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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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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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茵,你放心地去吧。”
  裹在紫色锦袍中的躯体不胜负荷,终于轰然倒下。
  回到金仙观之后,裴玄静在房中坐到深夜。她的面前放着两幅《璇玑图》。一幅是完整的,之前她从宋若茵的木盒上作为证物取下;另一幅是刚刚在柿林院中完成扶乩后,由她带回来的。两幅《璇玑图》一模一样,不同之处仅仅在于,后一幅正中的“心”字不见了,上面还有斑斑驳驳的墨迹。
  清朗月色透过窗纸洒落,使裴玄静面前的两幅《璇玑图》都蒙上一层如梦似幻的光影。
  璇玑无心胜有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裴玄静又逐个写下扶乩时记录的七个字,连起来是:“春贞永不木同嗟。”
  假如这句话是有意义的,倒像是宋若茵在感喟自己生为女子,却被闭锁在深宫内院,兼有不事男子的誓言,虽仍在盛年,却已成枯木。春贞永不木同嗟,是指这具枯木永远难逢春天了吧?
  然而这样的解释可谓似是而非,并不能令裴玄静满意。
  如果宋若茵要用这种方式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显然不够有说服力。博取同情呢?又似乎不是宋若茵的个性。更何况,宋若华对妹妹那么了解,说到“春贞永不木同嗟”,恐怕宋若华比宋若茵的感受更深切吧?
  总之,宋若华拼命胁迫裴玄静完成扶乩,从结果来看似乎并无必要。
  夜很深了,几声夜莺的鸣叫从后院的深沉寂静中传来。裴玄静想起长吉咏春的句子:“芳蹊密影成花洞,柳结浓烟花带重。”如今的后院,肯定就是诗中描绘的景象。天才就是如此,光凭锦心绣口便能写尽天下春光,绝不会遗漏一个角落。
  长吉还写道:“阿侯系锦觅周郎,凭仗东风好相送。”
  天下女子,所思所念的都是心目中的周郎,这就是女子的春怀。然而宋家姐妹、杜秋娘、郑琼娥,还有郭贵妃,所有这些大明宫中的女子,她们的春怀早就凋零了。
  春贞永不木同嗟?
  晨曦微露时,裴玄静决定再去一次柿林院。
  扶乩之后,宋若华便晕倒了。但过不多久又悠悠醒转,只是不能说话。裴玄静检查了她触碰过笔的手,并无异样,还特意在柿林院中留了半个时辰,见宋若华除了虚弱之外,没有其他问题,才放心离开。
  一夜过去,想必宋若华能稍微缓过来一些了。裴玄静想趁热打铁,今天再逼问一番宋若华,套出她对“春贞永不木同嗟”的看法。然后,就是“真兰亭现”离合诗的来历,宋若华承诺在扶乩之后便向裴玄静和盘托出的,现在该是她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来到观门时,李弥正站在耳房前。
  曙光照在他清秀的面庞上,青衣粗袍的腰间,带子系得一丝不苟,显见已起来多时了。
  “这么早就起来了?”裴玄静有些惊讶。
  “我每天都这么早起的,嫂子。”李弥笑得有些羞涩,样子十分好看。
  裴玄静的心头微微一荡,似乎在不经意中才发现,这个她所以为的大孩子突然长大成人了。她不禁喃喃:“自虚你……”
  “嫂子?”李弥一脸天真。
  她必须走了,不知为何心中恻然,竟有些依依不舍。
  裴玄静在观门前登车,向东北方的龙首原而去。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却仍对那个目的地感到陌生和恐惧。今天,这种恐惧的预感尤甚以往。
  宋若华的房门紧掩。宋若昭和宋若伦手足无措地站在院中,看到裴玄静就像见到救星似的迎上来。
  宋若昭抢先说:“大姐到现在还没起来,我们叫了好久也没应声。”
  “为何不进屋查看?”
  “这……”宋若昭含泪道,“我们不敢。”
  裴玄静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宋若昭垂眸拭泪,避开了她的目光。
  裴玄静也不多话了,径直来到房门前,拍门唤道:“宋大娘子,宋大娘子。”
  门内无声无息。
  裴玄静朝旁边一让:“把门打开。”
  榻前帘幔低垂,忽有一阵微风吹过,漫卷起帘帷上的银丝荷花。首先映入裴玄静眼帘的,是一只搁在枕边的盛装偶人,然后才是宋若华。
  她端端正正地仰面躺着,头上挽着高髻,翠眉靛唇。裴玄静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额黄和花钿,还有眉心中央的一枚梅花形状的花子,都使宋若华看起来艳丽非常,完全不像她原来的样子。身上仍是那套女尚书的紫袍,十根纤纤玉指从袖端伸出,相互交叉地搭在一起。
  她看起来就像枕边那个偶人放大了一般。
  宋若华,就这么安详而隆重地走入了死亡。

第四章 璇玑心

  1
  终南山上,积雪尚未融尽,山花已成片盛开。
  山风飒飒仍带寒意,但大片的暖阳照下来,足令这冬季的余威稍纵即逝。溪涧涔涔流动,澄澈如空的水中漂浮着几块未及化完的残冰,盘盘旋旋,将春日艳阳反射成点点金光。风摇树动,千枝万叶间传出阵阵鸟鸣。
  吐突承璀带着一小队神策军在山间小道上疾行。从长安到广州的这个来回,为赶时间他没有走水路,但也花了将近一个月,总算帝都就在前方了。
  最后这段行程,吐突承璀倍加小心。而今朝野内外各种暗流涌动,自去年武元衡遇刺之后,局势越发紧张莫测,所以一切谨慎为妙。借道终南山,可以不为人知地直达长安城外。再需两天左右的时间,便能回到大明宫,向皇帝复命了。想到这里,吐突承璀的心绪稍微放松了些。
  突然,队伍最前面的神策军叫起来:“吐突将军您快来看啊,这是什么?”
