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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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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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上的风更大了,暮色跟着强劲的海浪席卷而来,那十几艘一字儿排开的庞大舰船,此刻变得十分渺小,似乎马上就要被海的巨浪吞没。那几只海鸥,也终于失望地丢下这些在海面上剧烈摇晃着的舰船,鼓着长长的翅膀,黯然消失在青灰色的海天之间……
  第九十二回 海天茫茫 小诸葛海口觅出路 桂系覆灭 李白黄分手各一方
  海口码头已经在望,军舰开始减速,准备驶进码头停泊。海竞强由甲板上匆匆跑进座舱,向和衣而卧的白崇禧报告:
  “舅舅,海口就要到了。”
  “啊?”白崇禧一下跳了起来,身上仿佛突然触了电似的,由于军舰的晃荡,他打了个趔趄,几乎摔倒,海竞强马上扶住了他。
  “舅舅,上岸的时候,我叫卫士用担架抬着你吧!”海竞强知道,钦州湾海面上的风浪,把白崇禧折腾得几乎要散架了,他们在龙门港眼巴巴地等候了六天六夜,结果是一个兵也接不出来,十几艘舰船放空而回。风浪的折磨,精神上的打击,把白崇禧的身体弄垮了,他开始呕吐,吃什么吐什么,甚至连喝一口水也要吐出来,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那摇篮似的床上,辗转难眠,每日只靠医生注射葡萄糖和人参精来维持身体的活力。第四天,仍无任何使他乐观的消息,海竞强只好劝道:
  “舅舅,看来是没有什么指望了,我们还是回海口再说吧!”
  “不!我们……不能,空手……回去。”白崇禧吃力地说着,“十几万人马,总可以冲出几万人来的,再……等下……去!”
  “这十几艘舰船,每天的租金是一百根金条啊!”海竞强对这样白白地等下去,实在感到痛心,因为大陆一失,退据海隅,今后的花销可就大了,虽然他知道舅娘曾开过正和银行,但广州已经丢给共产党了,正和银行也已倒闭,如今一个钱得当两个钱花啦。
  “哼哼!”白崇禧那清癯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随即又轻轻地喘了几口气——他连笑都感到吃力了。“乡下人,养猪,为了把猪养肥,”他又喘了几口气,“他们,宁可,自己勒紧,裤腰带,把缸中,仅有的,几筒白米,倒进,湘锅中……”
  “舅舅,我明白了!”海竞强见白崇禧说话太吃力,想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陈济棠和薛岳,还有,余汉谋,是三头猪!”白崇禧拚足力气,把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们现在是喂猪!”
  海竞强赶忙看了看四周,深怕军舰上的人听到,当他发现房中只有他们舅甥两人时,那紧张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他忙提醒白崇禧道:
  “舅舅,当心猪也会咬人的啊!”
  “哼!”白崇禧又冷笑一声,“我只要,能接到,一个军……”
  白崇禧咬牙支撑着,又在龙门港苦苦地等候了两天两夜,但仍未见到他的一兵一卒。这时,他和第一兵团司令官黄杰在话报两用机中通了电话,黄杰报告他已退到思乐,无法到龙门港乘船渡海,他将和徐启明兵团残部退入越南。白崇禧立即指示黄杰和徐启明,要他们“力求避战,保存实力,轻装分散,以策安全。”至此,白崇禧才恋恋不舍地率舰船离开龙门港,返回海口。他一直在床上躺着,现在听海竞强报告将到海口,他再也躺不住了,从床上挣扎下来,只感到一阵晕眩,海竞强搀扶着他,他听说要用担架把自己抬下船,顿时大怒。
  “胡说!”他斥责道,“我自己,会走!”
  说完,他又颓然地坐到床上去,喘了几口气,命令海竞强:
  “把医生请来!”
  “是。”海竞强正要走。
  “令各船依次进港,我船最后走!”白崇禧又命令道。
  医生进来了,白崇禧有气无力地说道:“注射,吗啡……”
  海口码头上,李品仙、夏威、黄旭初和广东省主席薛岳站在一起准备迎接下舰的白崇禧,几名美国和法国的男女记者也在等候着采写他们所需要的新闻。当白崇禧的座舰缓缓靠上码头的泊位时,薛岳幸灾乐祸地对李品仙、夏威和黄旭初说道:
  “白健公这回要掉几斤肉哆,在钦州湾上守候六天六夜,我的乖乖,那风浪不把人摇得肠子都吐出来才怪!”
  李、黄、夏三人能说什么呢?他们知道薛岳到码头来的目的,不外北伐时他曾在白健公指挥的东路军当过师长,后来他虽投靠了陈诚,但白曾是旧日上司,不得不来敷衍一下。
  除此之外,他是特地来探听虚实的,因为无论是陈济棠、余汉谋还是薛岳,无不惧怕白来抢他们这弹丸之地的地盘。薛岳已从电台得知,白此行接不到一兵一卒,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李品仙等人了,因此薛岳幸灾乐祸。
  李品仙等则忧心如焚,如果桂军全军覆灭,恐怕白健公这回要跳海了:他们怀着各自的目的和不同的心理,都把眼睛盯着白的座舰。一名美国女记者,缠着李品仙,问道:
  “李将军,您对白将军的归来有何看法?”
