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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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人生-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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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吗?” 

“因为任何人都是人生的新手,大家都想不负责任地给别人建议,想要摆摆前辈的架子。” 

“你也是这样吗?” 

黑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像是表演魔术给身后的佐佐冈看似的,伸手将壁橱的门快速向右拉开。上过漆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里面有一个单调的冷色系保险箱。 . 

他对身后的佐佐冈说道,“你看。” 

“你什么都知道啊。”佐佐冈再次说道。 

黑泽两手将头发向上梳拢,重新振作地吐了一口气,“打开它吧。” 

他听见佐佐冈吞了一口口水。 

“为什么是你在紧张啊?”黑泽一边用手转着保险箱上的转盘一边问友人。 

“呃……”佐佐冈含糊不清地回答,“呃……因为我这辈子到现在都是脚踏实地走过来。” 

“这我知道。” 

“我从来没碰过这类的犯罪行为,所以很心虚。” 

“偷钱是我的工作,你只不过是在旁边看而已。” 

“但是,我现在就站在你后面,看你打开保险箱。” 

“你又没犯罪,没有必要愧疚。”黑泽紧盯着转盘上的数字,将全副精神集中在指尖,缓缓地转动转盘。 



* 


“怎么了?不舒服吗?”冢本问道。 

那声音从后脑勺传来,河原崎发现自己握笔的手停了下来。 

“我在发呆。” 

“注意力集中的人,似乎只要一放松就会开始发呆啊。” 

“不… …不是这样的。” 

那到底是什么?河原崎脑中响起了警报。 

他无意识地动着铅笔,在素描簿上描画着黑线,画出了和他原本想画的内容不同的素描。他拼命画着尸体左脚跟的手术痕迹,完全停不下来。 

河原崎想起来了,这和老爸的做法一模一样。 

“听好了,喂,你在听我说话吗?”他想起父亲高声说话的模样。 

那是在棒球训练场。父亲戴着帽檐折弯的红帽,拿着球棒摆出准备姿势,对着铁丝网另一边的河原崎说道,“听好了,人都会有讨厌的、烦恼的、在意的事,不要去想它们。这种事只要一思考,就会变得更严重。如果只是放在心上,就不会那么沉重,用脑袋去想的话就完了。” 

说着,他用手里的球棒迎向飞来的球,挥棒落空。 

“记住,要在思考之前就先挥动球棒。这样一来,心里的郁闷及不愉快就会通通逃出去。要在那些东西进入脑袋之前,先将它们从身体里赶出去。”又有一个球飞过来:这次球与左手擦过,发出沉重的声响。 

说不定父亲是在拒绝思考关于负债、补习班的经营状况,甚至是家庭的事情。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会在某一次的击打棒球中飞到九霄云外去。 

这和自己以画画来逃避是一样的。 

“思考是没有任何好处的,特别是我和你这样不论做什么都会失败的人,更是如此。”他记得拿着球棒的父亲的确这么说过,“比如说,碰到三岔路口时,不是得选一条路吗?如果是我和你,通常都会选到错的那一条。我们只会在事后后悔,早知道这么选就好了,早知道选那条路就好了。不思考才是正确的,你要注意,越是拼命思考就越容易搞砸事情。记住,在思考之前就先挥棒。” 

河原崎摇头驱走关于父亲的回忆,翻动着素描簿。 

他换个角度再次画起左脚,他心无旁骛地画着,只有铅笔擦纸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点都不觉得正在动的右手是身的一部分。 

“你没事吧?”冢本拍了拍河原崎的肩膀。 

河原崎条件反射地合上素描簿,大梦初醒般地环顾整个房间。冢本站在一旁,右手拿着锯子,尖端沾着犹如干掉的颜料般的红色血迹。那一点都不像血迹,毫无现实感,透明雨衣上也溅到了血迹。 

河原崎看了尸体一眼,被切下手臂的丑陋尸体看起来很奇怪,不协调的程度令人感到恶心。趁河原崎不注意的时候,两只手臂都己从肩膀被切下,可以看到鲜血淋漓的骨头,一股血液的腥臭味冲进河原崎的鼻腔。 

我要吐了——在看到尸体的瞬间,河原崎已经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想吐的感觉。 

冢本就这么拿着锯子,也不擦去满头的汗水。 

“手… …手臂被你切断了吗?”河原崎毫无现实感地淡淡吐出这句话。 

“接下来是脚。” 

冢本这么说着,“你没事吧?画得还顺利吧?” 

