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红与黑- 第4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侯爵夫人的傲慢,或者她的儿子的恶意取笑,使这座房子变得对您来说确实不堪忍受,我劝您到 巴黎三十里外的那座神学院修完您的学业,往北去比往南好。北方有较多的文明和较少的不公。“他又压低声音补充说,”我应该承认,离巴黎的报纸近,那些小暴君有所畏惧。
  如果我们还高兴见面而侯爵的家对您又不合适了,我就把我的副本堂神甫的位置给您,这个本堂区的收入我和您对半分,这是我欠您的甚至还不够,“他打断了于连的感谢,又说,”因为在贝藏松您对我作出了那样不寻常的赠与。假使除了那五百二十法郎之外我一无所有的话,您就救了我啦。“
  神甫的口吻已经不那么严厉。于连感到十分羞愧的是他觉得眼泪居然上来了;他恨不得一下子投入他朋友的怀抱;他禁不住尽可能地装出男子汉的气概,对他说:“我从小就遭到父亲的憎恨,这是我最大的不幸之一;但是我不会再抱怨命运了,我在您身上重新找到了一个父亲。”
  “好,好”神甫窘迫地说,接着非常适时地来了一句神学院院 应该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说命运,我的孩子,永远要说天意。”
  出租马车停了,车夫拉起一扇巨大的铜门环:这是德、拉莫尔府;为了不使人起疑,这几个字在门上方的一块黑色大理石上赫然在目。
  这种装模作样让于连感到不快。“他们如此害怕雅各宾党人!他们在每一道篱笆后面都看见一个罗伯斯庇尔和他的押送死刑犯的车子:他们常常让人笑死,他们还这样张扬他们的房子,好让暴民们在发生骚乱时认出来,进行抢劫。”他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彼拉神甫。
  “啊!可怜的孩子,您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副本堂神甫了。您这个念头多可怕!”
  “我觉得这再简单不过了。”于连说。
  看门人的严肃,尤其是庭院的整洁,使他赞叹不已。阳光明媚。
  “多壮丽的建筑啊!”他对他的朋友说。
  这是圣日耳曼区那一批正面如此平淡的府邸之一,建于伏尔泰逝世前不久。流行式样和美之间相距之遥远莫此为甚。
  第二章 初入上流社会
  于连在院子当中停下,惊讶得目瞪口呆。
  “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彼拉神甫说:“您有些可怕的念头,而您不过是个孩子,贺拉斯的nilmirari(决不动心)哪里去了?想想吧,这些仆人看见您住在这儿,会千方百计地取笑您的,他们把您看作同等之人,却被不公正地置于他们之上。他们表面上温厚,帮您出主意,乐意指点您,暗里却设法放您干个大蠢事栽个大跟头。”
  “他们敢,”于连说,紧咬着嘴唇,又完全恢复了他的不信任。
  这两位先生到达侯爵的办公室之前,穿过了二层的几个客厅,啊,我的读者,您会觉得它们既豪华又沉闷。若是照这个样子给您的话,您会拒绝住在里面的;那是哈欠和沉闷议论的故乡。于连却觉得更加心醉神迷。“住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他想,“怎么能感到不幸呢?”
  终于,这两位先主来到这套华丽的房子中最丑陋的一间,里面黑乎乎的,有一个又矮又瘦的人,目光炯炯有神,戴着金色的假发。神甫朝于连转过身,作了介绍。这就是侯爵。于连简直认不出了,觉得他看上去那么彬彬有礼。这不再是博莱-勒欧修道院里的那个神色如此傲慢的大贵人了。于连觉得他的假发太厚。靠了这种感觉,他居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了。一开始他觉得亨利三世的朋友的这个后代外表相当猥琐。他很瘦,老是动。然而于连很快就注意到侯爵的礼貌比贝藏松主教的更使交谈者感到愉快。接待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出来时神甫对于连说:“您看着侯爵就像看一幅画儿似地。对于这些人称为礼貌的那种东西,我不大精通,您很快就会知道得比我多了;反正我觉得您的目光的大胆不大礼貌。”
  他们又登上出租马车,车夫把车子停在林荫火道旁;神甫领着于连进入一连串的大客厅。于连注意到里面没有家具。于连望着一架华丽的镀金座钟,其主题在他看来很不雅,这时一位风度翩翩的先生笑盈盈地走过来。于连略微点了点头。
  那位先生微微一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于连一惊,朝后跳了一步。他气得脸都红了。彼拉神甫尽管板着脸,也不禁笑出了眼泪。原来那位先生是裁缝。
  “我给您两天的自由,”出门时,神甫对他说,“那时您才能被介绍给德·拉奥尔夫人。换了别人,在您来到这个新巴比伦的最初日子里,会把您像一个年轻姑娘一样死死守着的。您要堕落就立刻去堕落吧,我也可以摆脱掉老是想着您这个弱点了。后天早晨,裁缝会给您送两套衣服;您给试衣服的伙计五个法郎。还有,不要让这些巴黎人听见您的说话声。您一开口,他们就掌握了取笑您的秘密。这是他们的本事。后天中午到我那里……去吧,堕落吧……我忘了,按照这些地址去定做靴子、衬衣、帽子。”
  于连仔细看这些地址的笔迹。
  “这是侯爵的亲笔,”神甫说:“他是个实干家,凡事想在头里,喜欢亲手干胜过下命令。他把您放在身边就是为了省去此类麻烦。您有足够的聪明办好这个易怒的人含蓄地交代给您的每一件事吗?这以后就会知道:您可要小心啊!”
