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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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卫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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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嫂子玛丽·斯图亚特(玛丽·斯图亚特(1542—1587):苏格兰女王,后嫁亨利三世的长兄弗朗索瓦二世,成为法国王后,曾被英国女王伊而莎白一世囚禁十九年后处死。)从狱中给他送来的。他那雪花石膏般又细又白的手指,衬着柔软光滑的狗毛,闪闪发亮。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是卡特琳·德·美第奇。上了年纪,腰弯背驼,这位太后当时可能已有六十六七岁了。可是她仍然坚定地昂着头,在习惯性地皱着的双眉下面,射出两道锋利的目光。不过除了这两道目光以外,她整个人包在一年到头都穿着的丧服里面,像一具蜡像一样,永远都是没有光泽的,冷冰冰的。
  在同一排里出现了路易丝·德·洛林王后忧郁而温柔的面容。这位王后,亨利三世的妻子,在她充满纷争的不幸的一生中,外表上看来是他无足轻重的配偶,骨子里却是他忠实不渝的伴侣。
  卡特琳·德·美第奇王太后在走向一次胜利。
  路易丝王后来看一场酷刑。
  亨利国王却把这看成一桩公事。
  这三个人的前额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三种不同的表情:王太后的傲岸,王后的顺从,国王的阴郁和厌倦。
  在这些受众人仰慕的显赫人物后面,来了两个英俊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缄口不语;一个还不到二十岁,另一个至多也只有二十五岁。
  他们相互挽着胳膊,尽管按照礼仪,在国王面前,犹如教堂里在上帝面前一样,是不许对任何东西显得有所爱慕的。
  他们在微笑:
  年轻的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哀愁,年长的带着一种动人的优雅。他们是一对兄弟,高大而英俊。
  年轻的叫亨利·德·儒瓦约兹,就是德·布夏日伯爵,另一位是安纳·德·儒瓦约兹公爵。后者不久前还仅仅以德·阿尔克这个名字为人所知;可是亨利国王对他宠爱有加,在这一年里把儒瓦约兹子爵领地晋升为公爵,使他成了法兰西重臣。
  对国王的这个宠臣,老百姓并不像以前对莫吉隆、盖昌和戎贝尔格那般仇恨,那种仇恨,由德·埃佩农一个人承袭了下来。
  因此,老百姓用审慎而恭顺的欢呼迎接国王和这两兄弟。
  亨利不露一丝笑容,板着脸向人群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吻小狗的额头。
  接着,他向两个年轻人转过身去。
  “在壁毯上靠一下吧,安纳,”他对年长的一个说,“这么站着您不累吗?也许时间很长呢。”
  “但愿长些,”卡特琳插话,“越长越好,陛下。”
  “那末您以为萨尔赛特会说吗,我的母亲?”亨利问。
  “但愿上帝叫咱们的敌人们感到羞愧。我说咱们的敌人们,因为他们也是您的敌人,我的女儿,”她添上这一句时,把头转向王后。王后脸色发自,低下了温顺的目光。
  国王摇摇头,表示怀疑。
  随后,他又一次向儒瓦约兹转过头去,看见他依然站着,并没听他的话。
  “瞧,安纳,”他说,“听我的话;在墙上靠一会儿,要不就把臂肘靠在我的扶手椅上。”
  “陛下真是太好了,”年轻的公爵说,“等我真的感到累了的时候,再领陛下的恩宠吧。”
  “我们等不着您真会有累的时候,是不是,我的哥哥?”亨利声音很轻地说。
  “放心吧,”安纳与其说是用嘴回答,还不如说是用眼睛去回答。
  “我的儿子,”卡特琳说,“我怎么看见沿河街拐角那儿乱哄哄的?”
  “多尖的眼睛!我的母亲,是的,确实如此,我相信您说得不错。哦!我的眼晴多糟啊,可我还并不老呢!”
   “陛下,”儒瓦约兹很随便地插嘴说,“那儿乱哄哄是因为弓箭手在把广场上面的老百姓往后推。一定是犯人押来了。”
  “看到给一个血管里有着一滴王族的血的人处磔刑,”卡特琳说,“这对一些国王王后们说来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哟!”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路易丝身上。
  “啊!夫人,请原谅我,宽恕我,”年轻的王后带着她企图掩饰而又掩饰不住的绝望神情说,“不,这个坏人不是我家的人,您的意思也不是说他是我家的人吧?”
  “当然不是,”国王说,“我可以肯定地说,母亲没这个意思。”
  “啊!不过,”卡特琳尖刻地说,“他跟洛林家族有关系,而洛林家族就是您的家族啊,夫人;至少我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个萨尔赛特是您的亲戚,甚至还是近亲。”
  “那只不过说明,”儒瓦约兹带着一种光明磊落的愤慨打断了她的话,这种态度是他性格的特点,而且在任何场合下都会对激怒他的对方,也不管他是什么人,表现出来的;“那只不过说明,他也许是德·吉兹先生的亲戚,但绝不是法兰西王后的亲戚。”
  “哎哟!您在这儿呢,德·儒瓦约兹先生?”卡特琳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傲慢说,这是以侮辱来而报对方的愤懑;“哎哟!您在这儿?我都没瞧见您呢。”
  “我在这儿,不但是王上俯允的,而且还是王上命令的,夫人,”儒瓦约兹回答,一面用目光探问地看着亨利。“看一个人受磔刑并不是什么开心事儿.要不是非来不可,我才不会来看呢。”
  “儒瓦约兹说得不错,夫人,”亨利说,“这既不关洛林家族的事,也不关德·吉兹的事,更不关王后的事;现在要看的是德·萨尔赛特先生,也就是一个想杀死我兄弟的凶手,怎么给撕成四块。”
  “今天我运气不好,“卡特琳马上收场,这是她最常用的手法。“我把我的女儿给惹哭了,而且,上帝宽恕我!我相信我把德·儒瓦约兹先生引笑了。”
 “喔!夫人,”路易丝紧紧抓住卡特琳的双手喊道,“陛下怎么可能这样误解我的痛苦!”
