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国造舰船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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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国造舰船志-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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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学堂驾驶班第八届。但与众不同的是,这批学生还另外有一个独特的称谓,“留美幼童”。
    清政府于太平天国战争末期,根据中国在西方教会资助下首位留美学生容闳的奔走倡议,加之中兴功臣曾国藩、李鸿章的一力支持,分三批向美国派出了共计120名官派留学生。由于根据留学计划留学生将完全融入美国社会,从小学到大学的学业都将在美国完成,因而出发的时候年龄普遍很小,史称留美幼童。
    正当这些孩子的学业进展到大学程度,即将根据最初的计划分派学习工业、矿业、军事、医学、化学等各个近代科学领域时,留学计划突然遭到挫折。发难者首先是清廷中枢的清流言官,继之思想保守的驻美官员陈兰彬等纷起响应,称留美幼童“腹少儒书,德性未坚,尚未究彼(西方)技能,实易沾其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要求将留美幼童不论是否已届毕业,一律撤回国。虽然李鸿章等竭力辩论,留美幼童在美国也奔走呼号,甚至美国总统格兰特、耶鲁大学校长波特、文学家马克·吐温等社会名流也纷纷向清政府致信挽回,但最终木已成舟。
    留美幼童杨兆楠。后来的马江海战中在“扬武”舰上服役的6名留美幼童共有3人殉国,除了黄季良、薛有福外,还有一名是杨兆楠。
    留美幼童邝咏钟
    停撤回华的留美幼童,由于不具备科举教育的知识和功名,不见容于保守的社会,还是最初送他们出国的李鸿章予以全部收留。其中除去收入天津电报局、江南制造局以及天津机器局、北洋水师学堂的外,共有16人送入福建船政学堂,组成了第八届驾驶班这个特殊的群体,计有:詹天佑、欧阳庚、陆永泉、邓士聪、邓桂庭、杨兆楠、邝咏钟、吴其藻、黄季良、宋文翙、容尚谦、吴应科、薛有福、苏锐钊、徐振鹏、陈钜溶。(17)
    这些曾经是耶鲁、麻省佼佼者的幼童,从头开始在船政学堂里孜孜以求海军知识,1883年第八届学生毕业,一起登上“扬武”舰开始他们的蓝色航程。后来除陈钜溶病故,宋文翙、吴应科、徐振鹏、邓士聪等被选调往北洋水师,詹天佑等被留在船政学堂任教外,其余薛有福等六人均留用于“扬武”舰。
    此时,“扬武”的管带已不是蔡国祥,而是这些留美幼童的中国校友,船政后学堂驾驶班第一期毕业的张成。
    泼海旌旗热血红
    1884年8月,福州马尾夏季的天气本就异常炎热,马江江面上中法军舰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又使得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因观音桥事件恼羞成怒的法国联合舰队,在司令孤拔的指挥下,将越来越多的舰只派入马江,而船政也将各处的船政轮船陆续调回马江,与法国军舰相对峙抗衡。
    作为福建船政舰队旗舰的“扬武”被布署在马江上最重要的位置,她和“福星”、“伏波”两艘炮舰一起横泊在罗星塔附近的江面,三艘军舰并列在本就不宽的江面上俨然就是一堵铁壁,形成了一道保卫船政厂区邻近水域,防止法国军舰上驶到船政厂区前的防线。“扬武”舰的军官舱里,留美幼童、“扬武”舰见习军官黄季良正在格外认真地书写一封信件:
    海战前停泊在马江的“扬武”(左)和“伏波”。
    “男季良百拜叩禀父亲大人膝下,男自幼生母见背,旋即随侍父亲远客江南,未尝刻离膝下,迨稍长,应选游学,远适异国,近奉上谕调回中国,旋派来闽,又从军于扬武兵船,不能一日承颜养志,负罪实深!
