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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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场-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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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就是当时报纸上的报道以及那些干巴巴的法律文案。我纳闷你父亲怎么不写本回忆录呢?”凯瑟琳说。
  保罗耸耸肩膀,一只手拢了拢修剪得很整齐的金发,“这个他不擅长。以前家里来过一个记者模样的人,那时我肯定有十六岁了,那个家伙说他报道过这个案件,想要爸爸配合他写本书,可爸爸让他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爸爸对妈妈说爱丽森的妈妈已经够艰难的了,她不应该让别人再重提这件事了。”
  凯瑟琳作为一个记者的直觉一下子处于高度警醒的状态。“可爱丽森的妈妈现在已经去世了,她去世的时候九十五岁。他没有道理现在还对这桩案子闭口不谈。”她身子往前凑了凑,突然兴奋起来,“我想写一本关于爱丽森谋杀案内幕的书。它应该被讲出来,保罗。绝对不是因为当时所有的报道都掩盖了菲利浦·霍金强奸他的继女的真相。这是一个重要的案件。不仅在法律上是这样,而且它影响了很多人的生活。”
  令凯瑟琳感到惊奇的是海伦竭力响应。“凯瑟琳说得对,保罗。你知道有些记者多么没有职业道德。你也知道这些历史旧案经常会被重新提起。如果你爸爸不说出他自己的经历,有些受雇于出版商,一直等待机会下手的文人在他去世之后还是会把他的事情写出来,那时就没有人会站出来说,这些哗众取宠的作品完全是胡说八道。我们有珍妮丝这个近水楼台,凯瑟琳就可能深入到那个案子的深处。”
  保罗无奈地举起手表示认输。显然,海伦有十足的把握把他那不太坚定的敌意转变为积极地提供帮助。“好吧,好吧,姑娘们。你们赢了。下次我打电话回家时会跟老头说说的。我会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欧洲最值得信赖的记者,她想把他变成一颗巨星。天知道,他的光芒也许还能反射到我身上呢。现在,有谁想去雅各的酒馆好好品尝一下那儿的鲜贝吗?”
  一周后,她回到伦敦,电话已经响开了。儿子做老爸的工作,任何外人都无法企及。乔治·贝内特下一周要参加在伦敦附近为退休警官举办的高尔夫锦标赛,那时,他要请她喝一杯并讨论有无可能让她在他的回忆的基础上就爱丽森·卡特尔的案子写点东西。
  凯瑟琳为这次会面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身阿玛尼套装,低跟鞋。她想尽量获得他全面的支持,她同意她所在杂志的时尚版编辑的观点,没有任何东西比超凡脱俗的意大利时装技艺更能让女人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她不厌其烦地用保湿霜、眉笔、唇线笔、口红在她的脸上描抹,她需要有良好的自我感觉。岁月流逝,更得好好化化妆了。她的好几个同事都做过整形手术,但她们是为婚姻大事着想。凯瑟琳知道,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把握一个人,一旦新奇劲儿过了,除了那个人,就找不到其他什么人来天长地久地分享私密的好时光了。她也不是要把那些手段用在乔治·贝内特身上。但让他知道她为他费了一番周折,让他感到自己还有人捧,应该也没什么害处。
  不过,贝内特风采依旧,这样一来,她更为自己费的这番工夫感到高兴了。头发泛着银色的光泽,微笑中带着几分狡黠,眼神中依然流露出真诚的善良,三十年的警察生涯并没有磨掉这份善良。乔治·贝内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只能驻留在记忆中了,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在那份平凡当中看出曾经有过的辉煌。
  出乎凯瑟琳的意料,乔治·贝内特终于决定开口了。她想这可能出于好几种原因。他明白告诉她的一个原因是鲁丝·卡特尔已经离开人世了,他觉得可以自由地谈论这件事而不会再给她造成更大的痛苦。但她也想到,退休这只死亡之手压在他身上越来越沉重了。自从他五十三岁从探长的职位上退下来,他一直在安博谷的好几家公司作安全顾问,可是去年妻子因患风湿性关节炎,行动不便,他只好放弃了那些工作。乔治·贝内特不喜欢落在世界潮流的后面,也不想默默无闻,变成一个与社会毫不相干的老人,被别人丢在一边。凯瑟琳觉得她的建议提得正合时宜。
  四个月之后,他们签订了出版协议,于是凯瑟琳请了半年的假。她去了斯卡代尔,成了一出戏剧中的一个演员,而这出戏剧对她整个青少年时代都产生过巨大的影响。
  1。英国第一部重要的民族史诗《贝奥武甫》中的妖怪。(译者注)
  3
  1998年2月
  乔治·贝内特凝视着从厨房窗户的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外面花园的阴影叠在上面,在他脸的图像背后浮动,过去三十五年雕刻在脸上的痕迹模糊了。爱丽森·卡特尔的失踪是第一个让睡不着觉的案子,它同他最后一个不眠之夜相隔遥远。但她现在再度出现,在一个冬天的夜晚再一次让他难以入睡。
