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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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演出-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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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钱!告诉你,我绝对能戳穿她的谎话,把她送进监狱!绝对!”他似乎去喝了一口茶,才回到电话边,“好啦,我还是那句话,案子的事,你就别管了。放心交给我,你只要到时候来看庭审就行了。”
莫兰却依旧半信半疑。
他真的找到可以指证郦雯的证据了吗?他会不会在吹牛?听他的口气好像今天喝过酒了。一个喜欢吃薯片,连续输过20场官司的律师能信得过吗?
她决定拭目以待。


演出 第三幕 林致远 1、庭审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被带上法庭时的情景。我想那一定是阴沉沉的早晨,当我一睁开惺忪的眼睛,就会有两个神情冷漠的警察给我戴上手铐,将我带离看守所,送上一辆四周装了铁栏杆的警车。接着,我会被带到法院,法院门口有很多记者举着照相机,他们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林致远,能谈谈你现在的感受吗?林致远,你谋杀你父亲,是为了庆北中学的女教师吗?——我没回答他们的问题,跟着警察来到法庭。
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不敢看那些人的脸,但我知道其中有一半人我都认识。他们中有我爸的同事、我妈的同事、我们的邻居,以及我的同学和老师。我看见自己形如枯槁般站在一个木头笼子里,听着律师和公诉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最后是法官判决,“判处林致远死刑,立即执行”。他话音刚落,仿佛就有一颗子弹朝我胸口射来,我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但后面的木头笼子挡住了我,于是,我昏了过去……
几乎每次想象,最后都是以死刑和我昏过去为结局。
我想这也是我应得的结局。自从我杀了我爸之后,几乎每一分钟,我都在想,我应该被枪毙,因为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然而,事实跟想象还是有点出入。
庭审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被带出看守所的时候,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那时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呼吸地球上的空气了。有两名警察跟在我身后,他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很温和。当我坐进那辆四边有铁栏杆的警车后,他们问我要不要喝水或者吃点东西。可惜我的肠胃和味觉自被抓之后,就好像完全麻木了,我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我被带到法院时,法院门口并没有举着照相机的记者,只有我的律师,那个黄头发,嘴里喜欢嚼东西的男人。眼下,他正站在路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包薯片。他没有走近我,只是远远看着我,朝我点了下头。我一直怀疑他不是个正牌的律师,因为他跟我以往在电视里看见的律师大相径庭。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嘴里在嚼口香糖,声音之大,几乎让我听不清他问我的问题。而当他走后,我竟然回想不起,他到底问过我什么,好像还是那些警察已经问了一百遍的问题。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他在结束会面的时候对我说,他是我的表叔。
“表叔?你真的没死?”我当时看着他,脱口而出。
他没回答我,一边低头收拾文件,一边继续嚼口香糖。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我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等他终于将所有文件丢进他的破塑料袋后——真没想到,他连一个像样的公文包都没有——他说:“亲爱的侄子,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会比我活得长。”
我一丁点都不信他的许诺。我认为他是在糊弄我,我想他一定会觉得让我在临死之前抱着些希望,会觉得好过点。而且他的语调又尖又细,听上去很怪。
“无所谓,死就死吧。”我说,“只是不知道他们枪毙我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打针麻药。我怕疼,可以向法官申请吗?”我问他。
他对我的幽默反应冷淡,我看见他在门口向外面的警察做了一个手势,那个警察打开了门,他正准备跨步出去,却又收住脚步,回过头来。
“你后悔吗?”他问我。
我很讨厌这种直指人心的问题。他应该问得更多的是案子,不是吗?不过当然,案子也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
“对,有一点。”我承认。
“后悔什么?”
