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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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卫士-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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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不幸的人伏倒在年轻女人的脚下,重复念着这个名字,陶醉在无法形容的幸福中。
  “啊!别作声,”年轻女人用她那庄严的嗓音说,“请把我无意中说出来的这个名字忘掉;在活人中间没有一个人有权利呼唤这个名字来使我心碎。”
  “哦!夫人,夫人,”亨利喊道,“既然我知道了您的名字,请别再对我说您要去死吧。”
  “我不这么说,先生,”年轻女人庄重地说,“我要说我将离开这个充满眼泪、仇恨、肮脏的热情、卑鄙的私利和无以名状的欲念的世界;我要说在天主所创造的我的同类中间,我已经没有事要做了;我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热血已经不再搏动我的心房,我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一点思想,既然曾经充塞过它的那一个思想已经消逝了,我只是个毫无价值的牺牲者,因为我在离开尘世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牺牲,既没有牺牲欲念,也没有牺牲希望;但是,尽管我是这种情况,我还是把自己奉献给天主:他会仁慈地收留我的,我这么希望,因为他让我受过那么多苦难,而且不愿看我在苦难面前屈服。”
  雷米听到了这些话,慢慢地立起身,径直朝女主人走去。“您要丢下我吗?”他黯然地说。
  “为了天主,”狄安娜说,向上天举起她那像圣洁的玛大胁纳一样苍白而消瘦的手。
  “确实如此!”雷米回答,头垂到了胸前,“确实如此!”等狄安娜放下手,他就用双手捧住这只手,把它贴在自己的心口上,仿佛捧着的是一个圣女的圣骨。
  “啊!在这样的两颗心旁边,我算是什么呀?”年轻人惊怵地打着寒颤,叹了口气。
  “您,”狄安娜回答,“您是自从我强迫我的眼睛永远闭上以后我唯一注视过两次的人。”
  亨利跪倒在地。
  “谢谢,夫人,”他说,“您刚才向我披露了一切;谢谢,我完全看清楚了我的命运:从此刻起,从我的嘴里再不会有一句话,从我的心里再不会有一个愿望,来背叛曾经爱您的那个人。您是属于天主的,夫人,我不妒忌天主。”
  他刚说完这些话,就立起身来,浑身焕发出一个立下重大而坚定的决心的人才会有的那种精神上获得新生的魅力,就在这时,在依然笼罩着渐渐消散的雾霭的原野上,远远地传来一阵号角声。近卫骑兵们朝武器扑过去,跨上马等待命令。
  亨利谛听着。
  “先生们,先生们!”他喊起来,“这是海军元帅的号角声,我听出来了,我听出来了;天啊,我的主啊!但愿它们是向我宣告我的哥哥来了!”
  “您看得很清楚,您还有您所希望的事,”狄安娜对他说,“您还有您所爱的人,为什么您,孩子,您要像一个什么也不再追求、什么人也不再爱的人一样,选择绝望的道路呢?”
  “马!”亨利喊道,“借给我一匹马。”
  “可是您从哪儿出去呢?”掌旗官问,“洪水把咱们给团团围住了。”
  “您该看得出,平原上已经可以通行;您也该看得出,他们,他们在行进,既然他们的号角已经吹响。”
  “到堤道上去吧,伯爵先生,”掌旗官回答,“天已经放晴了,也许您能看得清的。”
  “我这就去,”年轻人说。
  说着亨利就朝掌旗官所指的那块高地走去,号角声一直在时断时续地响着,既没近些也没远些。
  雷米重又回到狄安娜身边。
  
  七十二  两兄弟
  
  一刻钟以后,亨利回来了;他看见,而且每个人也都能跟他一样看见,在一座隐蔽在夜色中看不清楚的山冈上,扎营驻守着一支人数不少的法国军队。
  除了围绕奥尼近卫骑兵所占领的这个镇的一片宽阔的水沟,平原上的积水开始像抽干的池塘似的消退下去了,自然形成的倾斜地势把水引向大海,几处比别处高的地方就像在一场大洪水以后那样开始露出来。
  随着流水而来的污泥覆盖了整个田野,风渐渐吹散弥漫在平原上的雾霭,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幅凄惨的景象:有五十来个骑兵陷在烂泥里,挣扎着想到镇上来,或者是往山冈去。
  那边山冈上的人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呼救声,所以号角声才响个不停。
  雾被风完全驱散以后,亨利瞧见那边山冈上有一面法国旗在骄傲地高高飘扬着。
  近卫骑兵也在自己这边升起了奥尼骑兵的军旗,双方都鸣放火枪,以示庆贺。
  将近十一点钟,太阳照在这片遭到劫难的荒芜的土地上,平原上有些地方晒干了,有一条路的路脊已经可以通行。
  亨利试探了一下这条路,头一个从马蹄声发现有一条石子路,绕了一个圆形大弯,从小镇通到山冈;他的结论是,马匹在淤泥里会陷到马蹄以上,甚至陷到腰部,陷到胸部,但是不会陷得更深,因为它们脚下面有坚硬的地面支持着。
  他提出去试一试;因为没有人跟他争着去从事这种危险的试验,所以他就把雷米和雷米的女伴托付给掌旗官,冒险走上这条危险的道路。
  在他离镇的同时,只见一个骑士正从山冈下来,像亨利一样,打算从那边过这条路到小镇来。
  山冈朝着小镇这面的山坡上,站满了观看的士兵,他们朝天举起手臂,像是要用恳求来阻止那个冒险的骑士。
  法兰西大军两支残部的两名代表,大无畏地继续走着,不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他们的使命并不像自己所担心的,尤其是不像旁人所担心的那样困难。
  一根大梁撞破了引水槽,从引水槽里逸出的宽宽一条水流,从烂泥底下流去,仿佛是有意地冲刷着泥泞的堤道,在它的比较清澈的水流下面显露出马的活跃的蹄子寻找的沟底。两个骑士相距只有两百步了。
  “法兰西!”从山冈下来的骑士喊道。
  他举起饰有白羽翎的无边帽。
  “啊!是您!”亨利大喜过望地高喊,“是您,王爷?”
