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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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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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掉三妮儿之后,我母亲牵着她哥的手,给拉到了一个旮旯里,唬着一张脸问,云伢子,你这个女朋友是打哪儿弄的。
  三妮儿的大哥叫杨德云。他总是问我们他娘去哪里了。他娘自然就是我二大娘。但我们没敢说他娘让丑矮子给带走了。都是这样回答他的:哪个晓得恁娘去哪里了,去恁家找她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这个时候杨德云已经不上学了,刚参加工作,是在镇上的一个食品厂里上班。他说,这个女的不是俺对象,是我上次回到俺家的时候发现的,她一直在俺家里面住着,你们都不知道么。
  听这,我母亲惊呆住了。
  因为这个大肚子女人,长得跟张大山的闺女一模一样。也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尸。只不过她一直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将大量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孔,如果不仔细瞅的话,都看不准她长啥样子。
  我母亲劝杨德云不要跟这个女的在一起了。可杨德云不听,并说自己是个无神论者。我母亲又问,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不。杨德云是这样回答的:她肚子里的不是孩子,是一个大囊肿,我们已经到医院里确诊过了,等攒够了钱,我就带她去做手术。
  最后,杨德云还是带着大肚子女人走了。
  过了几天,村里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
  张大山的坟包开了。棺材盖子也开了。棺材里面空荡荡的。
  人们都说张大山成了精怪。也有人说他变成了僵尸。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人谈之色变。一到晚上,村里的人都闭门塞户了,谁也不敢出来瞎逛游,万一碰见张大山咋办。
  这个清晨,天还蒙蒙的时候,一位大婶起得早,去西边坑里倒垃圾去了。却发现垃圾堆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哪个酒鬼喝醉了躺这儿睡呢,过去一看,却发现人已经死了。
  死者是我村的人,叫刘三军。他的死相十分惨烈,一张脸和脖子被啃得烂乎乎的,露着骨头茬子,眼珠子也被挖掉了。这消息很快又传开了。众人议论纷纷,都说刘三军是让张大山给咬死的。因为他们二人生前有过节。
  这刘三军算是我村的一个地痞,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见张大山搬到我村里了,还分了我村儿的地,心里就不忿得慌,经常有事儿没事儿找张大山的碴子,尤其是在喝醉了之后,两人没少打架。
  这张大山的儿子不是混子么,虽然大儿子被我大娘给收拾了,落个名声狼藉,但病虎赛过壮猫啊,比一般人还是要厉害的。再说他还有个二儿子呢,也是个混混。于是张大山感到憋气得慌,就叫上俩儿子,领着一众人,将刘三军堵到一条死胡同里给狠狠打了一顿。
  打那以后,刘三军老实了些,但这是表面上看起来,其实还是经常暗地里给张大山下些乱绊子。听说,他还把张大山的原配给收拾到床上去了。
  后来,这张大山不是娶了个小媳妇嘛。差点儿没把刘三军给气死,成天背地里骂那女的瞎了狗眼,竟然看上一个老痿屌。有人问他,你知道人家是痿的。他就说,是翠玉搁床上跟我说的。
  翠玉就是张大山原来的媳妇。
  这些闲话蜚语的,不可能传不到张大山耳朵里。
  每当张大山的小媳妇从街上过去的时候,刘三军就会跟在后面扭腰甩胯,做出非常下流的动作,还说你找姓张的那痿货,还不如让俺家的狗给日呢。
  这小媳妇回到家,能不把这些说给张大山么。
  可以这么说,刘三军就是张大山生前最痛恨的人。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所以,刘三军的惨死,立马使人联想到了,肯定是张大山把他给咬死的。那可是心里一直怀着愤恨呢!