我很想反问他,你是神父还是律师?请你问点你该问的好不好?但最后,我还是回答了他:“我不该杀我爸。”我内心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在说话,“我妈死了,他有权力跟任何女人在一起。这不关我的事,我妈不会原谅我。”我没有提到郦雯,当我提到我妈的时候,我就不愿意提到她名字,因为我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他听完我的表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
“好好休息。”他说,随后便走了出去。从那以后,他再没来过。
我一共只见过他一次,他给我的整体印象是,他当我的表叔更合适。他不是个称职的律师。
我被带进法庭时,里面一阵骚乱,我发现听众席里果然已经坐满了人。我的哥们余青和谢小波坐在第二排,莫兰坐在谢小波的旁边,她的另一边是一个长得颇为英武的年轻男子。之前,我曾经看见他跟黄警官在一起,也曾经看见莫兰和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一起吃盒饭,我想他大概就是她在电话里跟我提到过的那个警校学生。
莫兰正在跟那个人窃窃私语,发现我在看她后,立刻直起身子微笑着向我挥挥手。随后她挤挤身边的谢小波,后者立刻去推余青,再过去是篮球队的那帮人,他们所有人一起朝我看过来,接着不约而同一起伸出手,向我做了个:“Victory”的手势。得了吧!开什么玩笑!我真想说,但脸上还是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这可能是我被抓以来第一次绽露真正会心的笑。它让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突然之间,我好怀念学校,好希望什么都没发生,我还像过去一样,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我相信,现在哪怕是最枯燥的物理课,我也会上得有滋有味。可是我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我很快被带到那个跟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木笼子前面,接着是例行的法庭程序。
警方的第一位证人是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子。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紧张而严肃。当她走上证人席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她的腿还在打颤。
公诉人问了她不少问题,她都一一回答。应该说,我的确没想到,我从窗户爬下去的时候,有人会看见,原来她当时就在杉树林里。
轮到我的表叔上阵了,我真担心他会在辩护的时候,突然拿出一包薯片来。幸好他没有。他今天穿得还算整齐,还打了领带,虽然领带的颜色有些花哨,但这至少说明,他知道法庭是个必须给予尊重的地方。
“单小姐,能否请你再叙述一遍,你在案发当晚看见的情景?”他用软绵绵,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女证人表情刻板地作了回答。
“那天晚上11点左右,我看见他,”她朝我的方向指了指,眼睛却看着我的表叔,“他爬进5号三楼的房间,又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能告诉我,从他进去到出来,一共花了多长时间吗?”
“我不知道,大概几分钟吧。”
“好的。”表叔朝她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从窗口爬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那间屋子的情况?”
“没看见?”表叔故意露出惊讶的神情,“可是我记得,那时候林致远,也就是我的当事人,已经点了火。你没看到火光吗?”
“好像有一点,我没特别注意。”
“他爬进屋子的时候,那里面有没有开灯?”
“没有,是暗的。”
“你能肯定?”
“我能肯定。如果房间里开灯的话,我不可能没看见灯光。”
“那他爬出窗口的时候,屋子里有没有亮光,比如火光?”
“我真的没看见。”
“单小姐,你的视力怎么样?”
表叔盯着她脸上的眼镜。
单小姐摘下眼镜,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我没有近视眼,这是一副平光镜。而且,那天晚上,我没有戴眼镜,因为……”她迟疑了一下,“因为那天晚上我在杉树林见一个朋友,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戴眼镜的样子。”
表叔显然对她的私生活没兴趣,继续问道:“请仔细回想一下,林致远从窗口爬下来的时候,当时窗是开着的吗?”
“他正从那里面爬下来,窗子当然是开着的。”单小姐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么我再问一遍。当时林致远从窗口爬下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亮光?是完全没看见,还是看不清?”
这次单小姐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点亮光,但是不明显。”她道。
“好的,谢谢。”表叔说道。
单小姐如释重负地离开了证人席。
接着是余青。他胆怯又愧疚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如果不是他的话, 我不会那么快被警方抓到。不过,我们从小在学校接受的教育就是,“遵纪守法,遇到坏人坏事,要报告老师和警察”,所以我想,他当时这么做也算合乎情理,如果换作是我,也可能会做同样的事。再说,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他没有经历背叛就不会知道友情的可贵,就好像我,假如没有经历这场谋杀,就不会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我朝他笑了笑。
“余青,你是林致远的什么人?”公诉人问他。
“同学,同班同学。”
“案发当晚,你为什么会到林致远家?”
“林致远的爸爸让我去拿一些林致远送给我的东西,他说东西很重,让我跟我爸一起去。他还说他第二天要去旅游,之前又要跟朋友吃饭,所以,他只有那时候才有空。”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大概11点10分。”
“好,请你说说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他家着火了,浓烟从窗户缝里往外冒。”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爸跑到林致远的家门口去敲门,没人开,又去敲邻居家的门,隔壁也没人,最后是楼下202室的邻居替我爸打了报警电话。”
“你再说说,后来林致远给你打电话的事。”公诉人道。
余青朝我所在的方向迅速扫了一眼。
“他,他是28日早上给我打的电话。他问我S市的情况,我就把他爸的事都说了。”他的声音很低。
“听了你的叙述之后,林致远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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