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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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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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勃克·穆利根使劲敲着约翰·埃格林顿的桌子。
  “你猜疑谁呢?”他盘问。
  “假定他是《十四行诗》里那位被舍弃的情人吧。被舍弃一回,就有第二回。然而宫廷里的那个水性扬花的女子是为了一个贵族——他的好友——而舍弃他的。”
  不敢说出口的爱。
  “你的意思是说,”刚毅的约翰·埃格林顿插进嘴去,“作为一个英国人,他爱上了一位贵族。”
  蜥蜴们沿着古老的墙壁一闪而过。我在查伦顿仔细观察过它们。
  “好像是的,”斯蒂芬说,“为了这位贵族,并为所有其他特定的、未被耕耘过的处女的胎,他想尽尽马夫对种马所尽的那种神圣职责。也许跟苏格拉底一样,不仅妻子是个悍妇,母亲也是个产婆呢。然而她,那个喜欢痴笑的水性扬花的女子,并不曾撕毁床头盟。鬼魂满脑子都是那两档子事:誓盟被破坏了,她移情于那个迟钝的乡巴佬——亡夫的兄弟身上。我相信可爱的安是情欲旺盛的。她向男人求过一次爱,就会求第二次。”
  斯蒂芬在椅子上果敢地转了个身。
  “证明这一点的责任在你们而不在我,”他皱着眉头说,“倘若你们否认他在《哈姆莱特》第五场里就给她打上了不贞的烙印,那么告诉我,为什么在他们结婚三十四年间,从迎娶那天直到她给他送殡,她始终只字没被提到过。这些女人统统为男人送了葬,玛丽送走了她的当家人约翰,安送走了她那可怜的、亲爱的威伦;尽管对于比她先走感到愤懑,他还是死在她前头了。琼送走了她的四个弟弟。朱迪斯送走了她丈夫和所有的儿子。苏珊也送走了她丈夫。苏珊的女儿伊丽莎白呢,用爷爷的话说:先把头一个丈夫杀了,再嫁给第二个。哦,对啦。有人提到过。当他在京都伦敦过着豪华的生活时,她不得不向她父亲的牧羊人借四十先令来还债。你们解释好了。还解释一下‘天鹅之歌’,作者在诗中向后世颂扬了她。”
  他面对着大家的沉默。
  埃格林顿对他这么说:
  你指的是遗嘱。
  然而我相信法律家已做了诠释。
  按照不成文法,她作为遗孀,
  有权利继承遗产。法官们告诉我们,
  他具有丰富的法律知识。
  恶魔嘲弄他。
  嘲弄者:
  因此,他把她的名字
  从最初的草稿中勾销了;然而他并未勾销对外孙女
  和女儿们的赠予,
  赠予他妹妹以及他在斯特拉特福和伦敦的挚友们的
  礼物。因此,据我所知,
  当他被提醒说,不要漏掉她的名儿
  他才留给她
  次好的
  床。
  要点。
  留给她他那
  次好的床
  留给她他那
  顶刮刮的床
  次好的床
  留给一张床。
  喔啊!
  “当时连俊俏的乡男村女都几乎没什么家当,”约翰·埃格林顿说,“倘若我们的农民戏反映得真实的话,他们至今也还是没有多少。”
  “他是个富有的乡绅,”斯蒂芬说,“有着盾形纹章,还在斯特拉福德拥有一座庄园,在爱尔兰庭园有一栋房屋。他是个资本家和股东,证券发起人,还是个交纳什一税的农场主。倘若他希望她能在鼾声中平安地度过余生的话,为什么不把自己最好的床留给她呢?”
  “他显然有两张床,一张最好的,另一张是次好的,”次好的贝斯特先生乖巧地说。
  “向饭桌和寝室告别,”勃克·穆利根说得更透彻些,博得了大家一笑。
  “关于一张张有名的床,古人说过不少话,”其次的埃格林顿噘起嘴来,像在床上那样地笑着,“让找想想看。”
  “古人记载着那个斯塔基莱特的顽童和秃头的异教贤人的事,”斯蒂芬说,“他在流亡中弥留时,释放了他的奴隶们,留给他们资财,颂扬祖先,在遗嘱中要求把自已合葬在亡妻的遗骨旁边,并托付友人好生照顾他生前的情妇(不要忘记内尔·格温·赫尔派利斯),让她住在他的别墅里。”
  “你认为他是这么死的吗?”贝斯特先生略表关切地问道,“我是说……”
  “他是喝得烂醉而死的,”勃克·穆利根劈头就说,“一夸脱浓啤酒,就连国王也喜爱。哦,我得告诉你们多顿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最好的埃格林顿问。
  威廉、莎士比亚股份有限公司。人民的威廉。详情可询:爱·多顿,海菲尔德寓所……
  “真可爱!”勃克·穆利根情意绵绵地叹息说,“我问他,关于人们指责那位大诗人有鸡奸行为,他做何感想。他举起双手说,我们所能说的仅仅是,当时的生活中充满了欣喜欢乐。真可爱!
  娈童。
  “对美的意识使我们误人歧途,”沉浸在哀愁美中的贝斯特对正在变丑的埃格林顿说。
  坚定的约翰严峻地回答道:
  “博士可以告诉咱们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能既吃了点心又还拿在手里。”
  你这么说吗?难道他们要从我们——从我这里夺去美的标志——棕搁枝吗?
