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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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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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幸福地劳作着呢?

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重劫从未见到过的。那表情灼进他的眼中,让他感到深深的刺痛。

因为,那表情是如此熟悉。

仿佛,第一代的非天之王,在经历苦行后,获得祝福时的微笑。

仿佛,那执掌一切命运的梵天,在降临时的寂静面容。

◎第十七章扫净烟尘归铁马(3)

仿佛,当宇宙崩坏时,跳着坦达罗舞的湿婆天眼中的那抹光辉。

那是该写成传说、刻成壁画、流传成史诗的光荣;那是将会诞育万物的莲花的浮晕;那是一切心灵最后的归宿。

那是如此庄严宁静的象征,怎么会出现在这些贱民脸上?

那是对神的僭越!

重劫紧紧咬住嘴唇,齿间溅开一缕腥咸。

相思望着荒城的百姓,脸上满是幸福:“难道他们不够富足、自由么?我们何必需要战争?”

“住口!”重劫骤然出手,一鞭重重抽在两人间的虚空中。破碎的声响贯空而下,胭脂竟不能避开,被一鞭抽中,仰天发出一声悲嘶。相思惊惶地勒紧缰绳,好不容易将它控住,就见重劫通透的眼眸宛如蛇一般狠狠盯住她。

“谁允许你给他们这些?”

“谁,允许的?”

他狂乱地挥舞着马鞭,将眼前的空气抽成无数碎片。

他肆意发泄着,像是个任性的孩子。蓦然,他的动作顿住,呼吸慢慢平复。所有的暴躁凝固在他脸上,化成一丝残忍的冷笑:“将这一切,全都抹去,如何?”

他优雅地向相思鞠了一躬,淡灰色的眸子冷冷注视着她,看尽她的惊恐。

他知道,方才白银城一行,她已经见识到了足够的恐惧,若是这些恐惧全都对着荒城打开,没有一兵一卒的荒城,是无法抵挡的。

而他,即将开启这一切。

他缓缓伸手,苍白的两指间夹着一张唐卡。

“来找你的那个男人,曾经玩过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我忍不住想学习一下。”

轻轻一抖,唐卡落在相思面前。

马。

两寸多长的唐卡上用银线绣着一匹马。绣工不算精细,寥寥几笔,勾勒出奔马那矫健的身姿。

相思的秀眉微微蹙起,这意味着什么?

重劫面容恢复了平静,向相思挥手致意,驱马离开。

苍白的身影消失在城外,相思执着那张唐卡,迟迟无法领悟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将唐卡拿给赵全等人看,他们也都是大惑不解。赵全生恐重劫要对付野马群,不敢再放牧,将马群圈在城内,割了些干草喂养。

接下几日,却是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越是平静,相思就越是担心。因为,重劫绝不是个危言耸听的人。他说过要对荒城出手,就一定会出手。而且不达目标,就绝不会罢休!

一日正午,相思正同百姓们一起劳作,突然听得城北一片喧哗,有人大叫道:“铁骑兵!铁骑兵!”

她心中一阵慌乱,急忙向城外奔去。远远地,就见赵全面容凝重,双目死死盯着远方。

正午的阳光灿烂至极,照着那青青的地平线上,慢慢升起一杆旌旗。

国师重劫,亲手执着那杆旌旗,肃然不语,慢慢走过草原。他一直走到相思面前,无比敬畏地将旌旗插在草原大地上。

白色的旌旗,在风中微微飘扬,一枚巨大的眼眸在空中睁开。这只眼眸,不像相思以前看到的那样空洞无物。它有着完整的瞳孔,以苍凉的目光,凝视着世间一切。

是否因为三连城已建立,所以非天之眼眸便不再残缺?

战鼓声响起。

众人只觉整座城都仿佛被振动了一般,仿佛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慢慢地,一抹银色出现在众人面前。

银光才一出现,就与火烈的日光连绵成一片,耀得人眼都睁不开。那震地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

那是一队骑兵,却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骑兵。

纯白色的银铠覆在他们身上,那银铠厚重,宽大,密不透风,从头到脚,连整匹马都护住了,不留出一丝缝隙。就连眼睛也被透明的水晶块挡住。银铠在双掌处结成细链钩织的护手,一柄巨大而沉重的狼牙棒执在每位骑兵的手中。

马缓慢地前行着,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一座行走的山。荒城的百姓忍不住躁动起来。他们从未见过装备如此精良的骑兵,不由得一阵窒息。

重劫面容隐在白色风雾之后,玩赏着他们的惊惧。

他知道,这惊惧,至少有七成是由他带给他们的。他,作为蒙古国师,八白室宗主,早就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当他率领着铁骑兵出现在荒城,预示着一件事。

国师将与他们为敌。

习于跪拜的百姓们,将会无比恐惧。

他清晰地知道这一点,也很享受这一点。

他更知道,这队铁骑兵的战力有多么强大。纵然是明朝最精锐的部队,在他们面前也不堪一击,何况荒城的乌合之众。

◎第十七章扫净烟尘归铁马(4)

他要她恐惧,要她跪拜在他面前,哀声恳求。

他握住旌旗,缓缓挥动。

一阵闷哑的声音闪过,铁骑兵催动跨下的马匹,向荒城冲了过来。

沉重的铁甲让马匹无法迅速跑动,但当它们一旦跑起来,就绝无人能够挡住。一队跑动起来的铁骑兵,甚至连武器都不用,就足以将挡路的一切撞碎!

