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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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雄-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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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巢不追问钱柳,皆因他太明白,无论怎样问也不会得知答案,何况某些人总有一些不想重提的过去,他只欣赏钱柳的“冷”,他只欣赏他姓名中“六六”二字,其他的已不用管,只要此子归顺自己,为自己奔走买命,便已达到他收其为徒的主要目的。

    至于他体内的神秘真气,对于黄巢来说,再多一道他更欢迎!因为他可以更快把钱柳封为主帅,立即四出为他南征北讨,去打铁桶江山,何乐而不为?

    故此,当上黄巢弟子不及四月,钱柳已连连奉命出征,每次皆凯旋而归。

    亦因如此,这次他终被任命攻打弥隐寺两里外的一个山寨,报捷之后,钱柳乘着门下仍未动身回金甲军之前,抽此空隙造访慧能大师,以完成白烈死前的最后心愿。

    真是生不逢时,若非为报仇而入金甲军,又岂会沦为江湖仇杀的工具?

    钱柳正自出神,忽地背后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道∶“施主…”原来是适才那个向慧能报信的小和尚。

    凭声辨位,钱柳知道他站得很远,看来这小和尚真的很害怕与自己接近,也许是适才被自己的冷眼冷面吓慌了!故钱柳并没回头,吓慌这个小和尚实非他所愿。

    只是小和尚看来并不明白他的好意,他不回头,他更慌了,十分艰难才可张口∶“施主,慧能…大师…有…请!”

    黑与白两个极端,倘若混在一起,究竟有什么后果?

    死神与修道高僧,若然共对,有的会是斗争、谅解、还是势成宿敌的无奈?

    一黑一白,已在寻心阁对坐良久,连那个小和尚亦早已奉上清茶,掩门而去。

    淡淡的茶香,弥漫于整个白色空间,钱柳自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仅定定的看着坐在桌子彼端的慧能大师。

    一切似有主宰,他与他,来来去去,始终仍要碰头,双方可有什么感觉?“你,就是六六?”慧能大师异常讶异,他没料到这个听说已惨死的白柳真的冰冷得如同没有生命,俨然一个死人。

    一个被佛、被天遗忘了许久许久的死人。

    钱柳并没回答,仅是缓缓取出三个器皿放到桌上,慧能大师微微一瞥,不禁大吃一惊!

    这三个乃是盛载骨灰的器皿,可是这点并非他吃惊的原因,而是分别刻在器皿上的三个名字,令他呆在当场!

    这三个名字赫然是白继念、白继潜和━━白烈!

    慧能大师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三人的骨灰,隔了半晌,终于侧然道∶“金甲军人强马壮,要杀黄巢并非倚仗匹夫之勇便能成事,他去的时候,曾前来向我告别,可惜无论我如何相劝,他都一意孤行,想不到…一别已成永诀,唉…”

    一语至此,慧能大师不其然仰天长叹一声,双目隐隐闪起一片光芒,看真一点,竟是泪光!

    啊!连修行的高僧也潸然有泪呢!

    钱柳默默凝视慧能,他似乎并没因这名高僧流泪而失笑,相反,冷峻的目光出奇地流露一丝罕有的欣赏之色。

    是为了泪因情而生,他欣赏慧能并未忘掉友情?还是他自少从没流泪,他羡耶律他的眼泪?

    可惜慧能大师只专注眼前的骨灰,到底还是错过钱柳这个罕有的神情。

    良久良久,他才把目光移往这个浑身漆黑的少年身上,道∶“不过,最令我想不到的是,白烈曾向我透露,他大哥生前最看重的乃是非其所出的三子六六,此子已尽悟白家剑法,遗憾他却随白家大火一同灰飞烟灭,真想不到,白柳竟然还在世上……”

    慧能语音稍顿,略一沉思,续道∶“但,我有一点仍不明白,孩子,你如何可在金甲军取出他们三父子的尸首,再行火化?”

    啊!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多的问题?黑衣叔叔如是,白烈如是,连慧能大师也是!

    不过钱柳还是破例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冷冷的道∶“因为,我是黄巢的━━第二弟子。”

    他的语调极冷,俨如在透露着一个异常可怖的计划。

    慧能极度震惊,道∶“什么?你就是…黄巢的新收弟子━━钱柳?”

    这段日子,江湖中人都耳闻黄巢新收了一个不哭不笑的入室弟子名叫钱柳!

    白居易并没向白烈提及“六六”本来名“六六”,故慧能亦不知道黄巢的弟子钱柳正是白家后人白柳,如今他终于知道了,以其饱历世故,怎会不明钱柳晋身为黄巢弟子的动机?

    这将会是一个危机四伏、充满血腥的复仇杀局!

    而计划这险恶杀局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年仅十三的钱柳!

    他是惟一的主谋者,也许,亦是最可怜的牺牲者。

    慧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道∶“想不到…你就是…钱柳!孩子,你可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钱柳点头。

    “那你可知道这样下去…你会死?”

