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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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登湖-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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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的 ,于是他们趁着可以动弹,马上出发回家。至于住处,他们的确是受到最好的接待,但是他们所说的不方便,事实上已是最好的款待,至于吃饭,我觉得印第安人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们自己也是什么吃的都没有。他们真是聪明啊!道歉无法替代食物,还不如勒紧裤带。后来温斯洛又去拜访了一次,因为那一年丰收,所以食物就不缺了。
  所有的地方都少不了人。在我一生的各个时期中,只有住在森林中的这段时间客人最多——我的意思是有一些客人。我在森林中招待了几个朋友,那里的环境超过一切地方。但是很少有人因为什么琐碎的小事来拜访我。因为我和城镇隔着这段距离,所以筛选了客人。我退入孤独的海洋之中,尽管也有很多社交的河流不停地流进来,但是从我的需求上来说,只有那些最杰出的人才会沉淀在我的四周。另外,别的大陆上还有很多没有开化的处女地,它们也慢慢地随风而来。
  在今天早上,难道不就只有一位真正的荷马式的人物或者帕夫拉格尼亚式的人物来拜访我——他的名字和他的人品十分相称,蕴涵着深深的诗意,可惜我无法在这里描述下来。他是一个加拿大人,一位樵夫,还制作标桩制。他每天可以在标桩上刻150个洞,他的狗捉了一只土拨鼠,所以他就用来做他最后的晚餐。他也曾听说过荷马,虽然几个雨季过去了,他可能连一本书都没读完,但是“如果不是读书,雨天就根本不知道做什么”。远处,在他本地的教区里,有一位通晓希腊文的牧师曾经教他读过《圣经》里的诗篇。而现在他要我为他翻译,他拿着书,一直翻到阿喀琉斯在指责满面愁云的普特洛克勒斯那一面——“普特洛克勒斯,你为什么哭泣,就像一个小姑娘?”
  你是否听说了来自帕提亚的消息?
  他们说阿克托的儿子麦诺提奥还没有死,
  爱考士的儿子珀琉士也在密尔弥冬人中间生活,
  两人不管哪一个死了,我们都会哀伤。
  他说:“这是好诗。”他的腋窝底下夹着一大捆白色橡树皮,这是他在这个星期天的早晨捡来的,准备给病人使用。“我想今天这么做是不会有什么坏处的。”他说,他认为荷马是个伟大的作家,尽管他并不知道荷马著作的内容。他是一个纯洁、自然的人,很难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因为罪恶和疾病,这个世界的道德色彩似乎很暗淡而阴郁,但是他的身上根本没有这些。他大约28岁,12年前,他离开了加拿大和他父亲的家,想到美国来赚钱,然后在他的家乡买座房子。 。。

瓦尔登湖 第十二章(3)
他简直是用最粗的人体模子铸造出来的:身材矮小肥胖,迟钝但是优雅,粗短的脖子晒得黑黑的,黑头发又浓又密,蓝眼睛似乎没有神,昏昏欲睡的,但是有时也会显现出一种富含表情的神色。他戴着一顶灰布帽,穿着一件黄羊毛厚大衣,一双长筒牛皮靴。他很能吃肉,一般都要走好几里路,从我门口路过,用一只铁桶把饭带到工地,因为他整个夏天都要砍树;他携带的都是冷肉,一般是土拨鼠肉,腰带上用绳子系着一只粗糙的陶瓷瓶子,里面是咖啡,有时他还请我喝一口。他很早就起床,穿过我的豆田去工地,但是他总是显得很自在、悠闲,没有忧虑,就像北方佬那样。他不想伤害自己,假如赚的钱只够吃的,他也无所谓。他经常会把饭菜丢在丛林里,因为他的狗在路上抓了一只土拨鼠,他要走一英里半的路回去收拾这只土拨鼠,然后放在他的地窖里,他一般要先考虑半个小时,决定是不是要把它放入湖里,直到夜晚的来临——他就喜欢为这种事耗费精神。早上,他会边走边说:“鸽子真多啊! 假如我的职业不需要每天工作,我就去打猎,这样我就可以找到我所需要的各种肉食——鸽子、土拨鼠、兔子、鹧鸪——天啊!一个星期的食物,我一天就可以取得。”
  他是一个技术熟练的樵夫,整天考虑的就是如何提高这项技术。他砍的树和地面一样平,这样后来新生的幼苗就会长得更加茁壮,雪橇也可以在树根上滑过去;他不是先从树根开始砍,然后用绳子把整棵树拉倒,而是首先把树砍成细细的一根,或薄薄的一片,然后只要用手一推,就把树推倒。
  他让我感兴趣的原因在于:他总是保持沉默,独自一个人,而且十分自在地生活,眼睛中显示的是幸福和得意的神色。他的幸福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在里面。有时我看见他在森林中伐木,他微笑着招呼我,那种幸福自得的神情简直无法言表,尽管他讲英语,但是他和我打招呼的时候用带着加拿大腔的法语。当我走近的时候,他会停下手中的工作,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躺在他砍下的松树枝边上;他把树枝里面的一层皮剥下来卷成一个球,笑着和我交谈,还用嘴嚼它。他生机盎然,有时候遇到需要思索的问题或者让他觉得有趣的事情,他就会哈哈大笑,笑得在地上打滚。他看着周围的那些树,会叫喊着说:“天啊,只要在这儿砍树,我就觉得很快乐;再好的娱乐我也不需要。”有时有空闲,他就整天在树林里,玩弄着小手枪,边走边鸣枪,朝自己致敬。冬天的时候他就生火,中午用壶煮咖啡;他坐在木头上吃饭,山雀有时会落在他的手臂上,啄着他手上的土豆;他说他“很喜欢这些小家伙在他的周围”。
