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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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老太婆-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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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在饭馆侧边的田坎上,手上在扯草药,耳朵就在听饭馆里的动静,然后随手扯了一把“泥鳅串”拿在手里,大大方方地向卡子走去。
  “干啥子的?”那哨兵有气无力地问。
  我漫不经心地说:“扯草草药的,细娃病了。”“你是哪里人?”
  我知道这一带姓罗的很多,就说:“我姓罗,是那边湾湾头的。”
  “检查。”那家伙嘴在说,手脚并没有动。
  “先生,我就这一身,有啥检查的?”
  唐俊清听见一声检查,就走出饭店,假装在一个摊子上买花生,不转眼地瞟着我。那哨兵见我一手拿个竹片,一手拿把草草药,把手一扬,就让我过去了,唐俊清才放心地回到饭馆去。
  我走进场口,在一个草堆上扯了一把谷草,胡乱做了一双草脚码子①绑在脚上,又捡了一根竹杆,拼命地往山上爬去。雨越来越大,山上的黄泥,一见雨就硬头溜,真是爬一步,滑一步,心越急路越滑,一连跌了好几交。
  我爬上半山腰,忽听得啪啪几声枪响,回头一看,夏林他们丢了空篓子直向山上跑来。
  敌人的集合号不住地吹,大人细娃在街上东闯西碰,家家户户忙着关铺门,口哨声、呼喊声、啼哭声混成一片。不一会儿,场上的敌人已经召集人马,四五十个人散开,向山上围了过来,子弹呼呼地从我头上飞过。好不容易看到夏林他们追了上来,却不见唐俊清。夏林拉着我边跑边说:“老唐在后面掩护我们,快跑!”
  我拉着夏林的手爬过一个陡坡,还不见唐俊清的影子,心里越是着急,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忽然,唐俊清包着青丝帕子的脑壳从陡坡下冒了出来,我心里一阵惊喜,刚喊出一个“唐”字,那脑壳又不见了。我忙喊夏林快下去救他。这时候唐俊清抓住了山崖边的野草,眼看就要爬上来了,脚下一滑又不见了。眼看敌人已经追上来了,不住地喊:“捉活的,捉活的!”夏林一看万分危急,连忙打出了一梭子弹,跑上前去扯着一棵小松树,将唐俊清拉了上来。
  我们又往山上爬了一阵,在一个山崖边隐蔽起来,唐俊清说:“同志们,沉住气,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一个同志没有经过火线,有点胆怯地说:“大姐,我们跑吧。”
  我说:“路这样滑,跑不动,敌人在后面追着打,危险得很。”
  夏林有点不耐烦地说:“不要罗嗦了,准备好,叫这些狗日的到阎王那里去过年。”
  不一会儿,敌人追上来了,像狗一样的,两手撑在地上,一步一步地爬着走。他们人多拥挤,前面一个刚到唐俊清跌交的那个地方,脚一滑就滚下去,后面一长串人像坛子碰坛子,唏哩哗啦滚了一串串。
  山下出现一个穿黄呢军服的家伙,骑在一匹黄色的高头大马上,挥着手枪老远地指着半坡上的那些兵骂道:“妈的,都这么不中用,还不给老子冲,冲上去!”
  那些糊了一身泥巴的兵只得转过身来,又往山上爬,嘴里叽哩咕噜地发着牢骚。就这样爬上来又滚下去,滚下去又爬起来,好容易上来了十多个人,站在那里指手划脚,得意得不得了。唐老六见了,有点沉不住气,扯出枪来就想打,我一把按住他说:“不要慌,等人多一点儿,一枪一个,不能浪费子弹。”
  敌人又上来了好几个,我们每个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住各自的目标。敌人向我们围了过来,眼看只有五十来步了。唐俊清用手拐子撞我一下,我喊声“打”,六个人都是双枪,噼里啪啦连打了两槽子弹,敌人立即慌作了一团,掉过屁股就往山下滚……兵败如山倒。不管那个骑马的家伙在下面怎样打枪怎样乱骂,丘八们还是泥糊糊地落了魂一般往下跑。夏林收起枪哈哈一笑:“妈的,这些草包硬是不经打,可惜了老子这么金贵的子弹!”
  已是黄昏时分,雨还在下,枪声却停了。山下的坝子上空无一人,出奇地冷清。我站起身来,催促大家收拾上路。夏林却盯着前面摆着的几具尸体,说哪有送上门的财喜都不捡的道理,说着就和唐老六一道,到死人身上去扯子弹,一边扯一边说:这回我们这么多人才运了这点枪弹,拿回去怎么喂得饱杨森的那些草包兵……正说着他突然唉呀一声,大家连忙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死人爬了起来,翘起个屈股直喊饶命。唐俊清一脚踢去说:“你狗东西装死,把老子吓了一跳。”那丘八连忙说:“不是装的,硬是挨了枪子儿呀。”夏林过来看看,觉得奇怪,走上去用枪口点着他说:“你起来指给我看看,到底伤到哪儿了?”
  那人连忙爬了起来,浑身上下一摸,愣了,连忙再摸了一遍,声音颤颤地说:“天啊,我没有挨枪子儿,好好的,老天真是有眼睛!”
