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慢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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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慢舞-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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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刚刚上大学的那年春天,双亲和妹妹就到佐贺去了。

再怎么有血亲关系的家人,只要没有生活在一起,很多东西都会自然而然地远离。最初我每隔一天必定拨打电话或接到家里的来电,但几个月过后,次数就明显减少。因为我忙碌于大学生活与独立自主,所以不会主动打电话回家。而同样的,母亲也忙碌于崭新的生活。九州出身的父母亲,因为有许多亲戚住在工厂附近,所以快乐地享受乡间生活。




吃过晚餐后,父亲立刻上二楼卧房睡觉,看来应该是相当疲累。平常不知道疲倦为何物的父亲,很难得让我看见他精疲力尽的样子。已经在外头吃过晚饭的我,在父亲吃饭时,只是茫茫然地看着电视荧幕。

——所谓的离家出走,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不知道电视上的节目内容,只是专注地想着这件事。尽管本来也差不了多少,毕竟经过一年以上的分居,对我来说,父亲比以前更是遥远。

父亲就寝后,我打电话回佐贺的家。铃声响到第四下,是绘里接听。

“喂,这是本山家。”

很难想像这是十七岁的年龄具有的应对礼貌。绘里的语气平稳,感觉上比我还更成熟。

“是我,奈绪子。”

“啊,等一下。”

声调霎时改变成家人间的交谈声音,恢复到十七岁的妹妹。然后,电话改为保留,只听到《给爱丽丝》的音乐声。同样的旋律反覆响了大约三遍,话筒内再度传出绘里的声音。

“没关系,可以说话了。”

“声音听起来变小了,是分机?”

“嗯,因为妈妈在客厅。”

“你呢?”

“我的房间呀!我说是同学打来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接听。”

我终于发现事情不寻常了。

“爸爸来我这里呢!”

“我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

“这……”

“这?”

“我不知道呀!不过,爸爸和妈妈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妈妈好可怕喔!横眉竖眼的,好像泼妇一样,稍微一点小事情就破口大骂。”

听声音就了解绘里也很困扰,而且似乎厌烦不已。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绘里思索之后,理所当然地接着说:“或许爸爸有外遇。”

“你认为呢?”

“那就难说了。”

姊妹俩同时默不作声。父亲怎么说也是男人,是有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可是,没有丝毫证据与征兆,只能做无谓的猜测。

“一定是爸爸不好。”我说。

绘里也同意:“应该是吧!毕竟,离开的人是爸爸。”

“爸爸说他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嗯。离家出走,回来找我。”

爸爸离家出走?绘里的语气有些无法置信的感觉,我也和她一样。尽管想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家庭崩溃”危机吧?却完全没有真实感。虽然没有危机感,我还是脱口说出:“事情会变成怎样呢?”绘里也用同样的语调喃喃地说着:“事情会变成怎样呢?”

虽然没有聊到重要事情,却拖延好久才挂断电话。看一眼时钟,已经是十二点过后。脑海深处浮现沉重的困意,我迅速洗脸刷牙,喝了一杯水,走向走道。水泥地面上铺着棉被,那是我的床。

半年前我开始没办法在房间睡觉,也就是加地死亡将近一年过后。因为自己一个人居住的独户住宅实在太过寂静,有时候会忽然出现好像另外有人存在的迹象。家人前往九州后,我经常找加地到家里来,两人单独一起度过相当多的时间。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被他爱抚胸部、第一次发生关系,都是在我的房间。当时的情景,我至今仍旧清晰记得。

两人赤裸的身体重叠在熟悉的房间、睡惯的床上。由于是初次体验。我对于一切毫无所知,把自己完全交给他,任他所为。他无数次地亲吻我全身,用温柔的声音说着“别怕,没问题的”,这让我非常感动。虽然我对于男性的象征进入体内感到害怕,但坦白说,一方面我却又强烈地盼望。

他慢慢地进来了,比我想像中还不痛。我开始不安:“真的能够与他合而为一吗?”

但是,当他每抽动一下,剧烈的疼痛感就贯穿我全身,让我忍不住哭泣地叫着:“好痛、好痛呢!”事实上,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他一直道歉着说:“对不起。”

明明没什么好道歉的,他却还是道歉。

“我暂时不要动好了。”加地低声说并轻抚我的头发。

那种感觉让我稍微安心了。我睁开眼睛,在熟悉的天花板背景中,有着加地的脸庞。当然,我们都是一丝不挂。

“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忽然觉得可笑,嗤嗤地笑了。

加地也嗤嗤笑了:“不要笑!”

“你也在笑呀!”

“是吗?”

