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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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鉴赏-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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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辛克莱先生一起看《欢庆芝加哥》。”
    “对。那天早上我做了咖啡蛋糕,那会儿正切着。我能看出来,辛克莱先生很喜欢。我是说,这个节目。尤其是有关朗代尔的那段。”朗代尔是我们的一个主题街区,在芝加哥西部。三四十年代的时候是芝加哥的犹太人聚居区。“最后,你知道,就是他们会说谁做的节目,谁参演了……”
    “演职员表?”
    “对,演职员表。嗯,他一看到你的名字,表情就变了。”
    “表情?”
    “对。那种表情——好像他认得你,但又觉得很惊讶。他大声叫出了你的名字。”
    “艾利·福尔曼?”
    “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还有点疑惑的语气。”
    “接着说。”
    “就这些了。”
    “他只说了这个?只有我的名字?”
    “接着他就上楼了。”
    “他从没说过别的?我是说,在那之后?”
    “我也这么问过自己,在……那以后。但没有,他确实没说过。其实,我都已经忘了这事儿了,直到后来我发现你的名字和照片。”
    “照片?”
    短暂的停顿。
    “是老式的快照。你知道,一张黑白照片,带齿状边儿的那种,这是肯定的。”
    “肯……什么照片?”
    “嗯,亲爱的,我就想问你这件事。”
    露丝·弗莱希曼所在的罗杰斯公园片区,五十年来一直都没什么变化——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街道,两边挤满公寓楼,这一切纵横交错,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滨湖一带,重新启动的区域绅士化3进展迅速,大量高档住宅不断涌现,而且湖景宜人、绿叶如盖——尽管如此,依然掩饰不住那种无人问津的荒凉气氛。
    我停了车,走到4109号。砖砌的房子,很窄,有一座门廊。门廊底下安着格子型挡板,前面掩着几丛稀疏的连翘。几朵水仙花迎着春寒绽放,星星点点散落在屋前。我走上三阶已经松动的木质台阶,按了门铃。正对着门廊有一扇大窗,掩着白色的帘子,我正顺着窗缝往里看,门开了。
    露丝·弗莱希曼脸上涂着厚厚的粉,胳膊上套着一堆手环,只是没有染发;看上去七十岁开外,头上戴着一顶蓬松的假发,颇有几分像年轻时代的杰奎琳·肯尼迪4;要么曾身患癌症,要么就是必须要戴圆顶小帽的正统派犹太教徒,——后者可能性更大些。罗杰斯公园的这个街区已经取代朗代尔,成为了芝加哥的犹太人生活中心,再说她看着很精神,实在不像经历过化疗的人。
    她带我走过杂乱的客厅,沙发上有一团毛绒绒黑白相间的东西,它抬起头嗅嗅,跳下沙发,好像认定我是一个新鲜味道,需要进一步探索。
    “这就是布鲁诺吧,”我说,它跑过来,使劲儿摇着尾巴,都快要飞起来了。“你的看门狗。”
    弗莱希曼太太肩膀动了一下,扬起眉毛,表示认同。我弯下身子拍拍它。这是一条有比格猎犬血统的杂种狗,它把头探到我手下,让我拍,我抚弄了一下它的耳朵。一停下,它就跳起来抓我的裤子,好像在说“我让你停才能停。”
    “来吧,上楼。看看他的房间。”声音刺耳,比起指甲抓黑板还要难听。
    我们上了楼,布鲁诺在后面跟着。
    “辛克莱先生什么时候去世的?”
    “4月12号。”
    “怎么死的?”我问。
    她的声音沉下来。“警方认为他把普萘洛尔和拉诺辛5搞混了。那天我带布鲁诺去散步,回来以后布鲁诺就跑上楼大声叫,就这样发现他死了。真可怜。虽说他已经九十多岁了,但一个人就这样突然去世,还是挺难受的。”
    她打开一扇正面朝向的门,屋里满是尘土和酸腐的气息。一张双人床,床垫已被撤下,立在墙边;另一面墙边靠着一个五屉木柜,窗户底下放着一张小桌;还有一个衣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衣架;地上堆着几个纸箱子。
    弗莱希曼太太走过去,打开窗,一阵冰冷的空气涌进来。“所有东西在那里面了。”她指着纸箱子。“前两个是他的衣服,我打算捐了;那个箱子里是他的个人物品。”她转过身,看到我在门口踌躇。“进来吧,亲爱的,这东西又不咬人。”
    我不太情愿地走进屋里,帮她把其中两个箱子搬到一边,她示意我坐在地上。我盘腿坐下,打开第三个纸箱,最上面是一个塑料袋,用扎口线系住的,里面是剃须刀,一袋刀片,剃须膏,还有两个棕色的塑料药瓶。我看了一下标签,是拉诺辛和普萘洛尔。
    “这些就是他的药——?”
    “不是,那些运走他的人把药也拿走了。这些应该是他以前剩下的。”
    我隔着塑料袋研究这些药瓶。“你是说,他是因为把吃的药搞混了?”
