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策 作者:慕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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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策 作者:慕时因-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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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仍旧置若罔闻。

似和自己较上了劲,当着自己的面,那个曾经对自己说着山盟海誓的人正霸道的拥紧着另一个身体肆意没入,是如此的狎昵而淫靡,是如此的放纵而刻意,而自己仅仅能做的,只是低下头,不得不去聆听那一声接一声的喘息。

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

他实在想象不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如此低三下四去求另一个男人已经很贱了,更况是去求一个对自己早已移情别恋的男人?

但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气度,他苏少衍,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哪怕是没考虑过的卖身求荣,可现在……他将身子伏的更低,直勾勾的对着地面上倒映出的影,这样卑微的,丑态百出的,此一生,怕没有哪次有过这样的妥协罢。

他动了动唇,觉得微热的眼眶都近乎麻木:“罪臣苏少衍前来请罪。”

一声重重的闷哼,那头的声音终于还是被惹恼。他抬了抬眼皮,只感眼前一暗,定是那借着屏风劲道的气急怒急直扑自己的身体而来了罢?

他本能的向后避开,下一瞬腹部便遭人狠狠踢上一记,他被踢的身子一偏,不解恨似的,那个将屏风踩在脚底的人扬手对着自己的脸又补了一个耳光。

确是下了重手的,他抿唇,直将喉头的腥甜一股脑咽下。

好。

很好。

简直再好不过。

这一巴掌,不单打醒了那个不切实际的自己,更打没了那段痴心妄想的年纪。燕次四年,黄粱一梦,多少真心,多少假意,都被这一巴掌搧的干干净净。

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朕还当卿是死在外头了!”这是那人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抹了把唇角,黑暗中唯一看清的,仅是一双充满恨意的眼,那双眼,如同吸尽了整个永夜的黑,恶意倒悬了天地,只为嘲讽自己不正的影。

转过身,苏少衍强忍住下意识捂向胸口的动作,“皇上,臣此次来……”

“胆敢扫朕的兴致,苏卿,想来卿是已有相当的觉悟。”李祁毓兀自打断他的话,黑夜里,望地居高临下。

倏地,他感到什么突然砸向他的背脊,他颤了颤身子,才看清那是一道熟悉的银弧,轻易的划开夜色,锐的如同割裂眼角的匕首。

“朕记得,那个时候在山谷,卿赌的是双数。”李祁毓蹲下来,朝自己似笑非笑的牵着唇,那样的表情,让人误以为再前进一点,就可以触到这人的眉角。

凝固的时光里,静的似乎能听见自己微微抽气的声音。苏少衍垂下眼,余光看见那人紧盯着自己,似不愿遗漏自己表情的一丝一毫的变化,募地,他像想起了什么,又嫌恶的别过脸。

那样的干脆而未经迂回的,如同一折不经预演便已上幕的戏剧,他不带一丝感情的问着自己:“卿是自己来,还是想朕帮你?”

“罪臣岂敢妄动圣驾。”这个人,对自己果然有的是办法。苏少衍拾起地上的玉骰银链,熟悉的触感,却早已不带那人的体温,这种时候,同样身为男子的自己,还真是……太没用了吧。不去管已有些湿的双眼,只是费力按开圆球中缝的按扣,苏少衍将玉骰取过放在手心,紧了紧。

此情此景,再执着下去的意义,又在哪里?

都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很明显了。

那再赌一次罢,只赌这一次,如果输,那他便心服口服,便再不会有别的念想了,他阖目,屏息,倏忽将玉骰抛向空中。

静。

只是静。

玉骰掷下的瞬间,他听见那人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没想到卿的赌运还是这样差。”

是这样吗?

赌上曾有的所有信任同过往,赔上身为男人仅剩的抱负和自尊,结果……他输了,输的不遗余地,输的那样让人看不起。

“知道卿的运气为何这样差么?因为卿……没有良心。”

这就是他曾经倾心的人,曾经那样多的深情和爱意,最后他说自己……没有良心。与话一起落下来的瞬间,他的眼前好像彻底黑了,他看不见,也不想再次确认,他只是跪在那里,仿佛就这么一直跪着就能得到宽恕,他曾是那样骄傲一个人,在他的字典里,更决计寻不见放弃跟认输。

人生不是只要一直努力就好了么?

可到头来,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抵不过那些他放不开的生死。

如果,只是说如果,尊严也有价值,那么他的尊严,会不会不值一文?

他不知道,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可是现在……他咳嗽了声,只手惯性的去捂过唇,他想自己还是要忍住,至少要在这个人面前……

毕竟曾经的那些话,谁舍得相信不是真的?