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这样持续地笑着。他每次一笑,轻微的震动就传达给我,让我能够清楚感受到彼此已经合而为一。我环抱着加地背部的手稍稍用力,他的身体立刻倒下来。我们之间毫无缝隙,紧密贴合着。

手掌碰触到他的背部时,发现几乎火烫得令人大吃一惊,皮肤底下可感受到有力的肌肉,以及其中潜藏的无法抵抗的力量。我心想:“这就是男人吗?”不管是皮肤、骨骼或肌肉,一切皆和我不同,简直就像是别的生物!被某种庞大物体包覆的感觉,虽然可怕得让我不知所措,但是只要被包覆住一次,马上就陷入陶醉的深渊。

禁忌的强烈欲火达到顶点的瞬间,我感觉自己不知道陷入何处,只是内心深处不断累积着对他的爱情,我再也忍不住地紧紧抱着他。我们相互紧密地搂抱着对方。他炽热的呼吸气息呵着我耳朵,让我的身体完全麻痹了。那瞬间,疼痛消失了,只是觉得非常快乐,仿佛全身融化,真的和加地融合为一。我想,所谓最高的幸福,指的一定就是这种瞬间吧!

不久,他问:“我可以动吗?”

我终于完全平静下来,点点头:“好的。”

“我会慢慢地动。”

“嗯。”

尽管疼痛、难过,但是这些似乎也算是幸福。当时的我认为,自己或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少女。有人说那是痴情少女的自我慰藉,应该就是那样没错,我并不想否认。的确是自我慰藉,的确只是少女的幻想。即使这样,我至今仍认为,当时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在我的房间,我无数次和加地肉体紧密结合。一年半以前的我相信,那样的日子会理所当然地永远持续。可是,加地却突兀地死了,死在即使看着地图也不知道位在何处的异国小岛上。

所以,我逃离自己的房间。我不想睡在曾经和加地做过各种事情的床上,不想待在只留下他昔日形影的床上。

最初,我逃进绘里的房间,但总对于擅自使用她的房间感到有些歉疚。绘里与我不一样,个性非常耿直,讨厌家人进入她的房间。她是那种每当自己的物品被移动,就会顺手把东西归位的人。就算是至亲姊妹,如果知道我擅自使用她的床铺,她也说不定会马上大声地尖叫:“姊姊,你太过分了!”我的脑海里回荡着这样的声音,所以从绘里的房间逃出。

不得已,我拖着棉被逃向二楼北侧那间约有四席榻榻米大小,被当成储藏室使用的房间。勉强将棉被推进衣橱和橱柜之间,然后再将自己裹进去。出乎意料之外,蜷缩在狭窄地方的感觉并不差,令我想起曾在孩提时睡在壁橱的往事。我忽然抬头望向壁橱,发现那里堆满加地留下来的老旧文库本,有《车轮下》《舞姬》《斜阳》《基度山恩仇记》《屋顶上的猫》等等。

喜欢读书的加地经常到旧书店的五十圆专柜购买书籍,读完后,书就放在我家。如果翻阅这些书的封底书背,应该都会有淡色铅笔写着“¥50”。

见到那堆书的瞬间,我清楚回想起各种往事。夏天的夕阳照射到我房间并不会太热,加地在此用心阅读着旧书。他时而靠着墙壁;时而躺在床上,一心一意地让视线追循着文字。他的头发、脸颊、瘦削的手臂被夕阳染红,在这时。他看起来就像小孩子。每当书本内容有趣时,即使我出声叫他。他也不会回应,所以我在生气之下,常会故意抓他的脚、摇他的身体,并用手指戳他。

“内容正精彩呢!”他好像觉得我很麻烦,说道:“让我再读一会吧!”

“哼!”我不满地回应。我当然并非真的生气,只是想向他撒娇而已。“你生气了?对吧?所以不跟我说话?”

加地认真地露出困惑神情:“你上次看《基度山恩仇记》时,不也是完全不理我,还叫我去吃拉面,完全不听我说的话吗?所以,这算是彼此彼此。再五页这章就结束了,你等一下嘛!”

“嗯。”我坐在他旁边乖乖等待。

他每翻一页,纸张就响起沙沙的摩擦声,那是非常幸福的声音。我的旁边坐着我很喜欢且重视的男人。而他正在读书。我一方面希望他赶快把那五页读完,一方面又想让他继续读下去。

不久,他慎重地阖上书,马上伸手搂紧我。

“我读完啦!”他用方才拿著书的手指轻抚我的头发。手指在头发上滑动的温柔触感,令人心情愉快。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我们对彼此说着这种无意义的话语,一边像小孩子般,嘴唇轻碰着嘴唇亲吻。

那个加地已经不在了。只有回忆、衣橱上的文库本以及悲伤。

加地顶多只有留下这些,他永远从世上消失了。我坐起身体,伸直手臂,试着拿出放在最上面的《车轮下》。我不常阅读外国作品,像《车轮下》这样的名著并不熟悉。翻开时,一片树叶飘然落下。加地经常使用这样的东西——如银杏叶子、枫叶或是不太漂亮的杂树叶子——来代替书签。

有一次,我像小孩似地用力荡着秋千。每当脚在空中用力摆荡,秋千就愈来愈高。空间往上时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是我很不喜欢到达顶点后,背部产生仿佛要往下掉落的感觉。内心深处会出现震动,不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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