  吐突承璀催马上前,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是一小片沟壑环绕的山间平坡,坡上密林郁郁,山涧萦回,水边野兽足迹杂沓,山道沿着溪水,引入密林的深处。
  吐突承璀皱了皱眉:“怎么了?”
  “您朝树上看!”
  他这才发现在茂密的枝叶深处,似乎有几个白色的影子。
  “将军您看,那是不是白蝙蝠?”
  “白蝙蝠?”吐突承璀凝神细看,没错,这些倒悬于枝头的怪异之物正是蝙蝠,而且通体雪白,美得颇为罕异。时近正午,它们在日光灼灼的枝叶中一动不动,好像树荫间盛开的朵朵白花。
  “……这倒是难得一见。”
  “将军,要不要去射几只下来?”
  “不行!”吐突承璀斥道,“白蝙蝠乃灵物,怎可触犯?遇上了算咱们的福气,干脆多沾一点吧。”
  他传令下去,就地休息用饭。
  神策军们团团而坐,将一辆遮着黑色油篷的马车围在中间。吐突承璀的目光从白蝙蝠那里收回,落到车篷上,心中又是一阵发闷。事情已经过去数天了,他仍然无法释怀。
  吐突承璀独自走向山道一侧,朝山下眺望。与离开时相比,重峦叠嶂中已是绿野森森。远方的碧空之下,那条静静流淌的银带正是渭水。水面烟云缭绕,望不见彼岸。
  他好像又一次看见了——海面。
  “咦,怎么好像起雾了?”
  吐突承璀一惊,回头喝问:“什么雾?大中午的哪来的雾?”
  “不知道啊,刚刚还清清爽爽的,怎么突然一会儿工夫……”
  说话间,雾气从白蝙蝠栖身的树丛里升起,在空地中间迅速弥漫,转眼就看不清几步开外的人了。
  吐突承璀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无人应答,他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手下那些神策军们,一个接一个地歪倒在大树底下。
  吐突承璀心道,糟糕,中埋伏了!
  然而为时已晚。他的右手虽然搭在佩剑之上,却无力将它抽出。天旋地转之中,吐突承璀竭力在树上倚靠住身体,想看清从树丛中钻出来的人。
  来者二人,均着黑色劲装,头戴斗笠,并以黑纱遮住口鼻。
  吐突承璀挣扎着问:“你、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举手一挥,竟然是根松枝,朝吐突承璀的额头轻轻一点,他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以松枝为武器的人从袖中摸出一枚火褶,就着松枝的顶端擦出火来。青烟袅袅升起,林中空地上的诡异雾气顷刻散尽,就如它们来时一样渺茫神秘。与此同时,倒挂在枝头的白蝙蝠们齐刷刷振翅而起,在密林上空高飞盘旋。
  燃松枝者道:“好了,隐娘。”
  他身旁的人点点头,从容不迫地摘下黑纱,露出一张冰清玉冷的面孔。
  聂隐娘垂首看看吐突承璀,对丈夫道:“你去搜一搜他的身上,看看有什么特别的。”
  “好。”
  树丛中枝叶耸动,有人边嚷边钻了出来:“隐娘,隐娘!是我的白蝙蝠咒术奏效了吗?”
  聂隐娘向他转过身去,不动声色地道:“你自己看吧。”
  韩湘喜道:“就是有用了嘛!我方才念咒时,意念中便觉有人进入蝙蝠圈中。哈哈,果然都倒下了。可见我的咒术终于练成了!”
  聂隐娘道:“韩郎术成,实在可喜可贺,却不知被你困住的是些什么人。”
  “管他是什么人。反正也无损害,过一个时辰自会醒转。到时候他们什么都不会记得……”韩湘乐滋滋地一边说,一边向躺卧在树下的诸人拱手,“此地难得有人经过,老兄们勿怪,就当帮韩湘练一次咒术……诶?”他突然愣了愣,“这些人怎么都是神策军的服色?”
  聂隐娘冷冷地“嗯”了一声:“你认得?”
  “我……”韩湘挠了挠头,他虽不务正业,到底出身士人家族,从小在长安长大,神策军当然是认得的。
  “你再去看看那个人吧,他是领头的。”
  “哦。”韩湘走到隐娘夫君的身边,才一探头便惊呼起来,“是吐突承璀!”
  “哎呀,糟了糟了!”韩湘顿足道,“这下闯了大祸了。要是让我叔父知道,定然饶不了我。”
  “我听说韩夫子为人耿直,素有诤臣之名,难道也惧怕宦官吗?”
  “惧怕倒谈不上,但能不惹也尽量不要惹嘛……”韩湘愁眉苦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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