沉的男子了。他是著名数学家——在国际上,而在中关村,该排队买大白菜的时候,他也一样要去拉板车的。 
  他回湖南老家,给萨爹带回来一段腊鱼,那鱼活着的时候一定极大,只一块肋排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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