  人们接下来的猜测是:这张大山该收拾他那小媳妇了。这人死了都还满没一个月呢,就已经给他往家招了个老头子。真乃雀占鸠巢。

  ☆、第三十五章:动物

  天气愈来愈冷了,已然进入严冬。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开始往屋里掂尿盆子了,半夜里不再去外面解手了,会冻得让人撑不住。
  这个深夜里,我又被一泡尿憋醒了,睁眼一看,被刺得目眩,原来灯泡亮着。母亲正蹲在屋中央的地上,屁股下面霸占着个尿盆子。家里只有这一个尿盆子。没法,我只好等她先用完了,自己再用。
  可这一等,就让我等了十来分钟。我母亲还没完事儿。只听得一阵阵屁声叭叭的,不绝于耳。这人不会是在尿盆子里解大手吧!那怎么能行。解大手得出去解,哪怕给冻死到外面了。
  要搁这封闭很严的屋子里拉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屎,那不得把人给熏死么。于是我就坐起来,往尿盆子里瞅,如果看见里面有屎的话,我一定会鼓起勇气吵她。
  可盆子里除了有一点儿尿刚好覆盖住盆底之外,却是空荡荡的。父亲也被聒醒了,揉着惺忪的眼骂道,兔孙货,大半夜的嘟嘟个啥,还让睡觉不啦。
  扭头一看,原来是我母亲正在撅着个光腚放屁,气得蹭一下子坐了起来,指着她喝斥道,你还怪能作精嘞,放个屁还得脱裤子,你就不能在被窝里面捂着放,还搁外面造起炮来了,让别人咋睡啊。
  我母亲慢慢地抬起了头,却是五官严重扭曲,端的一脸极度难受,嘴唇发得黑紫,气喘喘地说,别给我叽歪,我肚子快疼死了。我父亲问那是咋回事啊。我母亲说不知道,反正疼得要死要活的。
  又过了一会儿,在母亲的哼哼唧唧中,听得哗啦啦的,一股子散发着奇臭的黑血疾冲了出来,撞击在尿盆子上,啪地迸溅开来,弄得我母亲的小腿上布满了星星点点。
  原来我母亲这是来月经了。
  黑血一直势不减缓地哗哗流着,甚是湍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很快,黑血就流满了一大盆子,并且溢洒出来了,在地面上持续扩展蔓延。把我吓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父亲则是一脸铁青,腮帮子突突跳着,表情难看得实在不能再难看了。
  终于,经血停了。母亲像一条吐尽蚕丝的虫子似的,看起来身体僵硬,慢慢地朝一侧歪倒了下去。一只脚往上翘翘着,一直保持着那个屈膝蹲着的姿势。凌乱的头发遮盖住了她的面容。
  我父亲这才下床了,用件烂衣服将她屁股上的黑血胡乱拭擦一番,然后给抱起来,搁在了床上,撩开了其脸上的头发,唤了几声名字。
  只见我母亲眼皮子已阖上,脸色苍白,牙关咬得紧紧的。再一探鼻息,已经停止了。我父亲愣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慢慢扭过来脸对住我,眼神空洞,声音木木地说,炮儿,你娘死了。我一听,脑子里顿时轰然炸了一声,大小便失禁,不敢相信,发疯似的摇晃着母亲的躯体,一声一声地喊着娘。
  一直到嗓子都喊破了,我的母亲也没醒过来。
  她或许再也不会醒了。
  窗外飘起大雪,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和父亲一直在床上坐着,一个发呆,一个抽泣。空气中散发着寒冷,冻得整个画面都定格了。
  可时间却不会因为世上发生了什么而停止。天渐渐地明了。
  一大清早,我父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顶着漫天呼啸的风雪,去我姥娘家了。要将这件不幸的消息给他们捎过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我姥娘和姥爷过来了。他们瞧着我母亲的尸体,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甚至都没有流下眼泪。我姥娘走近床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声调沙哑地说,俺妮儿命苦,留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活受罪,这死了未必是一件孬事。
  一听这话,我那沉默已久的父亲终于爆发了,格外激动,跳起脚怒吼着说:“我就知道,你们对我有怨气,觉得你们女儿嫁给了我,过不上好日子。但我呢,你们知道我一天天的咋熬过来的不,她给我生个这玩意儿,我就不说了。你们晓得这几年来,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跟搂着一根硬梆梆的冰棍子似的,硌得我难受!”
  这话讲得,端的令人奇怪。
  原来我母亲身上有一个特殊的症状。就是没有普通人体上所谓的恒温。她身上的温度是随着外界环境变化的,就跟属于变温动物的蛇类一样。而且这种特征只限于活动着的时候。一旦我母亲睡着了,就会变得浑身冰凉,肌肤僵硬。如果不是保留着一丝柔弱的呼吸,还以为她是个死人呢。
  一到天气炎热的时候,打别人身上的冒出来的都是带咸味儿汗水。而从我母亲身上冒出来的却是油脂。我父亲曾偷着将这种油脂从她身上揩下来些,放嘴里尝了尝,一点儿咸劲都没有,就跟普通炒菜的油一个味道。
  “这还不中哦!恁家连个破电风扇都没,搂着俺妮的光肚子睡你怪凉快!”我姥爷扯个嗓子嚷出这么一句。我姥娘立马转过身,往他身上拧了一下子,又照胳膊上啪啪拍了两巴掌,怒声喝斥道,你他妈别说话了行不,一听见你说话就让人恼得慌,不说话时端着还挺像个人,一张口就全露了。
  “啊!就你中,你说话能种,人家都不能放个屁了,谁不是长个嘴啊,也没见你那个嘴会拉屎,一天到晚的光知道给我弄事儿,气喽我照你嘴上给你两个巴子!”我姥爷挤巴着眼睛,挥舞着手吼道。
  三个人吵吵了一大晌,最后才想着应该给我母亲买一副棺材。但我父亲说不用买,俺大嫂家里正好有一副黑棺材空着。
  直到把我母亲给埋葬了之后,我才相信,这个人是真的死了。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万分悲痛之下,我选择了振作,依然坚持不懈地去上学。
  而我父亲,意志消沉不敢说,反正天天都是缩在家里不出门,啥也不干,就会躺在床上睡觉。每天放学后,我还得自己做饭,然后再叫醒他。他倒是能敞开胃口吃得很多,人长得越来越肥胖,肤色也越来越白皙。
  至于屁股上的蛆,他照旧每天都挖出来,攒到瓮缸里,隔一段时间,那个老头儿就会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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