  水开了,他又回到冷幽幽的厨房。他把刚烧开的水倒进放着一个茶叶包的茶杯里,然后用勺子不停地搅,直到茶水达到最浓的状态。在警察食堂吃了这么多年,他对加了丹宁酸、有点苦味儿的橘子茶情有独钟。接着,他又从冰箱拿出一袋牛奶往茶杯里对,一直对到茶水变凉为止,这样,他马上就能喝了。他坐在餐桌旁,把睡袍往紧裹了裹。他伸手从桌子上拿起烟盒,点了一根烟。
  这一天是凯瑟琳·希斯柯特对他进行第一次正式采访,乔治发现自己后悔不迭。他一直都避免谈论这个案子。保罗的出生好像给它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可以让自己抛开鲁丝·卡特尔的痛苦了。当然没有那么干脆或那么容易。日常的警察工作中总是有很多东西让他重新想起爱丽森·卡特尔,他竭力将之从记忆中最容易碰到的地方删掉。但他坚持对这个案子保持缄默。
  同事们搞不明白为什么他立了功,反而保持沉默,他们认为他应该有机会就拿出来吹嘘一番。只有安妮真正明白,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背后是他个人的一种挫败感。尽管乔治克服了种种困难,解开了爱丽森的失踪之谜,也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并最终将罪魁祸首处以绞刑,可他就是无法摆脱破案过程耗时太长这种愧疚。在延续了好几周的时间里,鲁丝·卡特尔在无所适从和虚幻的希望中经受了痛苦的折磨,总想着她的女儿可能还活着。不仅如此,菲利普·霍金还多享受了几天自由,他根本不配。他还一直吃着他妻子做的饭,到了晚上便睡觉,而她却睁着眼睛忧心忡忡。他在他的田产上散步,相信他拥有这一切,相信他能逃过谋杀的罪名。乔治为自己竟然让霍金还有一段时间可以逍遥自在而自责。
  正因为如此,所有想要说服他讲述这个案子的努力都遭到他的拒绝。有几个作家想要通过他的眼睛重写这个案子,他也断然回绝。甚至那个闻见腥味儿就凑上来的唐·斯玛特还以为自己有权利造访他,要他拨冗谈谈自己的见解。拒绝那种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乔治这么想时,露出一丝苦笑。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亲人的爱也给他带来了大麻烦,这份爱一直是他前进的动力。当保罗第一次告诉他和安妮海伦的姐姐在斯卡代尔时,他就知道如果他的儿子像他表现的那样对海伦是认真的,那么他迟早要打破自己永远不再回顾那个罪恶情景的誓言。直到现在,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但他知道,海伦离婚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他明确地感觉到,他们两个用不了多久就会结婚。这就意味着他要和海伦的姐姐见面,这个姐姐是她活在世上的唯一家人,他就不能再无限期地回避斯卡代尔了。
  因为这种可能性一直在他心上萦绕,所以当保罗替凯瑟琳·希斯柯特来说情时,他注定只能同意。好像每一件事都谋划好了,就是逼他再次想起爱丽森·卡特尔。他决定见见这位记者,觉得应该也无大碍,他要看看她是否是他认为可以信任的人。他对凯瑟琳的第一印象是她和舰队街上那些捕风捉影的狗仔记者没什么两样,但是当谈话开始后,特别是当凯瑟琳谈到爱丽森谋杀案对她自己生活的影响时,他逐渐意识到他不可能再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来写这个故事了。然而,现在要讲这个故事似乎还是障碍重重。
  楼梯上熟悉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看到安妮站在门口,睡眼忪惺。“亲爱的,我吵醒你了?”他问道,一边伸手接上了水壶的开关。
  “不,我是憋醒了,”安妮半开玩笑地说,缓慢地移到乔治对面的椅子上,“你睡的那半边床冰冰的,我猜你在想什么人吧。”
  乔治站起来,给安妮的杯子里放了一勺她喜欢的麦芽巧克力。“也算是吧。”他边倒水边说,同时不停地搅拌着。他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把杯子从桌子上推给她。她用因患关节炎而变形的手指握住杯子,用杯子的温暖缓解风湿那种持续不断的抽痛。
  “担心今天的采访吗?”她问道。
  他点点头,“你猜对了,真希望我没有答应这件事。”
  “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退缩不够意思吧。”她温和地说,“你也忍不住想让事情有个结果,还爱丽森一个公道。”
  他鼻子哼了一声表示嘲笑。“亲爱的,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我希望自己从来没答应这次见面,是因为不想看到自己暴露在媒体面前,因为对于菲利普·霍金来说,我就是个大傻瓜。”
  安妮摇摇头。“只有你自己这么想,乔治。在每个人的眼中,当时你都是个大英雄。如果他们要颁发斯卡代尔自由奖章,你受之无愧,而且他们应该在陪审团做出裁决后当场就发。”
  他摇摇头。“或许是这样。但我从来不用别人的标准衡量我自己,我只用我自己的,我自己的标准,我让那些人失望了。我是那个一开始就让爱丽森失望的那个系统中的一员,那个系统不愿意听一个小姑娘说她受到了性虐待。”
  安妮的嘴巴不耐烦地噘了一下。“你又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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