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嫡非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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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嫡非庶-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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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老夫人钱氏叫人来送过一盅参芷红枣炖乳鸽、一份竹筒鱼羊三鲜羹以示关心,背地里怎么想不知道,明面上钱氏的做法从来就叫人挑不出一点刺儿来。高汤里的鸽肉软滑细嫩,炖得骨头都酥了,阿团才吃了两口就叫窦妈妈拦了。
  就这样,窦妈妈还觉得阿团吃得太多,吩咐灶上加送一碟冰糖山楂糕。
  撤下炕几碗碟,阿团抱着肚子歪在迎枕上,遗憾手机不在,这会儿正适合追文的呀。古人郑晏就有规矩多了,他屁股还疼着,刚才是跪在软垫上吃饭的,吃完也不累,拉着阿团下地散步消食。
  两人就在东厢这一亩三分地,绕着中间的如意圆桌拉起磨来。郑晏同她一般高,一边走一边高高荡起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又恢复到了初见时兴高采烈地样子,问道:“妹妹,你看到我拿过去的小兔子了吗?喜欢吗?”
  “喜欢。”阿团眉开眼笑地回答:“我房里有个玉的,总怕它碎了。还是木雕的好,摔地上也不怕。你在哪里买的啊?”
  “在录阳城。除了木头雕的,还有石头雕的,我见过一个石头的老鹰,这么大!”郑晏连比带划,拍胸脯承诺道:“以后我带你去,那儿的摊主都认识我!”
  前面戌时末才散席,郑叔茂领着妻儿步履匆匆返回山月居,一回来先打发了郑昂去睡。
  云氏解下厚斗篷走进东厢里屋,屋里烧过炕,还燃了熏笼,进去后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除了窦妈妈半坐在脚踏上,防止小主子们睡迷了滚下炕,其他嬷嬷丫鬟俱像一条条影子安静地贴墙站着,只有烛花啪啪爆响的声音。
  郑晏和阿团已经像太极八卦图似的躺在四方榻上,头脚相对睡着了。小孩子觉多,开始只是在炕上研究鲁班锁,后来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刺骨的夜风被窗格上厚实的纸缎挡在外面,阿团闭着眼咂咂嘴翻了个身。
  梦境中突兀地显示出一个平板板的方形画框,简笔画形象的妈妈拉着同样二次元的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画框便如车窗玻璃一般,小学、中学、大学,依次从前方出现,而后逐步后退,最终消失在画框后虚无的雾气当中。
  是上一世吗?阿团忽然就平静了。
  不同阶段认识的人有的不紧不慢地游走在她周围,有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被父亲扛在肩上看烟花的邻居、受欺负之后搬出大哥哥的同学、手拉手一起去学芭蕾的小姐妹,形形□□的人物依次显示又消散。宽广的画框中央,始终只有母女二人彼此依偎搀扶,走过泥泞,跨过火堆,直到某一刻,眼前骤然漆黑。
  大幕落下再拉起,舞者仍在,舞台却不是原本的那一个了。
  依旧是年轻的妈妈拉着幼小的她,身边却多了扶着妈妈的肩的父亲和嬉笑打闹的两兄弟。如果人生的画框只能向前移动,除了重回原点,还有什么方法能补齐缺失的遗憾呢?
  睡梦中的阿团满足地翘着唇角。如果穿越是神的意志,我愿做神忠实的信徒。
  阿团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淡金色的阳光刺破窗纸淌进屋里。
  昨晚她不小心在郑晏这边睡着了,云氏见了也没搬动她,叫李妈妈多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她屋里的小丫鬟早早回屋取了衣裳鞋袜送到东厢,迎春见她醒来,便上前伺候她起床。
  阿团刚醒来还有点懵懵的,郑晏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迎春跪在脚踏上给她穿袜子。她倒是想自己穿来着,可那袜子长得像个套袖,松松垮垮的还有系带,她拿不准怎么穿,只好厚着脸皮装二级残废。
  穿好鞋袜,就有伺候洗漱的丫鬟们依次上前,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端着两个文件夹并排那么大的托盘站在迎春侧手边,迎春从托盘上端起一只绘斑竹的敞杯凑到阿团嘴边,阿团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另一个小丫鬟便将铜壶递上来。
  水略咸,阿团醒悟到可能是漱口用的青盐水,腮帮子鼓了两鼓,吐到铜壶里,偷眼看丫鬟们的反应,果然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做对了。
  捧铜壶的小丫鬟随即退后三步,另一个捧铜盆的接上,盆里是兑好的温水,身后紧贴着一个抱大肚子铜壶的,估计壶里是热水。阿团自掬了一捧清水拂上脸颊,迎春立刻递上拧好的帕子,擦净水后上羊油,免得被风吹夋了手脸。
  阿团情不自禁地上手摸了一把,软软嫩嫩,滑不溜秋,不禁感慨小孩子皮肤就是好啊。迎春脱下她沾湿了前襟的里衣,从里到外换了个遍,最外面是十分喜庆的桃红色小袄。
  阿团低头看着迎春系带,画屏掀帘子进来,问道:“姑娘,今儿还是跟着夫人用吗?”也不等阿团回答先利索地报出一串菜谱:“夫人吩咐了厨房上一道子姜闷鸭、一道烤羊排、一道红油肘花,素的有清炒藕丁、醋溜白菜、油焖冬笋和拔丝地瓜,汤要了淮山茨实羊骨汤。”阿团怀疑画屏是被迎春抢了贴身伺候的活儿之后开始寻求转型,如今似乎点亮了“耳听八方”的技能点。
  这菜单听着有些油腻,不像早晨吃的东西,阿团便问道:“什么时辰了?”画屏马上扭头去看墙角的漏壶,迎春头也不抬地抢答:“回姑娘话,巳时过半了。”画屏憋气地死死掐住手里的帕子,仿佛那是迎春的喉咙。
  居然赖床到10点了哎。
  阿团油然而生一种被溺爱的幸福感。跳下炕来,小手一挥:“走,找娘亲去!”
