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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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何处来-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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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刻就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符安动了动手指,心道:怎么旁边就没个纸巾手绢什么的,能让我递一下缓解缓解尴尬也行啊……”
  姚植重重吸了口气,抬袖子把泪和鼻涕一起狠狠擦了。
  “从一开始就是,我对楼和并没什么好感,你不知道,在我们六合,那些人,谈起成初史,说起楼和,一个个都跟被人喂了蛊一样,一脸我粉的这个人是最好的。时间久了,谁不烦?何况那凉州动乱,大半功劳应该是步云鹤的,楼和算什么?凭什么抢功?就因为他治病救人,他就一定要被供上神坛,看见的都要来歌颂膜拜一下吗?用情专一,终身不婚者多了去了,他算什么……”
  符安有些懵,他跟不上姚植的思路。
  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骂起楼和了?搞不懂啊?我该怎么办?
  姚植又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符安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符安看着姚植,姚植盯着地板。
  “从聚贤楼到现在,有三个多月了吧。”
  符安点头。
  姚植说:“他也是医者,自己的病情自己应该很清楚。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姚植道:“我在想,若是到了鹤城,知道他带着施雪走了,那我就不追了。我就待在鹤城,再也不听他的消息。”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从凉州出发后,他和施雪故意避开我聊的什么,看的什么,还有施雪在云州买的那些药材……我一眼就知道楼和在想什么。我同他讲过,施雪在医学上成就很高,三十岁时成功完成了第一例开颅手术,在心脑外科方面开了先河,意义重大,很了不起。”
  她微微笑道:“当时,我说完后,他便说,你只看意义重大,需知这姑娘要承受多少压力,克服多少阻力,第一例成功的,但肯定不是第一例开颅的,从第一个开颅到第一个开成功,中间应该是练了不少。”
  “这……不是很对吗?开颅啊,还是古代这种环境……能成功,肯定是需要手法熟练有治疗经验的。”符安道。
  “是啊,很对。你看,你一外行都懂……”姚植说,“恐怕那时候,他就想成为施雪的第一个练手的实验品了吧。”
  车厢里又静了下来。
  马车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颠簸。
  想来刚刚赶车人叽里呱啦一顿讲,是在说近道虽近,路却不好走吧。
  车吱吱呀呀的响,姚植紧紧抓着车壁上的横梁。
  “我沿着山路回王府时,问过那个带路的守山使,既然神巫知晓每个人的起点和终点,知道每个人的一生,那,楼和的终点在哪儿?他真的快要死了吗?”姚植轻轻叹息,“守山使说,你不是应该知道吗?他人生死只是他自己要关心的,你又为何会在意?”
  “是啊,他虽是个好人,但洪泽上下十三个州,称得上是好人的,也有很多。他这人,我也就是这几个月才慢慢熟悉的,论感情,也没有很深厚。他也不是我最喜欢最崇拜的……”
  “所以我为何要在意他?”
  符安快言道:“因为一条命?”
  姚植将目光慢慢转向他。
  符安说:“我是说,一条命在你眼前,然后慢慢消逝……这,就是个陌生人,你也会受到触动吧。何况还是相处几个月,挺好的一个人呢?”
  姚植不语。
  符安接着道:“还有……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你跟这些人相处,根本不止这几个月。你,你毕竟看过史书,在我还对遇到的人没有感情无法评价的时候,你就已经认识他们了。就是,我是说,你来就带着感情来的,遇到的人,也是带着主观色彩去看的。我看到他们,眼里也只是他们本人而已,你看到他们,心里应该装着他们的一生,有重量的那种,所以在你心里,他们本就有存在感,再接触,那就更容易陷进去。看戏的人,看了好多场,突然有一天,你亲自参与了这部戏……然后你知道有个角色要死了,你心里想的,你的感受,肯定跟坐在台下看戏的,跟在台上第一次演出的人,不一样。”
  姚植已经听傻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道理?”
  姚植勉强弯了下嘴角,说道:“一直说你傻……其实我知道你不傻。”
  “……”符安彻底无话,所以他好不容易讲的这大段话,到底有没有点安慰作用?
  太阳快落山时,他们终于到了鹤城的王府。
  姚植跳下马车就跑,然而府中同往日一模一样的安静令她的心越来越沉。
  晚了……
  肯定是晚了。
  她奔向花厅,也顾不上行礼,抓住一脸莫名的步行一就问:“楼和呢?!”
  步行一被她直呼楼和姓名吓了一跳,答道:“今早走的,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哦,是吗……已经走了啊。”姚植松开手,有些茫然。
  “施雪呢?”