如何抵挡?

相思心中一片紊乱,手握着那张唐卡,她已明白唐卡上的马代表着什么含义。但她却想不出办法来对付这些铁骑兵。

恍惚之间,宛如日光下卷起一片雪暴,铁骑兵奔势越来越快,厉烈的杀戮之风刮起,浸满整座荒城!

赵全跟李自馨使了个眼色,两人大喝一声,双双跃起,向铁骑兵扑去。两人对自己的武功都有(文,)相当的自信,天下英雄能胜(人,)过他们的不过几人而已,这些铁骑兵虽(书,)然厉害,但真能抵挡(屋,)住绝顶高手之一击么?

两人身子横空,宛如鹰翔豹舞,各各施展武当绝学,一人一招“星满长空”,另一人一招“天河怒迸”,引动全身功力,在日光下,各自曳出一条精光,向铁骑兵劈头斩去。

那些铁骑兵恍如不觉,催动战马,越来越快地向前冲去。“叮叮”两声响,赵全、李自馨的长剑斩在甲上,只斩得火星四迸,却无法损伤那厚厚的银铠。两人心中一凛,铁骑兵手中狼牙棒舞起,蓝光闪闪,如同春潮般向两人涌了过去。这一击携着战马怒冲之势,力量强横至极。两人身在半空中,无法抵挡,只好舞起长剑,向狼牙棒上招架而去。只听“咯咯”两声响,两人手中长剑全都断裂。

好在两人都是绝顶高手,断剑在狼牙棒上一按,齐齐飞身纵落,却不禁都是骇然变色。

这铁骑兵胜就胜在重铠厚极,将全身遮住。纵然高手之剑,也无法斩破。加上战马怒冲之势,威力难挡。

小小荒城,却经得起他们几次冲击?

两人都是咬牙不语,脸色铁青。

这座荒城中倾注了两人一个多月的心血,岂能容铁骑兵肆虐?何况两人半生颠沛流离,受人追杀,好不容易有了个容身之所,已将这里当成了家,一旦荒城遭遇危难,那可是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代之。

但面对这种浑身钢铁的庞然大物,纵然英雄如赵全、李自馨,却也不由得束手无策,两人同时虎吼一声,睚眦迸裂!

城最外端的藩篱丝毫无法阻挡铁骑兵的怒冲,被踏得粉碎。

新生的荒城,将迎接铁骑兵的屠戮。

粼粼青瓦,扶疏稻禾,无法挡得住这些铁蹄。富足、自由的希望,终究将沦入战火。

相思紧咬着嘴唇,几乎忍不住开口向重劫求恳。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座新生之城,毁于一旦。

杂乱的铁蹄声,随着狂野的嘶啸,踏碎了她紊乱的思绪。

突然,她脑海中猛然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野马!”

她想起了那一晚,他们捉拿野马的情景,顿时眼前一亮,高呼道:“淤泥!用淤泥困住他们!”

赵全李自馨双双神情一震,刹那间明白了相思的意思。

荒城这一月开垦极多,周围都是稻田,里面积满了水,淤泥极深。铁骑兵一旦陷身其中,就跟野马陷入湖泥一样,再大的威力也无法施展出来。两人大喜,双双跃起!

虽然无法格杀铁骑兵,但若只是令他们稍微拐个弯,还是能够的。两人掌势翻飞,齐齐击在马头处。战马一声悲嘶,被掌力带动,斜斜奔了出去。铁骑兵的劣势顿时显露无遗,无论骑兵怎么勒马,都无法阻止战马狂奔,斜斜向稻田里冲去。赵全李自馨掌势飞舞,几十匹铁马全都被带偏了方向,奔入稻田内。

稻田淤泥极深,马才踏入,立即便没至膝盖。战马奔跑之势不能止住,又奋力前行几步,终于陷在其中,无法再动分毫。马上的骑兵早就一头栽入了稻田中。他们身上的铠甲沉重至极,披甲几乎无法步行。此时陷入稻田,铁铠成了个极大的累赘,越是挣扎,便越是被带着向淤泥中深陷,他们发出一阵惊慌的乱叫,狼狈不堪。

围观的荒城百姓禁不住发出一阵哄笑,但一接触到重劫那恼怒凌厉的眼神,他们不由得一阵恐惧,急忙住口。

在他们心底,重劫仍有着无比的威严。他们悄悄地帮忙,将铁骑兵连人带马从稻田里拖出来。可怜这些战场上百战百胜的骁勇之师,此时全身沾满了污泥,不再可怕,倒是可笑至极。

重劫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注目相思,微笑致意道:“很感谢你呢,让我看到了铁骑兵的弱点……”

两指轻轻一抖,一张唐卡落下。

“你将怎样应对我第二张牌呢?我很感兴趣。”

他轻轻拔起地上的旌旗,率着铁骑兵退去。

溃败的铁骑兵牵着战马,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向白银城走去,他们偷眼看着重劫那平静如常的脸,心中充满了恐惧。

那张唐卡上,绘着一只粉白可爱的小犬。

◎第十八章原野暮云低欲雨(1)

荒城的百姓并没有将这一战当回事,毕竟,铁骑兵败得很快,很狼狈。威严无比的八白室国师,也并没有怒发冲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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