  他的精力逐渐变得更加充沛。从体力和自得的角度来说,他甚至可以和松树、岩石媲美。有一次我问他,工作一天之后,夜里是否会感到疲倦。他真诚而严肃地回答说:“天知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累。”但是,他的智慧和灵性还没有苏醒,就如同婴儿。他所接受的教育还仅仅局限于天主教牧师教育的那点东西,纯洁但是没有用处,用这样的方法教育的小学生,也是从来没有达到觉醒的程度,不过是一种彼此信任和尊重。他似乎还是个孩子,并未成人,大自然造就了他,使他身体强健,自得其乐,而且从各个方面尊敬和信赖他,做他的支柱,这样,他可以像孩子那样一直活到70岁。他真诚,不熟悉世故人情,所以完全没有必要介绍他,就像你向邻居介绍土拨鼠一样。他必须逐渐认识自己,如同你必须逐渐认识自己。他不虚伪。他工作之后,人们支付钱,所以他就得到了衣食。但是他从来不和他们谈话,他纯洁而卑微——假如没有野心的人可以称为卑微的话——所以卑微在他身上显示得已经不明显了,甚至他自己也觉察不到。在他看来,聪明一点的人简直就是神。 。。

瓦尔登湖 第十二章(4)
假如你告诉他,这样的人物即将到来,那么他会觉得这种盛事和他没有关系,所有的责任都会自然而然地解决,让人们忘掉他吧。从来没有人赞扬他。他特别尊重作家和牧师,认为这些人的工作简直就是奇迹。当我告诉他,我也写了不少东西时,他以为我所说的只是写字而已,因为他的书法也很漂亮。有时看到路边的积雪上漂亮地写着他家乡教区的名字,而且标着正确的法文重音,我就知道他曾经到过这里。我问他是不是想把他的思想记录下来,他说他给那些不知道阅读、写字的人读信和写信,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记录自己的思想——不,他不能,他不知道首先写什么,这对于他简直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并且每一次还要注意拼写错误
  据说,有一位著名的哲学家兼改革家问他,他是不是希望这个世界得到改进;但是他却惊诧地笑起来,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他用浓重的加拿大腔调回答说:“不,我很喜欢这个世界。”和他来往,哲学家可以受到很多启发。对陌生人来说,他根本不知道人情世故。但是,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我不清楚他是像莎士比亚那样有智慧,还是像幼儿那样纯洁,不知道他浪漫而有诗意呢,还是愚蠢。一位市民告诉我,他看到他戴着一顶帽子扬扬自得地穿过村子,边走还边吹口哨,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化装私访的王子呢。
  他只有两本书,一本是年历,一本是算术,他特别擅长算术。在他看来,前者是一种百科全书,提供了人类所有知识的精华,事实也是如此。我很喜欢问他各种现实的改革问题,他对这些问题一般都能简洁、实际地回答。他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我问他,没有工场行吗?他说,他的衣服就是家里做的佛蒙特灰色衣服,这也很不错啊。没有茶和咖啡行吗?除了水,这个国家还有别的饮料吗?他用铁杉叶子泡水,觉得在热天喝比水还好。没钱行不行?他就举例说明钱为人提供的方便,他的观点很有哲学意味,与货币起源说或拉丁文pecunia词源说是基本相吻合的。假设他拥有一头牛,他想得到店里的针线,但是每次购买这一点东西,都要抵押一部分牛,他觉得这很不便利,而且也不可能马上做到。他可以为许多制度辩护,在这一点上,甚至哲学家都比不上他,因为他在描述与他有关系的制度时,他说明了它们产生的真正原因,他并没有推测别的理由。
  有一次,他听到了柏拉图对于人的定义——一头没有羽毛的两足动物;他还听说有人拿了一只拔光了毛的公鸡,将此称为柏拉图的人,他却说,膝盖弯错了方向,这个区别十分重要。有时候他会叫道:“我最喜欢谈天!天啊,我可以聊一整天”我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有一次,我问他这个夏天有什么新观点。“老天啊,”他说,“一个必须像我这样去做事情的人,假如他有思想,而且记住了,那就好了。也许和你一起耕地的人想要和你比赛,上帝啊,你必须仔细考虑;可是你想的却是锄草。”在这种时候,他可能会先问我是否有改进。有年冬天,我问他是不是始终对自己的生活满意,希望他的心灵里能够有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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