舍不得的。

他垂眼,骤然间,胸腔仿佛被谁用力一堵,连带着耳膜都跟着受不住了的生疼,疼的让人不自已的想要蜷成一团,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喉头一甜,血腥的气味终如顷刻决堤的洪水,透过五指的缝隙奔涌溢出。

“苏少衍,从前是朕太宠你,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最后那句响在耳畔的声音,冰冷的如同判决。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4章

得知父亲苏榭元被斩首,苏府上下被抄家的时候,苏少衍正躺在李祁毓的床上。已不知这失去自由不知昼夜的日子究竟过了多久,他知道的是,李祁毓把他严实的锁了起来,封了周身几处大穴,锁在了这不大的鸾照阁里。

那个说我会保护你的人,原来已经不在了……竟是这样轻易的,在地久天长来临之前戛然而止。

在最近这段时日里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时而咳嗽,时而胃痛,时而头疼,浑身上下被那人折腾的没一处好的,期间更不许任何人探视,连师父花冷琛都不可以。

他知道,李祁毓定是怕他又跑了,其实他还能跑去哪里呢?他已经都无家可归了不是么?

怎么会这样子呢?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第二个喜欢的人背叛他,喜欢他的人永远将他放在第二……

大概,他这辈子还真就像出生时那位高僧说的,需得自求多福。只是到现在,他都还是没明白过来,苏家的这场变故,到底是他们自己的错,还是因他苏少衍而牵扯进入的局中?

他不敢多想,怕一想,他的头就又开始范疼。

今天整个的下午,他都盯着案头空空如也的冰裂白瓷瓶出神,看不到午门的那场血腥屠戮,唯有从窗格飘来的小黄门们悄声的议论:

“知道么,那挨千刀的苏丞相今儿个中午终于要在菜市场问斩了!你是不晓得,当年熙宁帝还在的时候,我们邻村发旱灾,眼巴巴就等着朝廷那笔雪花银下来,谁料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直到后来才听说,原来那笔银子都是被苏丞相贪污了去……哼,他哪里晓得,当年除了那些卖儿卖女的,就是我那发小陈三筹了许久银子打算娶的媳妇儿,都被人买作了妾……”

“真是造孽哟,所以说,受苦的永远都是我们这些可怜人喏!我们那还不是一样,当年要不是缺银子,你以为我会入这紫寰宫……我呸……”

“所以说呀,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

那些事,他非是不清楚的,说到底,这个官场中,谁能比谁更干净?更况是要做那大义灭亲之事,向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世间自己仅剩无几的亲人?

他做不到,他也承认,因为他还不够狠心。

“在想什么,你那祸国殃民的父亲大人么?”一声低斥,头脑还在发胀的苏少衍并未留意这人是在何时进了门,他移了移目光,并没打算回答。

其实已经很久,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除了吃饭睡觉,他宁可就这么一直发呆到天亮。他知道这非是个好习惯,也知道与这人怄气自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很清楚,可越是清楚,他就越不想开口,他甚至能顺从这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人总要生存下去的,哪怕是为着最不堪启齿的理由。

他只是不想开口说话而已,非是不想说话,而是无话可说。

“卿这是在报复朕么?”扫一眼桌上未动的饭菜,神情看来有些疲惫的李祁毓目光随即一沉,这样单薄萧瑟的背影很容易引起人潜意识中某些最黑暗的念头,他大步上前,将这人的身子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扳过,一声细碎的金属链响自这人脚踝处发出,像是在压抑的提示这人尚被自己狠心幽禁的事实。

他抿着唇,面色一寸寸的暗下来。

面前人垂着手,一副顺眼的样子,可目光却不在自己,极长的睫毛安静的向下覆着,罩下一片青色的阴影。李祁毓向前一步挑起他的下颚,即使,他恨透了这人这个样子,但偏偏,才短短两个月这人已经快要瘦的不成样子。

他心口滞了一滞,只好为自己解释,毕竟这人曾是他心尖最矜贵的一块肉,矜贵到哪怕连他自己动一动都不舍得。

“恨朕?恨朕赐死了你的父亲?”嗤笑声,李祁毓故作玩味的将他未梳起的发丝在指尖绕着转,“或者朕早该告诉你,朕的父皇一直未动苏榭元的真正原因。”

眸底一闪而过的亮光如何能逃离鹰敏锐猎捕的眼睛?李祁毓挑高一边眉毛,强迫他的眼对着自己,“父皇曾一次半开玩笑的对朕讲过,榭元若倒,新帝吃饱。”

“所以对苏丞相,父皇才会一直一直的忍让,你要知道,朕的父皇,可是个连亲儿子都不放过的人。”

是啊,正是有着这样的父亲,所以你大概才会青出于蓝。苏少衍闭着眼仍旧目无表情,随即,一股锐痛自嘴边袭来,他睁眼,见着李祁毓忽而闷声不响的便咬上了自己的唇,那是怎样一种舐咬,仅以齿间的力道在唇上辗转,继而深入至口腔唇舌,不纵容,但也不放过。似将恨意寄情于这水滴水穿,经得那来日方长,终能瓦解最无坚不摧的意志。

只是这样。就如同他们从最开始到现在,那些一起经历过的一幢幢一件件,尽管细小琐碎,但又如何能再寻第二个人,重头起再追溯一回?

已经不能够了。

那生命中最青春最宝贵的十年。

即使爱,即使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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