“应该吧。”河原崎回答。 

“咚”的一声,冢本把手臂放在河原崎面前,一开始他还没发现那是手臂,只是有一股臭味飘来,让他慌张地屏住了呼吸。冢本粗鲁地将切下来的两只手臂并排放在河原崎面前。“你从被切下来的部分开始画吧。首先是手臂,你就这样把神的零件一个一个画下来吧。” 

神的零件,河原崎记住了这个词。 

“你随便摸一下吧。”因为冢本这么说,河原崎害怕地用食指摸了摸那两只手臂,但是他没有任何感觉。 

河原崎心中充塞着压抑不了的各种疑问,他害怕那些疑问会以语言的形态出现在脑袋里。

他焦急地想着,要赶快将它们赶出身体。就像父亲不停地挥自己也得用铅笔在纸上一直画。若不这么做,就得面对自己的疑问。他再度打开素描簿。 

冢本从背后窥看他:“真是无话可说,你是最好的记录者。”又说,“选择了你表示我没看错人。” 

河原崎本想回应,“比起这个,我更想赶快翻到下一页,继续画下去。”但是他说不出口,嘴唇只是一张一合地蠕动着。 

“等一下,为什么这几页画的都是脚?” 

冢本突然问道。 

河原崎不知该怎么回答:“那是无意识地画下来的。” 

冢本的脸色暗了下来:“无意识地?” 

“我当时在想关于神的事。”河原崎脱口说出本来不想说的话。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隐藏的心情,就这么说了出来。 

不能说出来。这些郁闷、难以纾解的感情应该在成为话语之前,就在素描簿上宣泄出来。他翻开新的一页,打算继续动笔。 

然而,冢本又阻止了他。“你说的神是指高桥先生吗?让我再看一次刚刚那几页,他的脚你为什么画了那么多页?” 

“你刚刚说过了。”河原崎觉得再不快点画,自己又要说出不该说的话了。“你刚刚说‘完全站在旁观者角度、不受任何时间及空间限制的神,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去的。’所以,我想这位应该不是神吧。” 

“我是这么说了。”冢本的口气有种“那又怎样”的情绪。 

“我认为那位一定是神。为了拯救我们而现身的他,除了神,不可能是其他人类。” 

“你要这么想是你的自由,但是那和你画脚有什么关系?” 

“不,我想说的是… …”河原崎说到这里便闭上了嘴,多说无益。他再次看着素描簿,不继续画不行。 

但是,冢本将手放在了素描簿上。 

“你想说什么?” 

“我… …我想说的是… …”河原崎结巴了起来。他想大叫“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继续画。” 

“你到底想说什么?”冢本下唇突出,一脸凶恶。“算了,现在就做你该做的事,好好画吧。我要继续解剖尸体了。” 

“是啊。”河原崎告诉自己只要做好该做的事就行了,这次总算可以继续动笔了。 

河原崎并未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听着凯斯·杰瑞特弹奏的钢琴,他画着手臂,画下骨头的横切面,也画下弯曲的指尖。 

他仔细而翔实地画下手臂,并认为从这件事似乎还会衍生出某种事物。像这样将超越现实的真实仔细地画在纸上,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河原崎只是一心一意地让铅笔在画纸上飞舞。 

另一方面,冢本平静地持续着解剖工作。他带着手套的手稳稳地握住锯子,锯断了尸体的双腿。河原崎只要一停下握笔的手,锯子声就会传入耳中。冢本发出锯木般的声音,一心一意地切割着尸体。 

又是“咚”的一声,河原崎抬头一看,和方才的手臂一样,被切断的一条腿放在他眼前。这条腿从鼠蹊部以下大约十厘米的地方被切断,膝关节稍微弯曲。或许是因为死后僵硬的关系,“嗖”地在眼前摆上的一条腿看起来十分滑稽,就像放着一块巨大的鸡翅排。冢本接着放下另一条腿。 

冢本似乎对河原崎说了什么,但是他没听进去,只是翻开素描簿新的一页,继续画腿。他默默地动笔,什么都不想地一直画着眼前的题材。 

锯子声持续了好一阵子,悦耳的钢琴声不断响着,鲍勃·迪伦在隔壁房间唱着歌。河原崎的动笔声和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产生一种大家一起演奏的错觉。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他已经画了二十页以上,没有一页失败。铅笔也已经换了五支。他发现血液和生肉的腥臭味已经沉淀在空气中。 

“签名。”突然有个声音这么说。 

他抬头一看,发现拿着锯子的冢本指着他说:“在作品上签名,都是这样的吧?在你画好的作品上,留下这是你的画的证据。”冢本的表情看起来很恐怖。 

“啊,嗯。”河原崎至今从未认为留下签名是很重要的事。他总是一心一意地画下又擦掉线条,从未想过要在画完之后写下自己的名字。对画家而言,签名有什么意义?是表示自己完成一幅画?还是表达自己不会再修改的决心? 

他翻回第一页,重新检视自己的作品。 

画得还不错,他看了刚开始那几页,这么想。他在一些比较在意的地方添加线条,不过并没有需要再加强的部分。 

他在左下角签下了“河”这个字。想到自己是在河边看到高桥的,就觉得“河”这个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既是自己的名字,又是遇见高桥的地方:“河”。 

签完名之后,他又开始画起眼前的腿。 

而冢本则以一种终于到达最后阶段的表情,将锯子靠近尸体的脖子。他在尸体的后脑勺垫了一个抱枕,将刀刃靠近被抬高的脖颈。 

河原崎和他四目相对,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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