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与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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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妖与先知-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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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制度方面,还存在共需与各产的问题,这是社会发展的一大关键,需要进行深入的考察,提出切实可行的对策。张竞生认为,只有共情,才能保证共法、共需、共权的实现,才能造成社会成员之间的互相亲爱;只有强调理智的充分发展,才能保证“人人立异,日日创新,无一抄袭,无一重复”,才能形成五光十色、千姿百态的繁荣景象。
  尽管张竞生过于夸大女性的美德,过于强调情感的作用,对社会问题的解决过于洋溢浪漫情调,但张竞生从“公道”和“自由”的核心理念出发来论述和构建“美的社会组织”,应该承认是抓住了人类社会的根本问题,是别具慧眼的真知灼见。自由是人性的本能诉求,也是人生的理想境界,但一味地强调个人的自由,任由人的本能泛滥,必然把人类拖入像猪一样打滚的臭不可闻的泥坑。与此同时,张竞生强调了公道,其实是对他人利益的兼顾,也是对自由的必要限制。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张竞生设计的“美的社会组织”才有了一定的合理性和可贵的前瞻性。
  滥情,是张竞生的致命伤,也是他的可爱处。在疏离冷漠成性的中国人,张竞生的滥情,或许又是一帖矫枉过正的解毒剂。为了实践张竞生的情感理论,1925 年11 月9 日,张竞生在北大第一院三十八教室主持召开成立“北大壮游团”。张竞生充满感情地说:“我们想组织一个较有规模的壮游旅行团,使从前同人所得到的一些私乐,扩充为北京朋友们的共乐,将来再希望他发展为全国全地球的公共娱乐。他们为的不是政见、党见、阶级见,更完全没有那些猪见、狗见、禽见和兽见。他们为的只为‘情见’。他们为的,第一,在求大家以情感相见;第二,使人类的情感和自然的万物相见。来吧,大家以情感相见吧!女界是他们最欢迎的,以完成‘全人’的情感。”
  当天晚上,参加壮游团成立大会的有六十多人。大家认真地讨论,确立了名称、宗旨、组织、经费的筹集办法以及活动的方式。
  决定每月至少举行一次北京近郊名胜的旅行观光,每年举行一次全国性的长途旅行。会议公推张竞生为壮游团团长,哲学系学生乌以锋、赖道纯为文书等,并讨论了筹备第一次壮游的事宜。
  在张竞生的身教和示范之下,壮游团先后组织到西山、圆明园、万里长城、十三陵、卢沟桥、什刹海等地旅行。青年男女回归自然,激情澎湃。在游圆明园时,浪漫的学生兴奋得手舞足蹈,放声高喊:“朋友们来与我们同游吧!此间有诗料、史料、图案与建筑物,可以歌,可以泣,可以起舞,可以努力兴起建设的热潮。”哲学系学生兼壮游团庶务温克威在《我们的郊游》中写道:“薄云盖着的朝阳,的确别具韵味,所以烟雨迷蒙的江山,白云缭绕的宝塔,外衣轻套的新嫁娘,琵琶半遮面的优伶,都似含蓄不尽,耐人寻味为美之上品。寒风吹到黄草上,秋色寄在梧桐间,京绥路上的一声汽笛虽添得几度凄凉,这块平原也变了憔悴的美人,虽然憔悴呵,但不失其为美人!”壮游的美趣使人流连忘返。
  壮游团还组织团员到北京什刹海前海去溜冰。在张竞生眼中,团员三五成群在白茫茫的冰面上,就像广寒宫里面的仙人跳舞,那种美趣与乐况是笔墨难以形容的,他陶醉和迷失在这种美的现实里。
  

四、读书之争(1)
张竞生并没有一味地沉湎于风花雪月中,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也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这些年,政局虽说动荡不安,民生凋敝,学界却是百家争鸣,自由发展。张竞生厕身其中,好戏连台,表现不俗。“爱情定则”的讨论,他是主帅;“科学与人生观”的论战,他后发制人;“青年爱读书与青年必读书”两大征求,他是备券询问的“名流学者”。也许是结了善缘,张竞生直接或间接参与的这几项在学术界影响深远的大讨论,都离不开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这个人物就是京城名编孙伏园。孙伏园,1894 年出生于浙江绍兴,他在中学读书时是鲁迅的学生,在北大读书时是蔡元培的学生,在《晨报副刊》当编辑时是李大钊的后任。由于组织“爱情定则”
  的讨论,张竞生与孙伏园成了意气相投的朋友。孙伏园主编的《晨报副刊》,既介绍新文化、新思潮,也不薄旧文化、旧传统,副刊开辟了讲演录、特载、论坛、小说、歌谣、杂感、译述、通讯、游记、科学谈、卫生浅说、戏剧研究、古文艺、传记等众多专栏,用稿量颇大,张竞生的文章观点新颖、感情充沛、文字清新而有诗意,极富感染力,深受孙伏园的喜爱和赞赏,经常约请张竞生写稿。张竞生的新著《美的人生观》出版后,孙伏园又及时编发了周作人、李溶等人撰写的评介文章。
