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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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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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决兮将柰何?皓皓旰旰兮闾
殚为河!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钜野溢,鱼沸郁兮柏
冬日。延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方远游。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一曰:“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污兮浚流难。搴长茭兮沈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穨林竹兮楗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
於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
之地复宁,无水灾。
自是之后,用事者争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
而关中辅渠、灵轵引堵水;汝南、九江引淮;东海引钜定;泰山下引汶水:皆穿
渠为溉田,各万馀顷。佗小渠披山通道者,不可胜言。然其著者在宣房。
太史公曰: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遂至于会稽太湟,上姑苏,望五湖;
东闚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济、漯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北自龙
门至于朔方。曰:甚哉,水之为利害也!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
书。


    
    

   

卷三十  平准书第八
卷三十  平准书第八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汉兴,接秦之弊,丈夫从军旅,老弱转粮饟,作业剧而财匮,自天子不能
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於是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钱,一黄
金一斤,约法省禁。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馀业以稽市物,物踊腾粜,米至石万
钱,马一匹则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
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量吏禄,度官用,
以赋於民。而山川园池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
焉,不领於天下之经费。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
至孝文时,荚钱益多,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令民纵得自铸
钱。故吴,诸侯也,以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其后卒以叛逆。邓通,大夫也,以
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氏钱布天下,而铸钱之禁生焉。
匈奴数侵盗北边,屯戍者多,边粟不足给食当食者。於是募民能输及转粟於
边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长。
孝景时,上郡以西旱,亦复脩卖爵令,而贱其价以招民;及徒复作,得输粟
县官以除罪。益造苑马以广用,而宫室列观舆马益增脩矣。
至今上即位数岁,汉兴七十馀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
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
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於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
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守闾阎者食粱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故
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
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於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
服僣于上,无限度。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自是之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唐蒙、
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馀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彭吴贾灭朝
鲜,置沧海之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及王恢设谋马邑,匈奴绝和亲,侵扰北
边,兵连而不解,天下苦其劳,而干戈日滋。行者赍,居者送,中外骚扰而相奉,
百姓抏弊以巧法,财赂衰秏而不赡。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
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后汉将岁以数万骑出击胡,及车骑将军卫青取匈奴河南地,筑朔方。当是
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馀锺致一石,散币於邛僰
以集之。数岁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
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於都内。东至沧海之郡,人徒之费拟於南夷。
又兴十万馀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辽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益
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始於此。
其后四年,而汉遣大将将六将军,军十馀万,击右贤王,获首虏万五千级。
明年,大将军将六将军仍再出击胡,得首虏万九千级。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
十馀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
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於是大农陈藏钱经秏,赋税既竭,犹不足以奉战士。有
司言:“天子曰‘朕闻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禹汤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
而建德一也。北边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将军攻匈奴,斩首虏万九千级,留
蹛无所食。议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请置赏官,命曰武功爵。级十七
万,凡直三十馀万金。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
又减二等;爵得至乐卿: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
吏。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用峻文决理为廷尉,於是见知之法
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
寻端治之,竟其党与,而坐死者数万人,长吏益惨急而法令明察。
当是之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孙弘以汉相,布被,
食不重味,为天下先。然无益於俗,稍骛於功利矣。
其明年,骠骑仍再出击胡,获首四万。其秋,浑邪王率数万之众来降,於是
汉发车二万乘迎之。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是岁费凡百馀巨万。
初,先是往十馀岁河决观,梁楚之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隄塞河,辄决
坏,费不可胜计。其后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为溉田,作者数万人;
郑当时为渭漕渠回远,凿直渠自长安至华阴,作者数万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数
万人:各历二三期,功未就,费亦各巨万十数。
天子为伐胡,盛养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牵掌者关中不足,乃调旁
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藏以
赡之。
其明年,山东被水菑,民多饥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廥以振贫民。犹
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贷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於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
中,七十馀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假予产业,使者分部护之,冠盖相望。
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
於是县官大空,而富商大贾或蹛财役贫,转毂百数,废居居邑,封君皆低首
仰给。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与公卿议,
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自孝文更
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馀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民
亦间盗铸钱,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
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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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又造银锡为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
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曰“白选”,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方之,
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撱之,其文龟,直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
三铢钱,文如其重。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
於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用事,侍中。咸
阳,齐之大煮盐,孔仅,南阳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之。弘羊,雒
阳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徵发之士益鲜。於是
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故吏皆適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
其明年,大将军、骠骑大出击胡,得首虏八九万级,赏赐五十万金,汉军马
死者十馀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
有司言三铢钱轻,易奸诈,乃更请诸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下,令不可磨取
洹伞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阳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属少府,陛下不私,
以属大农佐赋。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浮食奇民欲擅管山海
之货,以致富羡,役利细民。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
左趾,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便属在所县。”使孔仅、东郭咸阳
乘传举行天下盐铁,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吏道益杂,不选,而多贾人
矣。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国颇被菑害,贫民无产业者,
募徙广饶之地。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宽贷赋,而民不齐出於南亩,
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异时算轺车贾人缗钱皆有差,请算如故。
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稽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
率缗钱二千而一算。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
轺车以一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
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贾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属,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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