  “哦,路上不能无人照料,所以阿雪跟着一起去昭阳京了。”
  姚植笑了。
  果然和她猜想的那般。
  “怎么了?姚大人可是有要紧事忘了交待?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同我说,发了信,很快就能送到。”
  哦。
  不用了。
  姚植深吸口气,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步行一不明所以,又觉得倒是像出了什么事,追着问她到底怎么了。
  姚植呆愣了会儿,突然问他:“世子可知,这附近有没有清净的酒肆?”
  “哎,哎?什么?”
  有酒吗?
  我心里有抓不住又挥散不去的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在想,要是有人能替我愁一愁就好了……
  可惜千愁万绪,都要自己抚平了……
  有酒吗?我有满心愁,不知何处来,又无处可去,能想到的,唯有借酒消愁。
  “哦,苏侍卫说,城东千古巷深处有家小酒肆,人少清净,老板挺好的。姚大人是要去打酒喝吗?我让人打了回来还是?”
  “我自己去。多谢世子。”
  “啊……不客气,只是,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
  姚植用力抹了把脸,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魂归【完结章】

  姚植第三次到那家坐落在云州鹤城东街千古巷深处的小酒肆时,楼和病逝的消息秘密递了到了鹤城的王府。
  那是楼和从鹤城出发后,第十三天。
  逝于回京的客船上,消息由穆王府的信使连夜传至。
  姚植在酒肆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后来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又是什么时候泪干了。
  她想了好久,楼和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最终,在酩酊大醉时才想起,是在上山时她和符安讲笑话,走在前面的楼和扭头嫌弃的说了句:“姚植,别笑了,存些力气上山。”
  没什么特别的。
  普通的不像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姚植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小酒肆里一直没几个人,她肆意的大哭,酒肆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姚植抓着他手,一遍又一遍的说:“我好伤心啊……好伤心啊……我心好疼啊……”
  明明没有那么喜欢,明明只是一个历史人物,明明只是……
  然,昭阳京的消息是一个月后才传出的。
  十一月初,施雪回到鹤城,给了姚植一封信。
  那时,姚植还笑称:“怎么,楼和还亲笔给我写了封信托你转交给我?他是想骗我眼泪吗?”
  然而信并不是楼和写的,施雪给她的,只是姚思写给她的家书。
  当晚,姚植捧着这封信,又泡在酒肆里醉了过去,照例是符安赶在宵禁前,将她拖了回去。
  符安又是背又是拽,从侧门进了王府偏院,将她往房里送。
  姚植突然道:“符安,你要写信吗?给你姐。”
  符安答:“说什么呢,我没有姐,也没家人了,你知道的。”
  “你想知道我娘的信上都说了什么吗?”
  “你不是醉了吗?别折腾了,哎!你别跳啊!你在我背上呢大姐,你往哪蹦呢!卧槽,艾玛要摔了!!姚植你大爷的!”
  两人摔滚在地,姚植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符安揉着膝盖都要被她折磨的没脾气了。
  “给你!”姚植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扔给了符安。
  符安生气道:“给什么给,我文盲看不懂!”
  “文盲还这么理直气壮。”姚植爬过来,又将信拽了回去,取出来,说道:“来,我给你念。”
  “省省吧,你念出来我也听不懂。”
  姚植啧了一声,径自大声念了起来。
  符安将她拉起来,继续往她住的地方拖。
  她念的什么,符安听不懂。
  姚植念着念着,大哭了起来。
  符安长叹一声,使了使劲,一口气将她扛起来,大步走了起来。
  他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姚思写给姚植的那封信,写了一段被掩盖的传奇。
  楼和带着施雪在远山城的码头上船后,当天夜里就再次发病,三天后,就病逝于客船上。
  好在他在去远山城路上,早已写好一封遗嘱。
  无论是昏迷也好,死了也好,他的身体,全部交给施雪,无论施雪做什么,都无罪。
  施雪在客船上就将楼和解剖了,方潜在旁握刀而立,只言说这是殿下的命令,谁人敢挡,格杀勿论。船至昭阳京时,方潜刀下已有六条同僚的命,而楼和早已被肢解的支离破碎,头颅大开。
  接到代王病逝密报拿着圣旨上船来接的官员问施雪,殿下何在时,施雪指着旁边的瓶瓶罐罐说:“拿去吧,这些都是。轻点。”
  若不是方潜,那个官员能亲手掐死施雪。
  施雪跪地,将楼和写的那封遗嘱高高举起。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官员看过信,不顾形象的捶地大哭,哀声大喊:“殿下,殿下你这是何苦啊殿下!”
  施雪和方潜下船后,直接进了诏狱。
  半个月后,昭阳宫才传出代王萧宴清突发疾病深夜病逝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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