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游泳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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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游泳的鱼-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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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潘凤霞要放工的时候,帕特李叫住了她,手心上托着一副精美的耳环。她看见上面刻有“TIFFANY”的字样。她笑了,笑他迫不及待地买这样贵重的东西讨好她;她还暗喜他的出手宽绰,现在就这样,以后还不对她有求必应。当时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副耳环有一天会引来一场怎样大的风波。
也就是在这个婚变的关头,董勇和潘凤霞都没有注意到海。父母只知道董海每天勤勤恳恳地出去读书,考了一个又一个的A回来。别的就不知道了。父母不管那么多,他们认为:只是孩子读书好,那他就不会出多大的错。一切看起来正常,没有人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内心起着怎么样的波澜,甚至如火山爆发般惊天动地。
海海还在帮雯妮莎做功课,这样维持了二个多星期,海海也感觉不对,他对自己说“不能再帮她做作业了”,可手已经接过她的作业本了。她又说“还有这些要做”,海知道现在更过分了,他绝不能上这个当,但手还是不听使唤地去接本子。海海觉得自己听话得像木偶。说好了,再也不理她,怎么仍对她的一颦一笑有着期待,怎么还对她有求必应?
在教室里找不到董海的时候,就应该去图书馆找。他一定在那,坐在一个靠角落的位置,桌面上是各种辞典,那种特别大、特别重的辞典,有着硬质精装的封壳,和超薄的圣经纸,上面铺天盖地的知识。海海永远会在面前摊开一本又一本的辞典,他倒不是真的需要这么多的辞典做参考,只是需要这些书搭起一个自治区。只有置身其中,才感觉到安全与心慰。这些辞典暂时将他与那不如意的外界隔绝开来,他好像有了庇佑,于是有了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就在董海在知识的海洋里独自遨游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海”,回头去找,却找不到人,就怀疑自己出了幻觉,却又不甘心,脖子像寻家的狗那样东扭西转。是雯妮莎,她叫了他一声后,躲在书架后面,好玩似地看他激动又困惑的神情。
海海见没有人,就正过身子继续看书,这时雯妮莎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海海一下子紧张起来,是一种温热的紧张。她一上来就给海一个电眼,那也没减轻他的紧张。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是啊,我喜欢图书馆。我喜欢读书。”
“你不觉得乏味吗?”
“不会。如果我不读书,没有进步,我会觉得乏味。”
她看着他,她那样的看法不是在看他,而是研究他,研究他完全不同于自己的思想历程,他的喜怒哀乐需要她如此两眼不错神地来研究。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你吸引吗?因为你总是那么认真,总是在学习,在看书,在努力,总是对自己正从事的事情怀有信仰。而我什么都不行,惟一能做的就是一年增长一岁。”
“我并不希望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如果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这个世界的竞争压力会太大了,而且这个世界一定很无趣。”
她也笑:“如果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这个世界一定会大乱的。”
他们相望一眼。他一知半解地懂得了她,她也稀里糊涂地懂得了他。他们以各自的需要,天悬地殊来互补彼此内心。
海都是生活在“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之中,在一个一个正确的洞里跳来跳去。雯妮莎一直都是随心所欲,率性行事,对任何正常事物都要造点反才觉得正常。
两个完全不同文化背景、性格禀性和肤色国籍的少男少女,由于天差地别所产生内心渴望互补的神秘向往。猎奇而极端。他们明白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于是谁也不想说服谁,但是他们喜欢这样的开始。对对方异于自己的行径的探讨,对彼此永远达不到的理解的渴望,这使他们的关系开始变得有趣,也使他们的关系不会乏味。他们默默供认对方从形到神的异样风范对他们带来的别样感受。
她与他坐着这么近,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像小孩子的手挥舞般的柔软;他能嗅出她身上少女的甜蜜蜜的香味,那是少女才有的体香。他的眼睛避不开地要去看她,那种曲线、那种弧度,和东方女子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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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婚姻是政治与经济的结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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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深处冒起一股子冲动,却又不知究竟自己冲动着要做什么,虽然不知道冲动着什么,虽知道应该极力控制。开始进入夏季,有点热,他喘着气,汗从头顶开始淌下。越控制,那冲动越折磨他。
“我的作业呢?你做好了吗?”
“没有。”
“那现在做。”
“现在?”
“赶快。”
雯妮莎一边催促,一边两条腿无意识地晃动着,不时碰到董海的腿。雯妮莎这边全是无心,到董海那边就是有意识。厚厚的牛仔裤虽然生理上碍事,但在心理上已经完全被超越了。隔着衣服,他直接触动到雯妮莎赤裸的肌肤。那股荷尔蒙压力下这个青春期少年完全没了自控。他对自己说可别乡里乡气的,这是美国啊,这点接触算什么。他身上不发达、不明显的肌肉这时都鼓了起来,他不能像自己希望的那样泰然。
他有点不情愿地问:“凭什么老叫我帮你写作业?”