  “还有对财产的意识,”斯蒂芬说,“他把夏洛克从他自己的长口袋里拽了出来。作为啤酒批发商和放高利贷者的儿子,他本人也是个小麦批发商和放高利贷的。当由于闹饥荒而引发那场暴动时,他手里存有十托德小麦。毫无疑问,向他借钱的那帮人是切特尔·福斯塔夫所说的信仰各种教派的人。他们都说,他公平交易。为了讨回几袋麦芽的款,他和同一个剧团的演员打官司,作为贷款的利息,索取对方的一磅肉。不然的话,奥布里所说的那个马夫兼剧场听差怎么能这么快地就发迹了呢?为了赚钱,他什么都干得出。女王的侍医、犹太佬洛佩斯那颗犹太心脏被活生生地剜出来,在上绞刑架之后,大解八块,紧接着就是一场对犹太人的迫害。这和夏洛克事件不谋而合。《哈姆莱特》和《麦克白》与有着焚烧女巫的嗜好的伪哲学家的即位赶在同一个时期。在《爱的徒劳》中,被击败的无敌舰队成了他嘲笑的对象。他的露天演出——也就是历史剧,在马弗京的一片狂热中,粉墨登场了。当沃里克郡的耶稣会士受审判后,我们就听到过一个门房关于暧昧不清的说法。‘海洋冒险号’从百慕大驶回国时,勒南所称赞过的以我们的美国堂弟帕齐·凯列班为主人公的那出戏写成了。继锡德尼之后,他也写了罄美的十四行诗组诗。关于仙女伊丽莎白(又名红发贝斯),那位胖处女授意而写成的《温莎的风流娘儿们》,就让哪位德国绅士耗用毕生心血去从洗衣筐的尽底儿上搜集吧,以便探明它的深邃含义。”
  我觉得自己颇有领会。那么,把神学论理学语言学什么学掺合在一起再看看。撒着尿,撒了尿,撒着尿的,撒尿。
  “证明他是个犹太人吧,”约翰·埃格林顿有所期待地将了一军,“你们学院的院长说他是个罗马天主教徒。”
  “我应该受到抑制。”
  “他是德国制造的——”斯蒂芬回答说,“是一位用法国磨光漆来涂饰意大利丑闻的高手。”
  “一位拥有万众之心的人,”贝斯特先生提醒道,“柯尔律治说他是一位拥有万众之心的人。”
  泛言之,人类社会中,让众人之间存在友情,乃是至关重要的。
  “圣托马斯,”斯蒂芬开始说……
  “为我等祈,”僧侣穆利根边瘫坐在椅子上,边呻吟道。
  从那儿,他凄凉地吟起北欧古哀诗来:
  “吻我屁股!我心脏的搏动!从今天起,咱们毁灭啦!咱们确实毁灭啦!”
  大家各自泛出微笑。
  “圣托马斯……”斯蒂芬笑眯眯地说,“那部卷帙繁多的书,我是从原文披阅并赞赏的。他是站在不同于马吉先生所提到的新维也纳学派的立场上,来谈乱伦的问题的。他以他持有的睿智而奇待的方法,把乱伦比作在情感方面的贪得无厌。他指出,血统相近者之间滋生的这种爱情,对于那些可能渴望它的陌生人,却贪婪地被抑制住了。基督教徒谴责犹太人贪婪,而犹太人是所有的民族中最倾向于近亲通婚的。这一谴责是愤怒地发出的。基督教戒律使犹太人成为巨富(对他们来说,正如对罗拉德派一样,风暴为他们提供了避难所),也用钢圈箍在他们的感情上。这些戒律究竟是罪恶还是美德,神老爹会在世界末日告诉我们的。然而一个人如此执着于债权,也同样会执着于所谓夫权。任何笑眯眯的邻居也不可去贪图他的母牛、他的妻子、他的碑文或公驴。
  “或是他的母驴,”勃克·穆利根接着说道。
  “温和的威尔遭到了粗暴的对待,”温和的贝斯特先生温和地说。
  “哪个威尔呀?”勃克·穆利根亲切地打了句诨,“简直都掺混不清了。”
  “活下去的意志,”约翰·埃格林顿用哲理解释道,“对威尔的遗孀——可怜的安来说,就是为了迎接死亡的遗嘱。”
  “安息吧!”斯蒂芬祷告说。
  当年雄心壮志何在?
  早已烟消云散。
  “尽管你们证明当时的床就像今天的汽车那样珍贵,而床上的雕饰也令七个教区感到惊异;却不能改变她——那蒙面皇后穿着青衣僵硬地挺在那次好的床上这一事实。在晚年,她跟那些传福音的打得火热——其中的一个跟她一道住在‘新地’大宅,共饮那由镇议会付款的一夸脱白葡萄酒。然而,他究竟睡在哪张床上,就不得而知了。她听说自己有个灵魂。她读(或者请旁人读给她听)他那些沿街叫卖的廉价小册子。她喜欢它们更甚于《温莎的风流娘儿们》。她每天晚上跨在尿盆上撒尿,驰想着《信徒长裤上的钩子和扣眼》以及《使最虔诚的信徒打喷嚏的最神圣的鼻烟盒》。维纳斯歪起嘴唇祷告着。内心的呵责。悔恨之心。这是一个精疲力竭的淫妇衰老后在寻觅着神的时代。”
  “历史表示这是真实的,”编年学家埃格林顿引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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