    弗莱希曼太太点点头。“本来他应该一天吃四次普萘洛尔,一次拉诺辛,但这些药看着太像了,很容易搞混。我有时候还这样呢。我就在厨房里贴了张表提醒自己——当然啦,吃过药就得马上去填表才行。”
    我曾经目睹父亲的生命随年龄而衰退;但我和大部分婴儿潮6期间出生的人一样,从未放弃自己的青春,对于老年生活的诸多不便,几乎没什么意识。优雅地老去是一门艺术,一门我还必须掌握的艺术。
    塑料袋下面放着一摞书,有一本《西都尔》,是正统犹太教的祈祷书,其他的好像是从公共图书馆借来的。我拿起几本一看:《二战秘闻》,《纳粹医生》,《影之战士:美国战略情报局7》,还有几本勒卡雷8的小说。
    “他差不多天天都坐公交去图书馆,”她说。“附近新开了一个。”
    我把一本书翻到最后一看,已经超过归还日期几个月了。我递了一本给弗莱希曼太太。“这些书该还了。”
    “天哪,”她叹了一声。“他们可别罚我款啊。”靠近箱底还有一个米黄色的金属盒子,长宽大约十二英寸,三英寸高,看着挺适合用来放钓具的。我把它拿了出来。
    “我打不开这盒子,”弗莱希曼太太说。“要不你试试看?”我把盒子拿在手里。“噢,试一下吧,亲爱的,”她唆使道。“你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吗?”我咬着唇。他人已经死了,我觉得自己好像食尸的秃鹫一样。她夺过盒子,来回扯着锁扣。
    盒子纹丝不动。
    “对了,我房里好像有东西能用上。”她放下盒子走出去。我听到走廊对面的门打开又关上。一分钟后她回来。“拿去。”她递给我一个金属指甲锉。“看看管用吗。”
    “弗莱希曼太太,这不太好吧。我又不认识辛克莱先生,这样好像……”
    “没事儿的。”她摆了摆手,镯子叮当作响。“辛克莱先生已经不会在意了。而且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能说明他的身份,是哪里人,那么……”她耸耸肩,好像不必再多说。
    我勉强接过指甲锉,试着用它把锁撬开,但没用。然后我又把锉子的尖头插进去,来回扭了几下,想把锁扣弄掉,也没用。想着利用一下重力,我把盒子倒过来,重复撬锁的动作,但还是一样。
    弗莱希曼太太不耐烦地看着。最后,她抢过盒子,扔回纸箱。“我看算了。”
    箱子最底下躺着一个系绳的布袋。我松开绳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锃亮的银色打火机,正面的图案是一个歪戴帽子的男人,靠着路灯柱站着,反面蓝色的机身上刻着三个首字母:SKL。我打开上盖,摁了一下打火轮,火苗随即绽放。
    “看。”我向弗莱希曼太太举着打火机。
    “亲爱的,我没带眼镜。”
    “打火机。而且还能用。”我扣上盖子,仔细看那些字母。“上面有首字母‘SKL’。”我皱眉。“不应该是‘BS’吗?9”
    “是啊。”她也蹙起眉头。“不过,本·辛克莱是有秘密的人。”
    “秘密?”
    “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不会多过问。只是和人共处的话,这样就可以了。辛克莱先生对自己的事从不多说。坦白讲,我觉得他可能有过,呃……不太光彩的过去。要不是我需要用钱的话,嗯,谁知道呢?不过我也说过,他是个挺好的房客。”
    我摸着打火机。可能这是他朋友或亲人的,后来就由他保管了,什么原因呢?这其中肯定有故事,每个人都有。我也是因此才成为影视制作人,帮助人们讲出他们的故事。
    “这倒提醒我了。”露丝走到桌前,打开抽屉。“请看看这个吧。”
    她递给我一张旧照片,我父母相册里就是这种。这张可能是用广角镜头拍的,说不定是一台布朗尼相机10拍的;照片里是一对夫妻,站在某座桥端的卵石道上,桥两侧围着矮石墙,有许多雕像;一座欧洲常见的瓦顶建筑俯瞰着大桥。桥的另一端房屋更多,照片的背景中,有一座高耸于山丘上的城堡,哥特风格的塔楼和尖顶优美壮观。桥下,一条小河流过。
    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精瘦结实,双眼漆黑,眼神犀利,手拿一顶薄边呢帽。女人穿着笔挺的垫肩套装,浓密的深色头发盘在脑后,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虽然姿势有点僵硬,但二人还是对着镜头微笑。
    “这是本·辛克莱吗?”
    “我觉得是,”露丝说,碰了一下自己的眉。“你看那双眼睛。”
    虽然心里明白是徒劳,但我还是把照片翻过来,希望能有个名字或者日期。“你觉得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看他们的衣服,应该是二战期间,或者那以后没多久。”
    露丝摆弄着手镯,不断交换它们的位置。“当初他搬进来的时候,我问过他有没有家人,他说没有,我就没多问。”
    我把照片递回去。“弗莱希曼太太,昨晚我查了一下,找到一些叫本·辛克莱的美国人,名单在我包里,我拿给你吧。”
    “这有什么用?”
    “嗯,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们。这谁也说不好,可能其中就有人认识他。”她眼里泛起一阵奇怪的目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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