    今法人犯顺,已入马江,伏思国家德泽宏深,将士皆忠勇敌忾,定藉我皇上如天之福,迅扫夷氛……望父亲大人勿以男为念,惟兵事究不可测,男既受朝廷豢养之恩,自当勉尽致身之义,犹记父亲与男之信,嘱以移孝作忠,能为忠臣即是孝子等语。男亦知以身报国不可游移胆畏,但念二十五年罔极之恩未报,于万一有令人呜咽不忍言者,男日来无刻不思亲,想亲思男愈切也,爰将平日绘成之貌寄呈父亲见之,如男常侍膝前矣……”(18)
    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在这封透露出战事一触即发的家信之外,黄季良又特意附上了自己的自画像。
    还是在“扬武”舰内,留美幼童、见习军官薛有福则在期盼着来自大洋彼岸的书信……
    与“扬武”等舰几乎是面对面停泊的,是法国海军联合舰队的临时旗舰“窝尔达”以及炮舰“益士弼”、“蝮蛇”、“野猫”等(因为法国联合舰队原本的旗舰装甲巡洋舰“巴雅”吃水太深,无法深入马江,法国舰队司令孤拔才被迫选择了小小的“窝尔达”当作代旗舰)。与传统的认识有所不同,船政舰队的旗舰“扬武”与法国舰队旗舰“窝尔达”之间在先进性方面实际并没有太大的代差,同样都属于旧式二等巡洋舰。
    “窝尔达”(Volta)舰的排水量为1323吨,水线长63。4米,宽10。36米,吃水4。47米,动力系统为1台蒸汽机配合2座锅炉,1000马力,航速12节,各项参数与“扬武”基本相近,但是武备方面“窝尔达”则明显弱于“扬武”,只装备了一门换门架式的160mm口径主炮,和分布舷侧的四门140mm副炮,战前临时添装的几门哈乞开斯机关炮成了“窝尔达”最大的亮点。(19)如果单纯以“窝尔达”和“扬武”较量,究竟鹿死谁手尚为可知,不过历史从来不允许假设。
    8月23日下午一时,伴随着江水涌动,马江江面开始落潮,由于船政舰队的军舰,尤其是“扬武”等位于江面中的军舰大都是以下首锚方式驻泊,在潮水的冲带下,原本以舰首朝向法舰的“扬武”、“伏波”、“福星”等军舰舰位发生变化,下午1时25分时停泊江中的几艘中国军舰都变成了舰尾朝向法舰舰首的姿态。众所周知,在风帆时代以至蒸汽时代早期的军舰上,军舰尾部通常较为宽大,用于布置人员生活区,是舰上武装最薄弱的位置,舰位出现如此变化,无异于是将自己的软肋直接置于敌方炮口前。
    法国油画,46号杆雷艇袭击“扬武”舰。
    下午1时56分,法国舰队向船政军舰开火,中法马江海战爆发。一艘艘锚泊状态的中国军舰如同被套着枷锁无法动弹,同时又因为阵位不佳而无法还击,悲哀无助地起火燃烧,刹那间历史的天平就倾向法国舰队。深知“扬武”炮位众多,火力密集,法国舰队并不想与“扬武”进行炮战,而在战斗开始之时就派出第46号杆雷艇冲向“扬武”,意图一举摧毁船政舰队的脊梁。
    与邻近的友舰“伏波”被法国第45号杆雷艇击中几乎同时,“扬武”也不幸被第46号杆雷艇击中。第46号杆雷艇填充有13公斤棉火药的杆雷在“扬武”左舷炸响,不仅木质的船壳受损,轮机也遭到波及,“……巨大的船只受到致命的一击,不断地发出气喘声,机器奄奄一息,就像肺部在呼吸最后的一口气一样。”(20)
    突受重创的“扬武”很快就调整过来,显露了其旗舰的气势。
    马江海战前黄季良寄给父亲的自画像。
    “扬武”舰上的军官纷纷奔往各个炮位、轮机室,船头的锚作业平台上水兵在奋力用锤、斧猛击铁链,甲板下在忙着堵漏补救,轮机舱内则正在不停地往锅炉内添煤升火,驱动蒸汽机。与正在被动挨打的战友们不同,“扬武”尽管处于船尾对敌的不利阵位,但是有着其他船政军舰所不具备的船尾炮位。
    几乎在被第46号杆雷艇击中的瞬间,“扬武”舰尾的100mm口径六角膛火炮也开始还击,炮弹正中第46号杆雷艇,艇上锅炉被击毁爆炸,这也成了这场海战中中国海军吹响的第一声嘹亮号角。
    此后的战斗中,因为舷侧受伤而大火熊熊的“扬武”舰上,官兵们继续用尾炮对抗法舰,“窝尔达”等军舰则抓住“扬武”机动力受损这一良机,集中火力猛烈炮击,见习军官黄季良倒在了炮位上,再也无法侍奉远在上海的老父;见习军官薛有福也倒在血泊中,再也不可能收到凯蒂的来信……此战,派在“扬武”的六名留美幼童共阵亡三人。(21)
    “我亲爱的朋友凯蒂:你的信在11月8日寄到我家,等转到我手上时已12月2日,当时我在马尾,我的家人以为我会很快回去,故没有转来,很高兴我终于收到了!
    ……真抱歉,邮寄你的礼物竟然遗失了。我想,我们班上仍然每月聚会两次,夏天全班一定还是去诺塔克山区度假一天吧?
    我把你的问候告诉了我的妹妹,她向我打听你的情形,并且很高兴能知道你。我期望我仍在美国,可与好友相聚。我把我的地址用中文写给你,你可以把它贴在信封上,来信寄厦门我家即可。
    希望你一切都好,并且生活愉快。我静候你的回音。你的挚友,薛有福敬上。”(22)
    带着满船的怒火,“扬武”舰渐渐下沉,中国近代拥有的第一艘蒸汽化巡洋舰异常可惜地陨落了。然而就在“扬武”舰沉入江中的一刻,一名水兵爬上了桅杆顶端,挂出一面不屈的黄龙旗,表示“舰虽亡,旗还在!”
    上海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内,当汽锅厂主管黄道平收到爱子黄季良寄来的书信和自画像时,这位年仅24岁的中国军官阵亡的噩耗也同时到来了。黄道平拿着儿子的自画像,向亲友倾诉悲壮的故事,听者中有位诗人在黄季良的自画像上泼墨题写了这样的诗句:
    泼海旌旗热血红,防秋诸将尽笼东;
    黄衫浅色鞘刀备,年少犹能作鬼雄!
    ——黄遵宪
    “扬武”舰沉没后,舰上有少部分官兵遇救得生,一位姓郑的炮手就是幸存者之一。很多年过去,关于“扬武”以及船政的故事,仍是他时常挂念在嘴边的话题。海战中他胸前留下的伤疤,成了烙印在这位老战士身上永久的历史印记,在儿孙辈们眼里则是无比神圣的标志。2002年初,福建省公布了一项官员任命,原闽侯县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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