  “还有我的由衷的敬意,”安纳·德·儒瓦约兹补上一句,向国王坐椅的扶手那边鞠了一躬。
  “对,对,”卡特琳迅速地抛出话来,向她媳妇的心坎上射出最后的一箭;“我应该想到,您看到您洛林家的那些姻亲阴谋被揭穿,我亲爱的孩子,您会有多难受;虽说您是没法子,可有这门子亲戚总是够让您受罪的。”
  “啊!要这么说,我的母亲,也有点道理,”国王说,他想把事情摆摆平,“因为说起来,这回我们总算对德·吉兹先生们参与这个阴谋心中有数了。”
  “可是,陛下,“路易丝·德·洛林比前几回都大胆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陛下您是知道的,我成了法兰西王后以后,一直是对王室忠心耿耿,不跟我的亲戚来往的。”
  “哦!”安纳·德·儒瓦约兹喊道,“您看,我没说错吧,陛下,犯人押到广场上来了。该死!相貌多丑啊!”
  “他害怕了,”卡特琳说,“他会说的。”
  “要是他说得动的话,”国王说,“您看呀,母亲,他的头像死人那样晃来晃去。”
  “我还想说一遍,陛下,”儒瓦约兹说,“他真难看。”
  “一个思想那么丑恶的人怎能好看呢?安纳,我不是照希波克拉底和盖仑所理解和解释的那样,对您解释过向体和精神的神秘联系吗?”
  “我不否认,陛下;可是我不是一个能和您相比的好学生,而且我曾经见过一些长得很丑的人,却是很勇敢的士兵。对不对,亨利?”
  儒瓦约兹向他弟弟转过脸去,像是征求他弟弟的同意和支持,可是亨利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陷入沉思之中,结果,答话的是国王。
  “嗨!天哪!我亲爱的安纳,”他叫道,“谁对您说过他不是个勇敢的人呀?他当然是的!像一头熊,像一只狼,像一条蛇。您忘了他是怎么干的吗?他在家里活活烧死过一个诺曼底(法兰西北部半岛)贵族,他的仇敌。他决斗过十次,杀死过三个对手;他造伪币被当场抓获,判过死刑。”
  “后来,”卡特琳·德·美第奇说,“还是您的表兄——我的女儿——德·吉兹公爵说的情,他才得到赦免。”
  这一回,路易丝已经没有一点儿支撑的力量了,她只得叹了一口气。
  “哎呀!”儒瓦约兹说,“瞧,好端端的一个人,待会儿一下子就完结了。”
  “我倒希望,德·儒瓦约兹先生,”卡特琳说,“他完结得越慢越好。”
  “夫人,”儒瓦约兹插着头说,“我瞧见那边披檐下面有几匹很强壮的马,看来它们待在那儿干等着,早就不耐烦了,我就不信德·萨尔赛特先生的肌肉、筋腱和软骨坚持得了很久。”
  “不错,要是事先不对这种可能加以防范的话;不过我的儿子是仁慈的,”王太后作出一个不属于她所有的笑容,添上一句,“他会叫人慢慢地拉的。”
  “不过,夫人,”王后畏畏缩缩地提出异议,“今天早晨我听见您对德·梅克尔夫人说,至少我好像是这么听到的,这个卑鄙的家伙,只要对他拉两下子就完蛋了。”
  ‘当然喽,如果他知趣的话,”卡特琳说,“那么,也可以很快地报销。不过既然您对他挺感兴趣,您当然愿意,而我也愿意,我的女儿,您能让人通知他,让他表现得好一些,这与他大有关系。”
  “您知道,夫人,”王后说。“天主没有把赐予您的力量也赐予我,我没有勇气看着别人受苫。”
  “好吧,到时候您就别看吧,我的女儿。”
  路易丝不作声了。
  国王什么也没听见。他聚精会神地在看,因为犯人正从囚车里被押下来,安置在小行刑台上。
  这时候执戟的步兵、弓箭手和瑞士兵把围观的人往后推,在行刑台四周圈出相当大的一片空地,使所有的人都能看清萨尔赛特,尽管他站在上面的那个为他送终的行刑台离地面很低。
  萨尔赛特看上去有三十四五岁年纪,强壮有力,苍白的脸上挂着汗珠和血滴,当他带着一种混杂着希望和焦虑的难以形容的表情环顾四周的时候,脸上又有了生气。
  他先朝王室的包厢看去。可是他就像意识到了那儿给予他的不是拯救而是死亡,他的目光没有停留,立刻就掉开了。
  他把目光投向人群。他用那双闪闪发光的眼腈,他那颗跳到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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