  郑叔茂今天不在府中,由云氏领着三个小崽子用饭。阿团乍一见郑昂,差点将嘴里的点心喷出来,好好一个男孩子居然一边扎着一个小鬏鬏,配上浓眉大眼的脸,实在好笑。
  阿团眼睛亮闪闪的,忍不住踮起脚上手摸,郑昂呆了一瞬,表情没什么变化,却配合地蹲身低头。
  脑中一瞬间闪现出陶渊明那句“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想来郑昂头顶两角的发型便是“总角”,而她和郑晏的披肩发就是“垂髫”了?
  云氏今天要了好些个大菜,主要是为了郑昂,他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却跑到缺衣少食的西北待了一整年。云氏怕他营养跟不上,打定主意变着花样地给他补补。郑晏更是如此,他到西北的时候还没断奶,一晃眼都能上房揭瓦了。
  反倒是阿团,从昨天恢复精神之后,便胃口大开。胃缩小了,心里还照着成年人的饭量吃,好几次吓到布菜的丫鬟。窦妈妈隔一会儿就要伸手摸摸她的胃,云氏才吃到一半,窦妈妈已经开始劝阿团放下筷子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腊月,下过两场大雪后,天气愈发地冷了。
  阿团起初还新奇,她在这个时空里真真如同新生儿一般,连衣食住行都与从前迥然不同,比横店还有意思。然而适应之后,就觉得无聊了。
  古人云,后宅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古人诚不欺我也。
  山月居是个两进院,以一道垂花门分隔前后。后院正房住了郑叔茂夫妇俩,东厢跪归郑昂和郑晏兄弟,西厢则由阿团独占。
  前院据说是郑叔茂的小书房。且郑昂如今大了,家塾里布置的功课渐多,云氏便将前头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收拾出来,将郑昂的书本笔墨放进去,郑昂也有了一间单独的书房。
  据说。是的,据说。
  阿团从来到这个时空,还没离开过山月居后院。下雪降温的日子连房门都不许出,天气暖和些的时候,也只能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溜达。
  后院除了一株积雪古梅,树下一套石桌凳,别无他物。
  那道连着后院的十字甬路和抄手游廊的垂花门像个小亭子,卷棚顶,朱红漆,垂柱上刻着玉棠富贵的雕饰。阿团日日望着这道门,连垂柱上雕了几片叶子都数出来了,也没能嗅到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

  第七章·所谓膏粱子弟

  这样憋下去会得自闭症的啊。
  阿团不开心,扯着云氏的袖子晃呀晃:“阿娘,我去跟大哥哥学字好不好啊?”顺个话本子回来看也是好的啊。
  云氏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倒不是为了阿团,而是郑晏精力太旺盛了,这会儿手里举着个木雕的喜鹊,嘴里发出“咻咻”的声音,满地乱跑。
  看管摆设的索霜都快愁死了,晏哥儿回府不过一天,就碰碎了一只青花竹石芭蕉纹梅瓶、一把雕刻岁寒三友的紫砂壶。她连忙将贵重的护住,能入库的入库,能移进里屋的移走。只是也不能把堂屋搬秃了啊,那也太不像样了。
  云氏倒不可惜这些器物,但也打算想个辙消磨一下小霸王的精力。就跟阿团商量:“我把侧厅腾出来,你俩去玩游戏吧,叫上几个小丫鬟,玩老鹰捉小鸡啊,丢手绢什么的。”
  阿团极尽鄙夷地瞟了郑晏一眼,回过头来正色道:“你真当我三岁吗?”
  “三岁有什么不好。”云氏对着人小鬼大的阿团犯愁:“听过戏吗?玩过投壶吗?逛过不要门票的花园子吗?膏粱子弟锦衣玉食的生活摆在这儿,你要看话本子?”
  ……阿娘说得有理!
  被试卷、拖堂、习题册摧残过的阿团醒悟了,大好年华,念什么书呢!
  可惜隆冬时节,天寒地冻,逛园子看景的室外活动一律被禁止,弹弓飞镖之类具有杀伤性的也可以歇了,翻花绳攒绢花之类小女孩的玩意儿又都耐不住性子,最后选了投壶,郑晏和阿团一致叫好。
  天刚擦黑,侧厅便已腾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一张软榻并一张书案,屋角两个熏笼将侧厅蒸得暖暖的,临窗摆了一尊细口长颈圆腹的铜质投壶。
  这时代投壶是相当盛行的宴饮游戏,云氏叫人取出的投壶和箭矢都是专门制的。和一般的花瓶不同,投壶口边另加两耳,共有三个口可以投入箭矢。
  郑晏戳戳阿团,笑得贼兮兮的:“你看,像不像二哥。”两手在头顶比出个牛角的动作,道:“中间是头,两边是小鬏鬏。”
  噗……真的好像!
  阿团绕着投壶打量,摸着壶身上的纹路胡思乱想,古董啊,这在博物馆里得隔着玻璃摆在展台上吧,想摸一摸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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