  于连按照地址走进那些工匠的铺子,一声不吭;他注意到他受到了恭恭敬敬的接待,而且靴匠在登记簿上还把他的名字写成于连·德·索莱尔先生。
  在拉雪兹神甫公墓,一位先生十分地殷勤,嘴上则更像个自由党,主动把奈伊元帅的墓指给于连看,一项巧妙的政策使他的墓上不得有墓志铭。于连含沼和这个自由党人告别,几乎把他抱在了怀里,可他自己的表却不翼而飞了。他得了这个教训,第三天中午去见彼拉神甫,神甫久久地打量着他。
  “您可能要变成一个花花公子了,”神甫对他说,神情严厉。于连看上去像个戴着重孝的极年轻的人;他也确实很帅,不过善良的神甫自己太土气,看不出于连肩膀的动作还有讲究,那在外省是被看作高雅和神气的。保爵对于连的风度的评价和善良的神甫截然不同,他一见就对神甫说:“您会反对索莱尔先生学跳舞吗?”
  神甫一下愣住了。
  “不,”他好一会儿才答道,“于连不是教士。”
  侯爵一步两级地爬上一道狭窄的暗梯,亲自把我们的主人公安置在朝向府邸大花园的一间漂亮阁楼里。他问他在女裁缝那里买了多少件衬衣。
  “两件,”于连答道,看到这样一位大贵人屈尊关心这等小事,不免慌乱起来。
  “很好,”侯爵态度严肃地说,带有某种命令和生硬的口气,这使于连陷入沉思:“很好!再去买二十二件衬衣。这是您头一个季度的薪水。”
  侯爵下了阁楼,叫来一个年长的人,对他说:“阿尔赛纳,以后您伺候索莱尔先生。”几分钟之后,于连一个人呆在一间豪华的图书室里;这时刻妙不可言。他很激动,为了不让人撞见,他躲进一个阴暗的小角落里;从那里出神地观赏着一排排闪闪发亮的书脊,心想:“我可以读所有这些书啦,我在这儿怎么会感到不愉快呢?德·拉莫尔侯爵刚刚为我做的这一切,德·莱纳尔先生哪怕做上百分之一也会一辈子觉得有失体面的。”
  “不过,还是让我们来看看要抄写的东西吧。”工作结束之后,于连才敢走近那些书;他发现了一套伏尔泰,差点儿高兴得发狂。他跑去开开图书室的门,免得人来了措手不及。然后,他开始享受一卷卷地翻开那八十本书的乐趣。书装得极漂亮,是伦敦最优秀的工人的杰作。其实用不着这么漂亮,也能让于连叹为观止。
  一小时以后,侯爵进来了,看了看抄件,惊奇地发现于连写。cela这个字写了两个1,成了cela。“神甫关于他的学问所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无稽之谈吗!”侯爵很泄气,温和地对他说:“您对您的拼法拿不准吗?”
  “的确如此,”于连说,根本没有考虑这给他造成的损害;他对侯爵的宽厚很感动,不禁想起了德·莱纳先生傲慢的腔调。
  “试用这个从弗郎什—孔泰来的小神甫真是白费工夫,”侯爵想,“然而我多么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啊!”
  “Cela这个字只有一个l,”侯爵对他说:“您抄写完毕以后,拼法拿不准的字就查查词典。”
  六点钟,侯爵打发人来叫他;他看了看于连的靴子,明显地不快:“这是我的不对,我没告诉您每天五点半钟应该存着整齐。”
  于连看着他,没有懂。
  “我是说要穿长袜,阿尔赛纳会提醒您的;今天我原谅您。”
  说完,德·拉莫尔先生让于连到一间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去。在类似的场合,德·莱纳先生总要加快脚步,抢先进门。前主人的这个小小的虚荣心使于连踩到了侯爵的脚上,踩得他很疼,因为他有痛风病。“啊!原来他还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侯爵心里说。他把他介绍给,一个身材高大、外表威严的女人。这是侯爵夫人。于连觉得她态度傲慢,有点像参加圣查理节晚宴时的维里埃专区区长德·莫吉隆夫人。客厅极其豪华,于连不禁有些慌乱,没听见德·拉莫尔先生说什么,候爵夫人勉强屈尊看了看他。客厅里有几个男人,于连认出了年轻的阿格德主教,感到说不出地高兴。几个月前,在博莱-勒欧修道院的那次仪式上,阿格德主教曾屈尊跟他说过话。当时于连很腼腆,但他那双温柔的眼睛盯着他看,大慨把他吓坏了,此时这位年轻的高级教士根本不想认这个外省人。
  于连觉得,聚集在客厅里的这些人有点儿愁闷、拘谨;在巴黎人们说话声音很低,而且不大惊小怪。
  一位漂亮的年轻人,留着小胡子,脸色苍白,个子瘦长,快到六点半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