    不错,人海孤雏,深入敌阵,妄图以一已之力报仇,简直是一个不要命的布局!

    然而“死”,可怕吗?对于钱柳,生已无欢,死更不知有何可惧?怎会怕死?

    慧能大师劝道∶“孩子,听我说,别再回去冒险,就留在弥隐寺好好活下去吧!”

    钱柳摇头。

    慧能道∶“我亦明白你报仇心切,全为一点孝心,但你继父白居易泉下有知,也不会想见你为他报仇而死,更不想见你每日如此痛苦度过。我相信他亦希望你能像一个寻常孩子般长大成人,然后娶妻生子,幸福过活,忘记过去一切的不幸、哀伤和痛苦,好好的为白家开枝散叶…”

    慧能大师说得一点没错。

    钱柳亦深信白居易若泉下有知,必定不希望他为其报仇。因为白居易生前已克尽父职,尽量以一已之力来改变钱柳,希望他能像寻常孩子般快乐地度过童年,故其死后亦绝不会愿意看见钱柳因替他报仇而饱受煎熬,再次在黑暗的深渊中痛苦过活!

    可是,纵使深知他的心意又如何?钱柳如何可以忘记当日白居易被蝙蝠斩下头颅的那幕惨绝情景?

    还有,白烈的头颅更是被他自己亲手斫下,他还记得白烈头上的血如泉滴下。

    好多的血,好长的血路…

    一幕一幕以血编成的旧事,早在他心坎烙下无法磨灭的血印,叫他泥足深陷,叫他无法自拔,叫他一生也无法忘得了!

    慧能见其茫然,猜测道∶“你…忘不了?”

    钱柳一脸木然,并不否认。

    慧能目光闪烁,突然从一旁的经书架上取出一个白绢小盒,道∶“若只因忘不了,也许此事我还能帮上一忙。”

    他打开那白色小盒,只见当中竟有一颗指头般大小的药丸。

    这颗药丸的色泽异常深沉,慧能毫不考虑便把药丸放到钱柳跟前那杯清茶中,药丸甫一触水,居然如雾般化开…

    慧能问∶“孩子,你可曾听过━━‘孟婆茶’?”

    孟婆茶?这是什么东西?

    慧能道∶“相传孟婆茶只供黄泉路上的阴魂饮用,阴魂喝罢孟婆茶后便会把前尘全盘忘却,接着投生六道,再临世上,脱胎重生!我师在世时乃这座弥隐寺的主持,精通佛、医二理,他一生穷思苦研,遍寻万种异草,终在晚年悟出一种与孟婆茶异曲同工的奇药,正是适才我放到你茶中的药丸。”

    慧能续道∶“可惜,当年我师所搜得万种异草仅够炼得两颗奇药,炼就不久,我师亦溘然长逝,可以说炼药之法从此失传…”

    他语音稍顿,忽然定睛注视钱柳,问∶“孩子,我猜你心中一定在问,既然炼成两颗,为何如今却只余一颗?”

    是的,钱柳也是不解,究竟为何仅得一颗?

    慧能平静地道∶“因为,另外一颗,甫炼成即溶在茶中,于十多年前已被我喝掉了。”

    此语一出,钱柳亦不由当场一愣。

    但听慧能惘然低吟∶“十五岁前的一切,我已经不复记得,只记得我醒过来时,师父温言对我说∶孩子,你实在有太多的伤心往事,这样也好,从今以后,你便可收拾心情,专心向佛…”

    慧能说着此话时亦隐透无限唏嘘,不知是为了失去前半生的记忆,还是为了缅怀其师?

    钱柳心想自己果然猜得没错,慧能大师原来真是有情人。只有有情人,才会有这许多伤心往事…

    此时那颗药丸已溶于茶中,杯中一片混浊不明,恍如红尘。

    慧能举起这杯罕有的孟婆茶,看着杯中黯沉的茶水,不期然轻叹道∶“人情世故,恩怨爱恨,是非曲直,莫不如这杯孟婆茶般混浊难辨!不过只要喝罢这杯孟婆茶,一切便可统统忘掉,孩子,回头是岸,你就喝下它吧!”

    说着报孟婆茶送至钱柳的面前。

    钱柳静静看着这杯孟婆茶,霎时间,所有前尘恩怨尽涌心头,有如波涛汹涌,此起彼伏。

    他俨如一头厉鬼,醒誓复前仇,然而在这头厉鬼还未报掉大仇之前,竟有机会转世投生,真不知何去何从?

    如今孟婆茶就送近眉睫,他饮,还是不饮?

    若然不饮,便要再次肩负如山仇恨,一生一世都寝食难安!

    若然饮了,便可忘却一切恩怨,甚至忘却一切痛苦,脱胎重生!

    只是,如此一来,他能否厚颜面对白居易的养育深恩,他能否厚颜面对白烈杀子杀已的大义?

    不饮了!到底意难平,死不甘心!

    精卫填海,恨海难填!

    这杯孟婆茶,他不饮了!他陡地举掌把杯推回,慧能讶然道∶“孩子,仅为一个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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