  大家都笑了。夏林用枪点着他说:“说老实话,我不打你。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那家伙捣蒜一样地磕头:“没得好多,没得好多,我们那个连长心凶得很,说是一个连,其实连老弱病残炊事兵加上一起才五十来个人,平日里都像我一样,连枪都很少摸过,其余的编制和省下来的子弹都叫他狗日的吃了空额。”夏林又说:“这附近还有没有你们的卡子?”
  那家伙说:“本来上面都喊要设卡的,可是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尽都懒心无肠的,只有我们这个狗日的连长想升官讨好,拍着胸口说只要我们来守着这罗锅凼,就可以确保这一方平安……”
  夏林问完了看看我,然后把他身上的枪弹搜光了,撕破他身上的棉袄,扯出一团棉花将嘴堵了,捆在一棵大树上,然后说:“等你的狗连长来救你嘛。”说完我们就扬长而去。
  我们一行人爬到一个山崖边,钻进崖腔里坐了下来。雨越是下得密了,打湿了衣服也打湿了我的头发,我这才想起一天没吃东西,真是又冷又饿。唐老六摸出一串东西递给我,说是专门在馆子里为我买的白糕。我听了心里一阵欢喜,可是往嘴里一塞又连忙吐了出来:那白糕面上尽是泥巴。夏林见了又要笑我,忽听得远处有人说话。正在外面放哨的唐老六伸了脑壳进来说:“大姐,有一群人从后山上来了。”大家立即扯出枪来,上好子弹,在崖边找地方隐蔽好,唐俊清和夏林摸到前面去看动静。又过了一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还夹杂着鸡鸭咯咯的叫声,接着听见唐俊清在说:“伙计们,去不得,前面在打仗,我们都在这里等着呢。”那群人停住了,叽哩咕噜商量了一阵,一个年长点的说:那我们也歇一下吧,反正路不好走,等天亮了再说。说着这十几个鸡鸭贩子就和唐俊清、夏林一道走过来。放下篾挑子,也在崖边上坐了下来。
  夏林看着笼子里那些肥溜溜的鸡鸭,露出一副馋相,摸出几块银元凑过去说:“老板,我们商量一下,把你那些鸡呀蛋的卖点给我们如何?”
  我们的一个同志说:“老夏你莫多事,这半山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肯信你把那鸡鸭就生啃了?”
  唐俊清说:“大活人一大堆,未必拿着这些好东西就没法子了?烧堆火来烤嘛,烤鸡烤鸭鲜得很呢,我听说洋人就专门爱这样吃。”
  唐老六说:“你们就光晓得顾嘴巴,那山下还有几十个丘八等着的,烧起火来不是给人家报信指路吗?”夏林听了一拍大腿:“怕他个屌!刚才那兵说他们连伙夫打杂的在内才五十多个人,我们连死带伤又敲掉他们十多个,剩下还有几个是硬肘的?还不如烧堆火把他们引上来,敲一个够本,敲两个成双,也好多捡几支枪。”
  大家觉得夏林说得在理,都一起看着我。我想天黑下雨,路不好走,前面即使军阀没设卡子,村村寨寨晚上也都有民团守夜,现在是没法走的了。再说大家又冷又饿,敌情还这么重,不吃点东西也不行,倒不如按夏林说的办。至于敌人嘛,谅这几个草包也干不了大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整就整痛,也让杨森尝尝我们的厉害。
  夏林一看我同意了,高兴得手舞足蹈的,连忙招呼大家一起,四处去寻柴禾。下了一天的雨,树枝树叶都湿淋淋的,整死点不燃;唐俊清跑到山边上那家人的屋后扯了干谷草来,才把火点燃了。我们燃起三个火堆,一堆在崖腔后面,我们和鸡鸭贩子围在一起烤,另外两堆隔了十多丈远,作为诱敌之用。
  听说我们要买鸡买蛋,鸡鸭贩子们倒是很殷勤,一个小伙子嘴里直是说大家都是出门人,患难兄弟,说着就从鸡笼里逮出两只七八斤重的大红公鸡。夏林把钱递给他,年轻人硬是不要,推来推去,银元落在地上。一个长着八字胡、大家叫他张大爷的鸡鸭贩子,捡起银元放在夏林的衣袋里说:“算了算了,这点小意思,就算是我们的一点敬意,看样子你们打了一天一晚,也太辛苦了。那些龟孙子今天遇到了硬火,打得好,我心里像喝了两碗糖水,安逸得很。”我说:“张大爷,这钱你们是一定要收下的,我们一不是杨森手下估吃霸赊的烂丘八,二不是乱抢人的土匪,你们若是不收钱,这鸡我们就不要。”
  夏林趁势拉过张大爷的手,把银元放在他的手板心里头。
  张大爷看看我们大家,张着大嘴:“请问你们是……”唐俊清说:“不瞒各位了,我们就是华蓥山农民自卫军。”
  张大爷惊奇地问:“你们是不是廖大队长的队伍?”夏林望了我一下,连连点头。
  贩子们站了起来,张大爷摸着八字胡笑着说:“啊!廖大队长的队伍,好得很!好得很!他才不睬祸事哩,专门和军阀恶霸作对,杨森那个耗子精的屁股他都敢摸,土豪劣绅听说他的队伍来了,三魂就吓脱了二魂,跑得光溜溜的。凡是廖大队长他们驻扎的地方,啥子捐呀税款的,免得干干净净的,老百姓算过了几天伸抖日子。唉呀,真是我们穷人的队伍……”
  张大爷喋喋不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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