  “你,亨利!你,我的弟弟?”另一个骑士喊道。
  两个骑士都冒着向右或者向左偏斜的危险,朝着对方奔驰过去,不一会儿,堤道上和山冈上观看的人群发出一片疯狂的欢呼声,两个骑士在欢呼声中久久地紧紧拥抱。
  一转眼,镇里和山冈上都空了:近卫骑兵和轻骑兵,胡格诺派绅士和天主教徒绅士,都涌上了由两兄弟开辟的这条道路。很快地双方会师了,条条手臂都张开着,在人人都认为会遇到死亡的这条路上,有三千名法国兵在高呼感谢天主和法兰西万岁!
  “先生们,”忽然有一个胡格诺派军官的声音说,“应该高呼的是海军元帅先生万岁!因为咱们昨夜能够逃生,今早能够有幸拥抱同胞,应该归功于德·儒瓦约兹公爵先生,而不是别的人。”   
  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响应这个提议。
  两兄弟泪流满面地交谈了几句。
  “公爵呢?”儒瓦约兹问亨利。
  “看来他已经死了,”亨利回答。
  “这消息可靠吗?”
  “奥尼的近卫骑兵看见他那匹淹死的马,根据一个记号认出了它。这匹马的镫子还拖着一个骑士,他的头殁在水里。”
  “对法国来说,这真是个悲惨的日子,”海军元帅说。说完,他转身对他的将士高声说:
  “来吧,先生们,抓紧时间。水一退尽,咱们就很可能受到攻击;让咱们筑垒坚守,直到有利的消息和粮食到来。”
  “可是,王爷,”一个声音回答,“骑兵不能行进了:马打昨天四点钟起就没吃过东西,这些可怜的牲口快饿死了。”
  “我们的营地还有些麦子,”掌旗宫说,“可是人怎么办呢?”
  “哎!”海军元帅说,“如果有麦子,那就好办了:人和马一起吃。”
  “哥哥,”亨利插进来说,“求您设法让我跟您讲一会儿话。”
  “我要驻到镇上去,”儒瓦约兹回答,“您先去给我挑个住所,就在那儿等我。”
  亨利回去找到他的两个同伴。
  “你们现在是在军队中间,”他对雷米说,“请相信我,躲在我选定的住所里别出来;夫人不应该让任何人瞧见。今天晚上,等到大家都睡了,我将考虑让你们获得更多的自由。”
  雷米和狄安娜于是被安顿在近卫骑兵掌旗官让给他们的住所里,儒瓦约兹来到以后,他又变成一个听令于海军元帅的普通军官。
  两点钟左右,德·儒瓦约兹公爵在号角声中进镇,安顿下他的部队,发布了几道严厉的命令,使混乱能够避免。
  接着他命令把大麦分给官兵,把燕麦分给马匹,水分给人和马,地窖里找到的几桶啤酒和葡萄酒分给了伤兵;他自己,在查岗途中当着众人的面,吃一块黑面包,喝一杯水。他所到之处都像救星似的受到充满爱戴和感激的欢呼声的迎接。
  “行啦,行啦,”他回来跟弟弟单独在一起时说,“让弗朗德勒人来吧,我准打败他们;说真格的!要是再这么下去,我都把他们吃下去,因为我实在太饿了,”他把那块他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啃过的面包往墙角一扔,低声对亨利说,“这玩意儿真不是人吃的。”
  “好啦,朋友,现在咱们聊聊吧,告诉我,你怎么会到弗朗德勒来的?我还以为你在巴黎呢。”
  “哥哥,”亨利对海军元帅说,“在巴黎生活时我变得无法忍受了,我就到弗朗德勒来找您了。”
  “还是因为爱情?”儒瓦约兹问。
  “不,是因为绝望。现在,我向您起誓,安纳,我不再恋爱了;我追求的是悲伤。”
  “弟弟啊,弟弟,”儒瓦约兹喊道,“请允许我对您说,您是碰上一个坏女人了。”
  “怎么会呢?”
  “是的,亨利,有时候不论是邪恶还是美德,到了一定的程度,造物主造出的世人就会超越造物主的意愿,变成刽子手和杀人犯,这同样都是要受到教会的谴责的,所以,因为美德太多而不再考虑到旁人的痛苦,那就是残忍的狂热,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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