  李品仙学着美国人的样子,把两手摊开,两肩耸了耸,头摇了摇,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对不起,无可奉告!”
  军舰已经停稳,水兵已放下栈桥,甲板上肃立着白崇禧的一排卫队,一声口令,卫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军舰走上码头,俨然一支严整的仪仗队。后面,白崇禧在几名副官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地出现在甲板上,他头戴大盖帽,身着将校呢军大衣,戴着雪白的手套。当他走上码头时,李品仙、夏威、黄旭初和薛岳等,都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白崇禧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无边眼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似乎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精神、更倨傲、更凛不可犯。他用一副高傲的微笑,频频挥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向站立在码头上的部下、老友们致意。看了那副神态,你绝不相信他是战败的将领或全军覆没的统帅。薛岳记得,出任东路军前敌总指挥,率北伐军扫荡浙江,进军上海时的白崇禧是这副模样;夏威记得,在龙潭大捷,李、何、白控制国民党中央和政府时的白崇禧是这副模样;李品仙记得,在指挥桂军和湘军占领两湖,收编唐生智部队,入据平、津时的白崇禧是这副模样。只有细心的黄旭初,感到一阵悲哀,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真正的白崇禧了,那个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白崇禧,已随着十几万精锐桂军的覆灭而覆灭了。这个精神抖擞的“白崇禧”,很可能是由卫士装扮起来的,因为黄旭初知道,白崇禧因怕人行刺,在他的贴身卫士中,不乏相貌与他相似的人。武侯在五丈原一病身亡,在蜀军的撤退中,不是曾经出现过木雕的纶巾羽扇的诸葛亮,吓得司马懿不敢追击的事么?一贯喜欢声东击西、神出鬼没以小诸葛自居的白崇禧,在全军覆没之后,也许已经跳海自尽,临死之前,为了愚弄世人,从卫士中挑选一人装扮,导演这最后一出令人哭笑不得的“死诸葛吓走生仲达”的滑稽戏!
  “伯陵兄,有劳你的大驾哆!”白崇禧走过来,与薛岳紧紧握手,薛岳应酬道:
  “健公辛苦了!”白崇禧接着和李品仙、夏威握手,当他来到黄旭初面前时,黄旭初却迟迟不伸手出去,因为黄总觉得,这个“白崇禧”是由卫士装扮的,他不愿遭到愚弄。白崇禧见黄旭初一副脚躇惶惊的样子,忖度他是以为没有接回一兵一卒,心中黯然神伤,便从容笑道:
  “旭初兄,看来需劳你往越南走一趟罗,你这位省主席与法国驻龙州领事颇有交谊,目下我军已全部退入越南,你非得亲自去交涉不可!”
  也许是在白崇禧那傲慢多疑的目光逼视之下,黄旭初才感到这个白崇禧是真的,因为几十年来,在和白氏打交道中,他太熟悉这种目光了,黄旭初这才决定伸出手去,说了声:
  “健公劳苦功高!”但他又感到极大的懊悔,因为白崇禧的邓手冰冷得怕人,象死人的手一般,他恐惧地意识到,他是在和一个死人握手,他忙把手倏地抽了回来。
  “白将军,请问您从广西大陆接回多少自己的士兵?”
  在照相机的镁光灯闪亮过一阵之后,外国记者们纷纷提出这个为国民党和美国朝野至为关切的问题。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误会了,我此行是到钦州湾畔督师的!”白崇禧微笑着,回答着记者们的提问。“我华中部队在桂南重创共军之后,为保存实力,以利再战,目前主力已暂时退入越南北部待机。广西各地尚留下四十余万地方部队与共军打游击,我们以广西为基地,反攻复国是大有希望的!”
  “李宗仁将军已赴美就医,白将军你是否准备到台湾去投靠蒋介石先生?”一个美国记者开门见山地问道。
  “诸位有所不知,我白崇禧一生有两个长官,一个是蒋先生,一个是李先生。”白崇禧很有风度、很有分寸地打着手势,巧妙地回答记者的问题。
  “白将军对共军席卷大陆有何看法?”一个法国记者问道。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白崇禧轻松自如地回答。
  “白将军,您是否准备长期经营海南岛?”又一法国记者问道。
  白崇禧见薛岳那双虎眼正瞪着他,心中不觉一怔,薛岳绰号“老虎仔”,现在白崇禧手中本钱输光丧尽,当然是不能“杀猪”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他怎敢在此时去捋“虎须”呢?他忽然感到头脑一阵阵胀痛,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个不止,心脏似乎也有点不太安宁,视线开始模糊,这一切都在提醒他,那吗啡针的作用快要过去了,他必须马上离开此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女士们,先生们,值此戎马倥偬之际,我身负党国要责,不能再奉陪,容后叙谈!”白崇禧说完,立即一猫腰,钻进轿车里去了。记者们怅然若失,只是“OK”地嚷了几声,耸耸肩膀,表示遗憾。
  白崇禧下榻于海口的天主教堂,下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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