  发轫于“爱情定则”的讨论,张竞生与孙伏园的友谊可谓牢不可破。
  有意思的是,“爱情定则”的讨论已经过去一年多,鲁迅却似乎意犹未尽。1924 年10 月,鲁迅写了一首诗《我的失恋》,寄给孙伏园。全诗共三节:我的所爱在山腰;想去寻她山太高,低头无法泪沾袍。
  爱人赠我百蝶巾;回她什么:猫头鹰。
  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我的所爱在闹市;想去寻她人拥挤,仰头无法泪沾耳。
  爱人赠我双燕图;回她什么:冰糖壶卢。
  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胡涂。
  我的所爱在河滨;想去寻她河水深,歪头无法泪沾襟。
  爱人赠我金表索;回她什么:发汗药。
  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经衰弱。
  孙伏园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讽刺正在盛行着的失恋诗。他读完会心一笑,就随手编到下一期的《晨报副刊》。稿件已经发排,见报的头天晚上,孙伏园照例要到报馆看大样。孙伏园不看则已,一看就火冒三丈,原来鲁迅的诗《我的失恋》被代总编辑刘勉己抽掉了。恰在此时,刘勉己又跑来说那首诗实在要不得,孙伏园追问他何以“要不得”的理由,他又吞吞吐吐地讲不出所以然来,孙伏园认为这是在故意找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顺手打了他一个巴掌,还追着大骂了他一顿。作为学生,孙伏园自然要向着老师;作为文坛宿将,鲁迅的稿子求之不得;作为编辑,孙伏园于公于私都没有无缘无故不登鲁迅稿子的道理。现在刘勉己如此非难,孙伏园已经下决心撂挑子了!第二天,孙伏园气冲冲地跑到鲁迅的寓所,告诉他“我辞职了”。鲁迅认为学生为了自己的事辞了职、失了业,内心颇为不安,除了给他安慰之外,还想方设法帮助孙伏园谋划,以解燃眉之急。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京报》听说孙伏园辞去了《晨报副刊》的职务,总编辑邵飘萍亲自找上门去,诚恳地请孙伏园去办《京报副刊》。起初孙伏园还在犹豫不决,他觉得《京报》的发行量太少,只有三四千份,还不到《晨报》的一半,社会地位也远不如《晨报》,很不想去。但鲁迅却态度坚决,竭力支持孙伏园去《京报》。鲁迅说,一定要出这一口气,非把《京报副刊》办好不可。

四、读书之争(2)
孙伏园憋了一口气,由《晨报》来到《京报》。略施小技,1924 年12 月4 日,《京报副刊》就出版了。邵飘萍虽然很能干,但帮忙的人不多,等于一个人办一份报纸,既没有什么规章、制度,经济也很困难,有时连稿费都发不出。但他善于用人,对孙伏园十分信任和倚重。士为知己者用,孙伏园知道,在他困难的时候,邵飘萍施以援手,又委以重任,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要知恩图报,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充分运用这几年积累下来的资源,办好《京报副刊》,为《京报副刊》杀出一片江湖地位。
  经过一个月的紧张筹备,1925 年1 月4 日,《京报副刊》在显著位置推出新年的重大策划:一九二五新年本刊之二大征求青年爱读书十部 青年必读书十部(一)青年爱读书十部——是希望全国青年各将平时最爱读的书,无论是哪一种性质或哪一个方面只要是书便得,写出十部来填入本报第七版所附卷内,剪寄北京琉璃厂小沙土园京报社副刊部收。如果举不到十部,则十部以下亦可,但希望不要出十部以外。一月二十五日截止,二月一日起在本刊上宣布征求结果。
  (二)青年必读书十部——是由本刊备券投寄海内外名流学者,询问他们究竟今日的青年有那十部书是非读不可的。本刊记者耳目容有未周,热心学术诸君如有开列书单赐下更所欢迎。二月五日截止,二月十日起逐日在本刊上宣布征求结果。
  孙伏园是一个很善于动脑筋的编辑,二大征求,对象不同,自应区别对待。“青年爱读书”的选票就登在报纸的第七版上,随报附送,由读者自由填写后直接寄回报社。“青年必读书”的征求,由孙伏园亲自填写备券,逐个投寄给海内外的名流学者,请这些名流学者填写后寄回报社,等于是逐个约稿,备极礼遇。孙伏园首先向鲁迅、周作人、胡适、梁启超、林语堂等人约稿,也专门给张竞生写信。
  鸽子放飞以后,有多少能够回头,就全凭运气了。征求的结果与孙伏园的预期差距很大,令他和副刊同人大失所望。“青年爱读书”票在报上刊出近一个月,约共有二十万张票,但收到的票数只有308 张,其中还包括两张废票。而“青年必读书”票更是少得可怜,眼见截止的日期即将到来,而学者的应征来稿仍旧寥寥无几。
  “爱读书”票截止时间已到,好歹已成定局,如名流学者的“必读书”
  票不能有效回收,这次活动就有面临失败的危险,孙伏园越想越着急,遂于1 月29 日在《京报副刊》刊登《启事》:“青年爱读书”投票已于一月二十五日截止,外埠因受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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