“因为你喜欢我。”她流里流气地调情着。那揭露性的语言把一切责任都归于了他。
董海的脸一下就涨红了。她笑得更得意了,轻蔑与自信全齐了。果然,他又帮她写作业了,甚至忘掉自己被欺哄的处境。
图书馆另外一桌的中学生一只手搭在他恋人的肩上,侧头与她耳语。这个姿势将海心里的冲动具体化了。
经过几个星期的酝酿与接触,海不像以前腼腆得只会低着个头红着个脸。这时海海虽然还红着脸,却充着老油条的口吻:“我无法专心。你在我身边我无法专心。”海海虽然天真纯洁,但也无师自通地懂得打情骂俏。
“你有女朋友吗?”
他说没有。
“现在没有?还是从来没有过?”
他笑了,嘴角一缩,羞极了。他反问她:“那你呢?有男朋友吗?”
她笑道:“男朋友太多了,不知道哪个是了。”
他又笑了。
“我有办法让你不紧张。”
“什么方法?”
“我们上床。”
她在说什么?她是在说外国话吗?她是在说外国话。他不得不请她“宽恕”,再说一遍。
她一字一句地说:“和、我、睡、觉。”
海海在想这是什么意思吗?中文里的上床睡觉和英文里的是一个意思吗?
她见这个纯洁少年一脸迷糊,皱皱眉,她想不会吧,连这都听不懂。难道他的英语差到这份儿上?她想他对这种词汇如此陌生,他一定是处男了。她像面对一个智障的孩子,用最简单的英语说:“我的意思是让我们有性。”
不会再有错了。几个轮回下来,海海确定他们指的是同一件事情。海海搞了个大红脸,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他听见自己响亮地吞咽口水的声音,一口接着一口。
她笑了,像是得意自己的把戏奏效,又像是看见一个迟钝的孩子终于有了反应,宽慰地笑了笑。她说:“睡了就好了。你见到我就不会紧张了。”
他想她一定是在捉弄、考验他。他很认真地说:“我并没有这么想呀。”
“什么?你不想和我睡觉。”她显然是动了怒,两个嘴唇咬着,“这很侮辱女孩子的,这等于是在告诉她她不够吸引力。”
“不,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想和我睡觉?你们这些中学男生全是一个德行,每五分钟想一次性。”
“这种问题是很整人的,怎么答都是错。”
她笑了:“明天放学我还会来图书馆找你。”
“是真的吗?”
“当然。”她又笑了。那笑实在是太妩媚了,让人不放心。
“如果是这样,我会在图书馆等你。你会来的噢?”海海伸出个小拇指,“咱们拉勾。”
雯妮莎笑了,大人笑孩子的那种笑法,看他孩子气地一本正经地玩着过家家。
这时她说话了:“快去把我的作业做了。我要走了。”雯妮莎叫人办事的企图明确、昭然,反而没了心计似的单纯起来。
海海果然专心了许多。从第一天看见她起就堆积在心头的惶惑渐渐地沉淀下来。他开始做她这学期丢下的作业,把作业递给她,她接过认真而礼貌地说声“谢谢”,然后一转身一挥手:“咱们回见”,又回到她的酷样。
海海想:这少女就是为了引诱他来的。就像《白蛇传》里的白娘子,就像《聊斋》里的狐仙。受的引诱有多强,前景就有多绝望,欢乐就有多巨大。十五岁的海海是想不到前景的,只看得到欢乐。看到自己那点“不可能”再次被带到可能的薄冰上,他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
第二天放学,海海怀着爱情来图书馆赴约,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爱上她了,是吗?他先是不确定,后来他自问自答“为了她”的系列问题:为了她,他会去与某个男同学打架吗?会的。为了她,他会去作弊?会的。为了她逃学呢?会的。一路的肯定让海海大胆地问到自己:为了她死呢?海海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这个问题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心志的表现。他一下子觉得无比的悲壮,一种舍己的、无退路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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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婚姻是政治与经济的结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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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爱情才是少年男女所期待的。他们从那些焕发着文艺腔的书本里学习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情,那就是一定是个悲剧的命题,像梁山伯与祝英台,像罗密欧与茱丽叶。少年男女多么看不起那些家常的、生活化的相亲相爱。那些忠诚、老实的过日子的情调,只配供自己欣赏,却不配进入少男少女充满诚恳眼泪的阅读与思考之中。他们想,那也配叫爱情?!
他呜咽起来,眼泪在他凝重深沉的神情中,显得有些骇人。他想他都这样了,什么都可能为她去做,就是没有勇气告诉她。再说,他不知道如何告诉她。内心的排山倒海,一经过嘴这关,全都走了样。所以她永远不可能知道。
她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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